五条悟任由中原弥生擦拭自己的脸。中原弥生细长的手指拂过睫毛时，他的心也随着他的指尖轻微颤动。
“已经擦干净了，睁开眼睛吧。”中原弥生说道。
五条悟睁开眼，望向中原弥生的面容。他仿佛暗自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双手忽然攥紧，接着又慢慢放松了。
他低下头，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中原，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105章 [好感值：100]
中原弥生没能理解五条悟的意图。
他心想，五条悟是好奇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吗？
中原弥生疑惑地盯着五条悟：“为什么这样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好迟钝啊……”
中原弥生更加困惑了。
他暗自腹诽，五条悟是绝对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他明明比自己迟钝得多。
中原弥生刚想出言反驳，五条悟却忽然抬起手臂，将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
中原弥生的手指因为浸泡海水而略微发凉，摸起来是冰冷的。五条悟收拢手指，将他冰凉的指尖圈进掌心。
中原弥生指尖还有些潮气，但五条悟并不在意，反而轻轻磨蹭他的皮肤，将水汽擦干了。
中原弥生不理解五条悟的做法，他抬头看着他，甚至忘了将手抽回来。
五条悟没戴墨镜，露出那双帕拉伊巴碧玺般炫目的双眼。中原弥生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像坠入了一片无尽的汪洋，心脏无缘无故地剧烈跳动一下。
五条悟嗫嚅地说：“就是，我们……”
自五条悟出生以来，这是他最紧张的时刻。他突然变成了社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目光还不断地游移。中原弥生初中开学自我介绍都没他那么紧张。
“我们？”中原弥生没等到接下来的话，忍不住反问。
五条悟的嗓音越来越低：“我们……能不能……友情以上的关系……”
中原弥生几乎怀疑自己听力出现问题了。
友情以上的关系是什么意思？五条悟平时不是谜语人啊，怎么今天突然变得顾左右而言他了？
中原弥生的大脑难得迟缓一次，他思虑片刻，才渐渐醒悟。
在其他乙游里，他曾见过类似“友情之上”的叙述。所谓“友情之上的关系”，通常用于代指爱情。
这句话在中原弥生脑内引起山呼海啸。
这算表白吗？
不可攻略的NPC在向他表白？
NPC怎么会说出这种话……AI要占领地球了？
以上问题像弹幕一样，从中原弥生的脑海里划过。他感到难以置信，慌乱地按下暂停键。
[游戏暂停]
微风和云层都静止了，五条悟在风中轻微晃动的发丝也停了下来。
中原弥生不可思议地端详着五条悟，他思虑片刻，踌躇不定地朝半空说道：“查看五条悟的好感值。”
半空中弹出一张光屏。
[无法查看五条悟好感值]
[五条悟好感值已被玩家屏蔽，请返回初始空间，解除屏蔽后方可查看]
中原弥生心想，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个NPC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他坚定地说道：“保存当前进度，返回初始空间。”
中原弥生话音刚落，一片白光吞没了周围的一切。刺目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睛，几秒后，双眼才渐渐适应白茫茫的初始空间。
[玩家回到初始空间]
[是否恢复五条悟的好感值提示？]
*恢复后，无论好感值升高或降低，玩家都会实时收到提示
中原弥生点击[是]。
接着，他又说道：“查看五条悟的好感值。”
[玩家正在查看角色€€五条悟的好感值……]
片刻后，一个浅粉色的桃心图标浮现在中原弥生面前。
[好感值：100]
好感值高达100，这是攻略完成的标志。
中原弥生陷入沉默，他的大脑短暂地停止了运转。
《咒术高专》明明是1v1的恋爱向攻略游戏吧！为什么NPC会那么努力地给自己加戏啊！攻略NPC有意义吗！
中原弥生记得很清楚，游戏刚开始时，自己由于难以控制力量，不慎一拳打倒五条悟，导致这名NPC的好感值爆降至[-98]。
从什么时候开始，五条悟的好感值开始上涨了？
一个月前，中原弥生禁用了五条悟的好感值提示，他并不清楚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努力回忆，和五条悟相处时的种种细节浮上心头。
仔细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中原弥生怎么也想不到，策划师竟然会为NPC设计那么复杂的情感变化，这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盯着浮在雪白空间中的黑色大字，强烈的色彩对照给人一种眩晕的虚幻感。
中原弥生恍惚地返回游戏。
此时，暂停状态尚未解除，他还有时间细细思考该如何应付五条悟。
中原弥生的手仍被五条悟握在掌心里，温暖的触感停留在皮肤上。
不知为何，中原弥生有些不敢看五条悟的脸。他侧开视线，隔着橱窗望向便利店，希冀能看见夏油杰的身影。
他运气不错，夏油杰正站在收银台前，接过店员递来的塑料袋，很快就要出来了。
中原弥生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他丈量着夏油杰的距离，轻声说：“继续。”
[游戏继续]
中原弥生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
他依然没有看向五条悟，如果他和五条悟对视，就会发现他脸颊泛红，俨然是一副忸怩的神色。
中原弥生时机抓得很准。五条悟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正想再次开口时，便利店的门被推开了。门沿撞到铃铛，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当声。
夏油杰提着纯净水和湿纸巾走出来，正在擦拭落到袖口的抹茶粉。他看到了中原弥生和五条悟，盯着五条悟脸上残留的绿色粉末，笑着说：“你也被呛到了？”
五条悟轻轻咳嗽一声，只点了点头。
夏油杰感觉有些奇怪，疑惑地问：“你没有释放「无下限」吗？”
中原弥生刚才被连续不断的意外情况震撼了，一时没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疑问地看向五条悟，心想，夏油杰说得有道理，五条悟这几天明明一直在运作术式，为什么突然终止了？
五条悟的小心思忽然被夏油杰戳破，双颊顿时涨红了。他小心翼翼地瞥向中原弥生，担心他察觉了自己的意图。
五条悟的动作没能逃过中原弥生的眼睛。
五条悟故意解除「无下限」、任由抹茶粉落在自己身上，多半是为了让中原弥生替他擦去脸上的粉尘。
中原弥生揉捻着指尖，联想到五条悟满点的好感值，脸颊无故泛起一层热度。
.
天色入暮，他们在市郊找到一家温泉旅馆，办理了入住手续。
这间旅馆的房间同样是旧式，三人住同一个和室。夏油杰擦干净外套上的抹茶粉，就把衣服挂进衣柜，去浴室洗澡了。中原弥生刚到旅店就洗澡更衣了，他没有离开的借口，只能和五条悟一起留在房间里。
中原弥生擅于掩饰情绪，虽然如芒在背，却并未表现在脸上，依然神色平和。他淡然地打开电视，坐在茶几前。
中原弥生心想，在京都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夏油杰因故离开，他和五条悟独自留在房间里。
不过，现在的心境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的经历，中原弥生总会下意识地逃避他人的示好。他知道自己性格别扭，但就像社交恐惧一样，很难改善。
五条悟满点的好感值让中原弥生心慌意乱，他潜意识地回避五条悟的视线，避免和他说话。
幸而五条悟只是有点黏人，并不死缠烂打。他发现中原弥生在刻意躲避自己，就不再向他搭话了。
五条悟正隐蔽地偷看中原弥生。
中原弥生那套被海水浸湿的衣服已经丢进洗衣机了，正在烘干，发出嗡嗡的响声。他换上了旅店提供的浴衣，下身穿一条宽松的哔叽布长裤，盘腿靠在茶桌旁边。
面对表明心迹的五条悟，中原弥生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他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借着夏油杰的到来，不动声色地忽略了这件事。
五条悟疑惑不解。
中原弥生的回避行为让他一头雾水，他简直想给家入硝子发条短信，向她咨询一番。但考虑到家入硝子正在假期旅行，他只能默默地放下手机。
他们各怀心事，一声不响地盯着电视。一刻钟后，浴室内的水声停止了。夏油杰推开门，从浴室内走出来。
他看了一眼窗外幽蓝的天空，说：“弥生还没吃东西吧，等一下去吃饭吗？”
中原弥生急于摆脱和五条悟独处的情况，点头：“嗯。”
中原弥生走到洗衣机旁，取出烘干完成的T恤。他脱去浴衣，光裸的脊背暴露在灯光下，皮肤像珍珠般莹白。
夏油杰正在旁边吹头发，他不经意地看了中原弥生一眼，发现他似乎变瘦了。
中原弥生弯下腰，关闭洗衣机的门盖。他的肩胛骨比之前更明显了，像蝴蝶展开的双翼。
高专的澡堂没有门，之前洗澡时，他也曾偶遇中原弥生几次。中原弥生看似单薄，其实体态良好，骨肉亭匀的，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清癯。
相比一个月前，他显然瘦了不少。
灯光暧昧不明，夏油杰怀疑自己出现错觉了，盯着中原弥生略微凸起的肩胛骨，问：“弥生，你的体重减轻了吗？”
中原弥生看向自己的手腕，发现确实细了一点。他并不意外，每逢春夏之交，中原弥生就食欲不振，体重也会略微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