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虽然内部矛盾重重、权力结构又不合理,但也确实给擂钵街的孩子们立起了一把保护伞。只要加入“羊”,就会得到羊之王的保护€€€€这是擂钵街所有人的共识。
在中原中也的庇护下,黑市的强盗们决不会涉足“羊”的领地,正因如此,擂钵街出身的所有未成年人,都得到了妥善的照拂。
而“羊”覆灭后,他们就失去了唯一的保护伞。
擂钵街的孩童里,有不少异能者。那时候,黑市的人口贩卖现象非常猖獗,失去保护的孩子们被抓去黑市,卖给其他地区的异能组织。
东欧、南美、中东,在异能战争尚未停歇的地方,他们被当成战争的基石。
而一些不具备异能的孩童,也不缺乏买家。特殊的发色、漂亮的眼睛,或者稀有血型,都是炙手可热的商品。即便是没有亮点的孩子,只要将价格降低至二十万日元,就会被人买下。
经过两年的人口贩卖,擂钵街有段时间甚至看不见儿童的身影了。
五年前,在中原弥生的提议下,他和中原中也出资在擂钵街建设收容所,收留了两名从人口贩卖组织逃出来的儿童。
而如今的所长,原本是黑蜥蜴的十人长,一名身经百战的异能者。她在龙头战争中负伤,产生了脱离黑手党的意愿。
彼时,中原弥生和中原中也忙于工作,没时间看护收容所的孩童。他们听说此人想离开黑手党,就和她取得联系,聘请她管理收容所,顺便保护这些小孩。
森鸥外对此完全知情,不过如何支配工资是成员的私事,他默许了。
经过五年发展,收容所逐渐扩张。直至今日,已累计收留上百人次。
听完筑山隼人的叙述,面具男思虑片刻,继续打字:[黑市会贩卖人口?]
“对。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不卖了。”筑山隼人说道,“不仅是擂钵街,全日本的异能者儿童,都可能被供货方拐走,送到黑市参加拍卖。黑市最大的拍卖会一年举行一次,被称为‘赌徒狂欢之夜’,还挺出名呢。”
[现在为什么不卖了?]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你在组织里是不是没朋友啊……”筑山隼人简直要替他担心了。
面具男一动不动地举着手机,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意。
筑山隼人只好解释道:“三年前,准干部认为人口贩卖会导致横滨的异能者数量失衡,进而破坏三刻构想,就向首领提议,将那些孩子救出来,再摧毁贩卖人口的产业链。”
说到此处,筑山隼人停下来,露出回忆的表情:“摧毁产业链倒是挺简单的……不过送孩子们回家就很困难了,我们花了整整三个月,才找到所有孩子的监护人。”
[他为什么让其他人走开,只留下你?]
面具男不断提问,让筑山隼人目不暇接。
筑山隼人暗忖,这家伙话可真多,如果他不是哑巴,肯定能把中原弥生吵得头疼。
“为什么?我想想……啊,大概是因为准干部性格有点别扭,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帮助擂钵街的小孩。”筑山隼人说罢,又有些得意,“至于为什么只留下我,当然是因为我最受准干部信赖啦!”
面具男终于放下手机。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但不知为何,筑山隼人总觉得此人正隔着面具骂自己。
第123章 猫帮忙,猫好
十分钟后,中原弥生与所长谈完扩张收容所一事,又留下一张足以给付扩建计划全部开支的支票,就和那名脸上有雀斑的少年一同离开了。
中原弥生此行只是为了把扩建收容所的资金交给所长,他想尽早返回总部,却在楼梯口被十多个孩子拦住住了。
他们正是在花园里玩耍的那群小孩,叽叽喳喳地聚成一团,把楼梯堵得水泄不通。
“弥生先生!和我们一起吃下午茶吧!”一个头发蜷曲的女孩趴在楼梯扶手上,期待地说。
“您已经好长时间没来啦,吃完茶点再走吧!”脸上有雀斑的少年也附和道,“我今天做了不少纸杯蛋糕呢。”
面对孩子们期盼的目光,中原弥生只好垂下头,又看了一眼腕表。目前是四点半,不算太晚,推迟一点也无所谓。
他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在欢呼声中,和孩子们一起来到一楼的餐厅。
因为场地有限,收容所的餐厅是由礼拜堂改建的,兼备厨房和客厅之用。房间正中央摆着足以容纳三十人的长方形餐桌,靠近阳台的一侧有几张沙发,另一边则是厨房的炉灶。
厨房内,一台烤箱正在运作。纸杯蛋糕、司康饼和曲奇饼干在高温下变成焦糖色,散发出牛奶和鸡蛋液被加热的香甜气味。
中原弥生脱下大衣和钟形帽,将它们挂到衣帽架上,在筑山隼人身旁坐下了。孩子们也模仿他的动作,脱掉沾着草叶的外套,整齐地坐到餐桌旁边。
长雀斑的少年刚摆好餐具,正在中原弥生和筑山隼人的帮助下泡红茶。
这名少年和中原弥生年纪相仿,他是收容所年龄最大的孤儿,负责协助所长照料年幼的孩子。
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穿和服的男人,颇为好奇他的身份。中原弥生一向只带筑山隼人来收容所,他从未见过其他部下。更何况,这名男子身上的衣服
但是,中原弥生又迟迟没有介绍这名男子,仿佛当他不存在,让少年更不解了。
走进餐厅后,面具男就独自站在墙边,并不落座,也不和中原弥生交谈,几乎像个隐形人。
少年踌躇片刻,又取出了一套餐具,说:“这位先生,您也坐下来吃点东西吧,纸杯蛋糕挺美味的。”
面具男没说话,只摆摆手,拒绝了。
他不愿进食,甚至连红茶都没有喝。大家吃茶点的时候,他就独自坐在布艺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斜阳。橙红色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在光线的映衬下,他的发丝显得更加浓黑了。
中原弥生不自觉地瞥了面具男一眼。
他刚才忙着检查货物,现在才注意到,面具男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甚至还戴着皮质手套。
现在并没有冷到需要戴手套的程度,此人之所以戴手套,多半是为了避免在黑手党留下指纹。
不仅如此,几个小时以来,这名咒术师滴水未进,从未摘下面具。
真谨慎。
中原弥生眯起眼睛,对他的真实身份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这时,坐在筑山隼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哇哇大哭,打断了他的沉思。
这个小孩是上个月刚捡回来的,第一次见到中原弥生。
中原弥生有一张漂亮却冷漠的厌世脸,又不爱说话,看起来阴郁至极。实际上,每个小孩初次见到中原弥生时,都以为他在生气,不敢轻易和他亲近,被吓哭的也有不少。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发现中原弥生其实没有发脾气,渐渐敢和他玩闹了。
但这个小孩上个月才被收留,并不了解中原弥生的性格。他想拿中原弥生手边的草莓果酱,却又不敢靠近他,急得直掉眼泪,只好拉扯筑山隼人的衣袖啜泣。
筑山隼人唯独面对中原弥生时会相对细心一点,平时是个粗枝大叶的性格。见小孩突然大哭大闹,他感到不知所措,抽出纸巾替他擦眼泪。
筑山隼人喃喃地问:“你怎么啦?为什么突然哭了……”
中原弥生猜出了原因,假装不经意地将装满草莓果酱的玻璃罐推过去,又用膝盖碰了碰筑山隼人的大腿,示意他把玻璃罐交给那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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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茶点,筑山隼人就去帮少年清洗餐具了。他发现中原弥生也朝水槽走来,强行把他推到阳台上:“准干部,您在这里等我。”
中原弥生叹了口气,只好倚在阳台旁边,望着夕阳发呆。
废弃教堂面积太小,只能容纳三十多人,他们收留的小孩越来越多,已经不够用了。按照所长的计划,她想在西边的荒地建造宿舍和食堂,教堂则改为课室。
中原弥生看着西边的废墟,默不作声地想象着宿舍兴建完成的场景。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是面具男。他也走进阳台,来到中原弥生旁边。
中原弥生往旁边挪了半步,他并不想和这名行事古怪的咒术师搭话,一直保持沉默。
两天前,中原弥生发现游戏中的一切都真实存在后,察觉到了一个可能影响港口黑手党存亡的重要威胁。
今年初夏,天元就要进化了。
按照天元本人的说法,如果不及时和星浆体同化,她就会进化成另一个层次的生命体,变成接近咒灵的存在。她也不确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生物,又能否维持理智、继续保护咒术师。
如果她真的失去人类的意志,「帐」的效果会大幅下跌,维护高专的结界也将不复存在。咒灵将在日本肆虐,随意地攻击人类。
他瞥了面具男一眼。
天元对外界宣称去年就是她进化的最后期限,咒术师中,只有他们和夜蛾正道知道内情。
如果这个男人知道天元尚未进化,说明他是高专的相关人士,是值得信赖的。
中原弥生做了几秒的心理准备,才主动搭话道:“还有两个月就到咒灵数量上升的时节了。”
面具男又开始打字,他的回答很简洁:[是。]
中原弥生想试探他的口风:“天元快进化了吧,找到新的星浆体了吗?”
面具男没有任何犹豫,敲下一行字:[没听说过。]
中原弥生想到了两种可能。
“她去年就进化了”,说明对方对此一无所知,最好严加提防;“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说明此人和夜蛾正道关系良好,可以信任。
然而,面具男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第三种答复。这个回答意味模糊,让人难以判断他是否知情。
中原弥生看出面具男不愿多说,便收回了视线。
可以预见的是,假如天元进化、咒术师失去「帐」和结界,肆虐的咒灵一定会占据横滨,给黑手党带来不少麻烦。
然而,想制止天元的进化,就不得不牺牲一个无辜的星浆体。
一个想法在中原弥生脑内渐渐成形。
游戏即将结束时,他曾落入一个异次元般的怪异空间里。那是个进行人体实验的地下研究所,存放了许多残缺的实验体。
中原弥生心想,既然异能让他穿越到了一年前,或许研究所也是真实存在的。
实际上,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实验室可能和自己有关系。
隐蔽的研究所、改造人、机密计划、被中原中也诞生的爆炸摧毁,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和研究员讲述的完全相符。
中原弥生想起了那片星浆体的骸骨。
他曾让五条悟帮忙查验DNA,不知进程如何。如果研究所尚未关闭,或许可以利用那块残存的骨骼,复制一个新的星浆体。
但是,如果想得到DNA数据,就不得不和五条悟接触了。毕竟他不知道那块骨头被存放在何处,根本无从查起……
中原弥生又走神了,盯着天边的一轮红日发呆。
这时,面具男突然把手机屏幕伸到中原弥生面前,强行将他从思绪中拽出来。
[你其实性格挺温柔的。为什么假装不在意其他人?]
中原弥生怪异地看了面具男一眼,不理解这个相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性格。
[果酱。]
中原弥生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不由得蹙起眉。
被他看到了。这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虽然假装在观看窗外的夕阳,但其实将餐桌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中原弥生有些心烦意乱,避开了他的视线:“和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