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驱逐之力’的判断中,他们很安全,值得信任。另外是我个人的判断中,他们……”
云望舒:“?”
宗€€想了想,“感情很好。嗯,不像系统,被它控制的时候司誉都不像个活人了。沈先生、兰先生就不一样,每次见到他们,两个人都有很多互动。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哦,就是说我打扰到他们相处了。”
云望舒被他的最后一句话逗笑。
当然,他现在的状态是没法笑的。云望舒便把自己分成几个部分,先是盒壁上的两个点,再是下面一条弯起的弧线。
宗€€愕然:“你在朝我笑?”
云望舒把盒壁上的笑脸变成对钩。
宗€€:“你€€€€”
云望舒又把对钩变成问号。
之后,他便见宗€€一只手捂住面颊。云望舒登时担心起来,可惜无论他怎么往前凑,都不能真正接近宗€€。
他心焦无比,好在没一会儿,宗€€放下了手。云望舒者才意识到,宗€€之前的动作,只是因为他太惊讶,于是那么调整表情。
宗€€问:“你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云望舒心想:“从你给我看到的那些课里啊。”
课程中绝大多数内容是古代诗词歌赋,他从中进一步领会到这个世界的文明有多灿烂美好。而在诗词歌赋之外,还有老师们偶尔开的玩笑,各种PPT上的图画与符号。
再有,这段时间宗€€自己上网、用手机回复消息时也不会避着他。虽然没有正式学习过,但云望舒已经掌握了这个时代的标点符号,还有很多生动形象的emoji表情。
一切都是那么鲜活、有趣。如果可以,云望舒甚至希望自己能永远留在这里。
“不过,”他暗道,“我可得留心。这种不可能的事,还是不要表现出来,让宗兄与我一起烦恼了。”
青年重新调整残魂,却不是给宗€€解释,而是变成一个箭头,指一指宗€€的手机。
宗€€也理解他。没法说话,甚至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用意识传递思想,云望舒一定也觉得麻烦,这才岔开话题。
至于他指向的手机……
“也对,”宗€€吐出一口气,“得快点了。再过会儿,学生又该过来上课。”
他专注起来,点开手机上的一个APP。
没错,APP。
数十分钟前,兰先生是这么说的。
“不难,你听我说。咱们加下微信好友,我给你发个链接,你点进去把里面的应用下载一下。
“我已经编辑好索引,你打开应用之后看到的第一条内容就是那个办法。点开它,按照它指示的做就行了。”
宗€€:“……”
听到这番话前,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沈、兰会使用某种能再次打碎他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手段,让司誉从今往后都看不到、找不到自己?
或者干脆掏出一根魔法棒,给司誉来个“一忘皆空”?
结果,他们给了他一个APP。
还是一个UI美观,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设计的APP。
宗€€抿一抿唇,将APP点开。
兰先生说得没错,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办法”。
宗€€的神色重新变得凝重。眼下一切还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可是,如果真能就此摆脱司誉,对自己而言说,就是最大的好事
他抿着唇,开始操作。
整个过程都很简单。只需要把手机抬起、摄像头打开,看清楚屏幕中出现的标记处,把自己的血滴在上面。
听起来不可靠,可当第一颗、第二颗血珠被从宗€€手指挤出,却没落在地上,而是不合常理地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一刻,宗€€知道,自己成功了。
不远处,被宗€€放在长椅上的培养盒内,云望舒看着宗€€的动作,一点点变得怔忡。
吃下最后一颗异珠后,他的视野就变得不太一样,可以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现在,宗€€还没察觉,他却已经意识到了。随着一滴滴血珠被摆在“正确”位置,无形力量在宗€€身边凝结,一点一点编织出“规则”。
“这是……”
记忆在云望舒思绪中翻腾,像是一页不住“哗啦啦”向前翻动的书。不久,这本书停在他要找的一页。
那是他头一次与宗€€见到时的场景。当时云望舒不明白什么是“系统”,一心将它当做拥有大威能的神仙。而宗€€解释良久,见云望舒还是半懂不懂,便干脆说,神仙也有好有坏。
这是云望舒可以理解的答案,他点点头,开始专心和宗€€商量下一步要怎么走。
到现在,云望舒已经意识到自己从前想错。比起神仙,系统恐怕更像是某种悄然到人世间作乱的精怪。可现在,他又忍不住想:“系统不是,那沈先生、兰先生呢?
“他们教给宗兄的,是否正是神仙的法术?”
青年想着这些,另一边,宗€€已经完成APP的指示,开始给司誉打电话。
司誉早上被宗€€冷淡拒绝,后面便失魂落魄地徘徊在平大校园中。
看着一个个学生从自己身旁走过,他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和宗€€。
他们明明有那么好的时候,为什么就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想到宗€€看向自己的冰冷目光,司誉便难受不已,连时间流逝都未察觉。
这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宗€€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一刻,司誉满心不可置信。他手指发抖,快速接通了电话。又在宗€€的要求下,用最快速度抵达了汉语言文学学院楼后的一棵老树下。
这棵树是平大建成那年,第一任汉语言文学学院院长亲手栽种。后面教学楼两次搬迁、重盖,树却一直都在,堪称是学院里最有标志意义存在。
在树下,司誉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方拿着一个仿佛是风暴瓶的透明摆件,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司誉被对方注视着,心头一阵别扭,忍不住问:“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宗€€笑了,回答:“你挡到光了,我原本在这儿拍照呢。”
司誉连忙让开。再看男人,对方果然拿起手机,挑选角度,对他手中的摆件拍个不停。
他困惑地看着这一幕,挠挠头,想:“我是来干什么的来着?€€€€不对,工作日啊,我怎么跑到大学来了!”
第27章 我是切片?(27)
虽然过程大大超出宗€€意料,结果倒是应了他初时想到的“一忘皆空”。
走到老树之前,司誉还在用委屈又控诉的眼神看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口,再说些让宗€€头疼的话。
可在踏入老树树荫范围的那一刻,确切地说,踏入那片宗€€前面做过布置的空间的那一刻,司誉看过来的眼神变了。
不再有复杂的爱恨,只剩下陌生和疑问。
与宗€€在一起的多年时光,最初不算太熟悉的高中同学,后面恰巧来到一个大学时的逐渐熟悉,都消失在他的脑海里。
现在让司誉来看,他照旧觉得眼前的男人长相好,气质佳。但这只是纯粹欣赏,不代表他对对方有多余想法。就像没和江楷在一起前,他也会欣赏江楷。和江楷在一起后,他照样欣赏其他优质男性,惹得江楷总是吃醋一样。
想到江楷,司誉有点着急了。
细细想来,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自己的江楷他们。
系统突然发狂,控制他追杀他们之后,几个爱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不对,陆霆有露面一次。但他当时做了易容,司誉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他就生气了。
“得赶紧找到他们!”司誉焦急地想,“尤其是厉飞星。以他的行事风格,万一做了违法的事,被抓起来可怎么办!”
他急匆匆地离去了。身后,风吹过老树的叶子,发出一阵“哗啦啦”响动。
“别说,”一口气拍了十几张照片后,宗€€在相册里翻看起来,“这个光影效果,还真挺好看的。”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
“宗老师!”有来上课的学生看到宗€€,和他打招呼,还关心道:“听其他老师说您生病了,现在好了吗?”
宗€€朝学生笑笑,“好多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要到上课的时候。
他抄起长椅上的培养盒,一面与学生聊天,一面往教室的方向走。
蓝天白云,是个好天气。
……
……
按照沈、兰的判断,云望舒差不多需要三个月才能康复。
除开最开始的两个礼拜,剩下的时间,宗€€每天上下班时都带着他。
同事们最开始还会调侃,到后面已经见怪不怪。
转眼就到期末,校园里人人短袖,教室中央空调被开到最低,照旧有学生一下课就跑到温控器处,再对着上面显示的温度叹气。
“十七度?我怎么不信呢。”
“教室里人太多了吧。”
讲话动静传到讲台上。宗€€听到了,云望舒同样听到。
培养盒中,恢复大半的残魂飘到学生们聚集的方向,好奇地看着被他们围住的墙壁。又转过来问宗€€:“宗兄,我原先便觉得了。室内的地方,仿佛总比室外凉快许多。”
宗€€笑笑,嘴巴没动,在意识里回复:“是,这便是‘空调’的功效。”
从进入培养盒的第四个礼拜开始,云望舒解锁了新技能。
人没在宗€€意识海里,却能像从前在时那样,用意识与宗€€沟通。
有这点在,两人的交流一下子多了许多。最初是围绕网课、宗€€的课程,到后面,则是囊括各个方面。
听了宗€€的介绍,云望舒赞叹:“这东西不错。我们从前在书院的时候,夏天热得人眼晕心慌,夫子却说越是这样,越要勤苦。有学生凑钱买冰,结果还没拿到教室,就被夫子看到、收走。”
宗€€笑了:“而后呢?后头你们是不是又发现,夫子把冰拿到他自己那边用?”
云望舒:“呀,宗兄怎么知道?€€€€若不是瞧着这个,我们还真以为夫子不会热呢。”
宗€€笑意更大,“我也是‘夫子’,当然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