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换受单元文 第3章

先是几个置顶群聊。与爸妈、司誉同在的四人小群,点进去看,里头竟是完全没有提到自己车祸的消息。

爸妈发了他们在外旅游时的合影、风景照片,司誉则很捧场地夸:“景色真好!”“我和宗€€也想出去走走呢,可惜我请不下来假[大哭]”“叔叔阿姨好好玩~”

妈妈玩笑似的抱怨,说:“都是小誉你在理我们,宗€€在干什么?”

司誉就拍一张男友的侧脸发过去,再回复:“他和我一起看呢。上面有些话就是他说的,我打字。”

宗€€眼神晃动,点开那张照片。

他对被拍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可镜头里的人的确是自己。大约是留意到了司誉的动作,正配合地看向镜头,表情有些茫然。

宗€€的手指从“自己”面上轻轻略过。

对群里完全没提自己车祸的事,他起初是意外,再想想,又觉得这样才合适。

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人却还算安稳。爸妈既然在外游玩,便没必要让他们平白担心。

可看着照片,宗€€还是觉得不对。

正琢磨间,有新的群消息跳了出来。

宗€€看了一眼,原来是物业群。有人车位被占了,正在要求物业解决。

他想关掉消息提示,偏偏手机还是有些卡顿。手指一顿,非但没关掉,还直接点了进去。

宗€€干脆在群里翻了起来。自己失忆的十二天,对邻居们来说只是平平常常的日子。群里除了时不时出现的车位矛盾,就是某家捡到猫狗,询问这是哪户邻居的宠物;电动车一定不能入户,哪里又出了爆炸事故……

还有家长们的抱怨,说在小区遇到了怪人,催促物业加强安保。

“你们也见着了?”

“对对,说什么‘见了朕,还不行礼’,电视剧看多了吧?”

“看起来挺正常一人,怎么是个……”

宗€€看在眼里,跟着觉得担心。可后面的对话,又让他一下愣住。

“听说还是个大学老师呢,怎么成了这样?”

“大学老师?真的?”

“对,平大的!我外甥女也在那个学校,上次来家里玩儿的时候碰到了,说是上过他的选修课。”

“大学老师”。

“平大”。

在平城说起这两个字,指的就是平城大学。也就是小区外那条地铁线路的终点站,宗€€工作的地方。

翻着一条条业主的对话,宗€€喉咙愈发干涩。就他所知,是有同事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小区。可从邻居们的上下文看,有人碰到“怪人”的地方是在这栋单元楼内。

“怪人”还能是谁?

再往下翻,还有邻居补充:“我碰到怪人的时候,他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的。听怪人说了‘你们这群刁民’,他就一脸尴尬,小声给我们说怪人是工作压力太大,精神上有些……”

其他邻居:“嘶,精神压力大?”

“现在大学老师也这么难了吗?”

“好像是有课题方面的压力。”

“这不是重点吧。他压力大,家里人就应该把他看好。咱们小区里一群孩子,每天七八点都在外面疯玩儿。万一他压力大,把小孩伤到了呢?”

宗€€看不下去了。

他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脑海里都是自己站在别人面前,对人说“你这刁民”“快给朕行礼”的样子。

要是平常,他应该会觉得社死。可现在,邻居后头的话让他自己也跟着担心。“失忆”状态下,自己神志不清,万一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呢?

宗€€心绪繁乱。想叫醒司誉询问,又记起司誉现在的样子。最后,他还是把目光定格在书房。

五分钟后,宗€€站在书桌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呼……”

他面前是铺好的宣纸、磨好的墨汁。

书法是宗€€一直坚持的爱好。小时候爷爷写,他在一边好奇地看。后头自己上手了,初时拿不稳毛笔,看墨水在宣纸上化开只觉得有趣。到后头,一日日、一年年,连家里人都没想到,宗€€竟然坚持下来了。

上个有记忆的周三,宗€€回家后便写了数页《上林赋》。

这是汉代司马相如的作品,落笔宏伟,渲染淋漓,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宗€€写它,却不是为了欣赏,只是因为它足够长,写着写着便能静心。

想到自己当时没有写完,宗€€把旁边一叠已经落满字迹的纸翻开,预备确定一下自己当时写到了哪里。

这一翻,他又愣住。

纸上最主要的自然是自己的字。宗€€从小写到大,最清楚自己字迹为何。

偏偏在他落笔的地方旁边,竟多了几列旁人的笔锋。

大多是夸《上林赋》本身是如何恢弘壮丽,偶有几句,则是说宗€€自己的字端正锋锐,虽不及大家,却也有一番风骨。

宗€€看在眼里,喉结滚动。

他很清楚,司誉不会写毛笔字。

那么,这些批文是谁写的?

对方夸宗€€的字好,宗€€却觉得,对方的字也不错。与自己方正平直的楷书不同,要潇洒许多。整体若行云流水,浓淡相融,疏密有度,看了就知道是有意练过。

垂眼想了片刻,他把待了批文的几张纸单独捡出。又对照末尾的内容,在新的宣纸上书写起来。

书法是一种需要全心投入的活动。虽然心头横着无数疑问,当真落笔之后,宗€€的心还是一点点静了下去。

又一段写完,宗€€抬头,意外地发现司誉站在书房门口。

他身上披着浴袍,神色里照旧是宗€€熟悉的探究。见他视线投来,嘴唇瞬时抿起。

还是那种略带紧张、想要隐瞒什么的态度。

宗€€还没开口,心头已经浮出隐约失望。

他到底开口,却是说:“小誉,这段时间,家里有客人来吗?”

“客人?”司誉一脸莫名,显然没想到宗€€会这么问。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我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的,绝对没有见外人。”

至于宗€€的其他人格,自然不算外人。

想到“男友”几天前吃醋的样子,司誉暗暗抽气,发誓坚决不能重蹈覆辙。

第3章 我是切片?(3)

“是吗。”

得到答案,宗€€平静地发觉,自己竟然半点不觉得意外。

他这副样子,倒让司誉又忐忑了起来,一边走近一边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我。”

宗€€垂下眼,继续落笔,口中回答:“你在休息。”

司誉“唔”了声,“倒也是……你在写什么?”

宗€€回答:“《上林赋》。”说着,恰好一页写完。他将宣纸放去一边晾干,自己抽来新的纸张。

司誉看着这一幕,眼神更加复杂。

他却不知道,自己神色的变化已经被宗€€收入眼中。

受书法喜好的影响,宗€€有时会去平城有名的书画一条街逛。大多是为了买笔墨纸砚,偶尔也会从中淘到一些合眼缘的东西。

桌旁博古架上的八卦镜就是其一。他买这玩意儿回来,并不为风水讲究。只是觉得架子有些空,放个镜子刚好。

现在,当了数年装饰品的镜子头次被用到。司誉只当宗€€还在翻找合适的宣纸,完全没有留意对方透过镜子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

“又是《上林赋》,”司誉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喜欢写这个。”

宗€€神色没什么变化,唯独嗓音里多出笑意,说:“怎么突然感叹起来了?像多久没见过我似的。”

司誉连忙说:“怎么可能,咱们天天见呢。”

宗€€:“也是€€€€你替我请了多久假?”

话题跳得太快,司誉微微一愣,回答:“一个月。”

宗€€终于皱眉。

前面司誉进书房时,他原先想直接问医院证明的事。可真正开口前,宗€€鬼使神差地想记起上个周日。

司誉说他车祸,自己因对方的态度有所怀疑。可还没来得及问,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现在,男友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宗€€虽然不相信事情会这么邪门,自己开口便要再晕一次。可细想自己两次醒来的经历,完全不符合二人生活习惯的床品、纸页上多出来的批文、邻居们在群里的关于口口声声都是“朕”“刁民”的怪人的讨论,都让宗€€有种奇怪感觉。

他扪心自问:“好,我出车祸、脑子出了问题,神志不清之下说了奇怪的话。可为什么是让人朝我行礼?‘我’以为自己是个皇帝吗?”

自认“皇帝”就算了,还有精力和男友共度良宵。

司誉呢,明知道自己“车祸”“神志不清”,也不阻止他做那事?€€€€哦,自己没有明显外伤,就算真和他做了什么,也不会影响身体健康,司誉或许觉得没必要。

道理是这个道理,感情上,宗€€还是觉得情形诡异。

再想想司誉前面坚决强调“没有外人”的样子,宗€€舌尖抵着上颚,咽下自己真正的问题,接着“请假”的话题说了下去。

口吻很随意,问:“一个月也太久了,院里给批吗?”

说这句的时候,他“终于”找到宣纸,回头面向司誉。

两人实现相对,司誉看起来比镜子里的样子镇定许多,回答:“当然批,你情况特殊嘛。我也问了,说是你带的那几门课该调的调,该让其他老师代的给其他老师代。就是你回去之后,可能要请代课的同事吃顿饭。”

宗€€笑了下,说:“对,是得请客。不过我感觉自己恢复得还不错,”这是实话,除了之前的昏迷、失忆,他身上没什么痛感,思绪也很清晰,“说不定能提前回去上课。”

“不行!”司誉直接出口反对。话说了,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解释,“医生当时说得很严重。你现在看起来是还行,但我担心……”

宗€€不动声色:“很‘严重’吗?”

“是。”司誉点头,接着主动道:“我去取当时你拍的片子,等等。”

说完便转头出了书房。听动静,是去卧室。

留下宗€€怔忡,想:“难道真是我想多了?”他刚才可是连“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意识”都琢磨出来了,可看司誉此刻的坦荡,前面的昏迷只是意外,余下的更是自己思虑太重。

没一会儿,司誉果然拎着一个装了X光片的袋子过来,同时拿来的还有宗€€一直没找到的诊断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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