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他的‘辞职信’吗?”应听颂问。果不其然,得到了夏悦的摇头。
今早她到办公室的时候,时霖正从老板那间出来。见了她,也没像是平常一样打招呼,而是以一种干脆果断的姿态开口,说:“夏姐,我不干了,让应听颂换个人去压榨吧!你也是,这么优秀,给谁做事不是做?没必要一直被他欺负!”
夏悦听得茫然。她没觉得老板欺负自己,平常加班虽然多,可加班费从来没少过啊。逢年过节的奖金、项目完成的奖励,更是丰厚得让她看到银行卡上的数字都能笑醒。
再说了,老板自己都在陪着一起加班。有时候她们全都走了,老板本人的办公室灯依然亮着。看得夏悦心头感叹不已,要么怎么人家是当BOSS,自己却是打工呢,光是精力水平都不一样。
女郎心中纳闷。一时之间,连时霖前面那句明白指责应听颂“压榨”他的话都忘了。还是应听颂此刻提到,她才记起来。
“没有任何理由。”应听颂补充,“他只是不想干了。”
夏悦无言以对。
她一直觉得时霖运气挺好。只是个普通学校出身的本科生,却因为在老板最需要的时候被招进来,就成了老板最初的班底人手。不像她们其他人,名牌大学的硕士学历都是最基本的,参与招聘的时候更是过五关斩六将,被面了足足四五轮才拿到offer。
这种情形中,时霖的个人能力自然没那么足。所以老板给他的定位也很明确,只要帮他处理好生活琐事,让老板可以随时随刻以饱满状态投入工作就可以了。
后面一切进入正轨,老板又本着“和我一路走来的人,我都要好好对待”,明知道时霖并无处理很多事的经验,依然让其他人带他参与项目。期间也明白说过,如果时霖觉得新的工作任务辛苦、难以负担,大可以先从生活助理的岗位上撤下去,一心去应对项目上的挑战。
毕竟这才是能够给他长久帮助、让他即便离开鸿越也能立足的本事。光是“生活助理”四个字,年轻的时候可以做,年纪大了、有家庭要负担了之后呢?
只是时霖自己拒绝了,说他是以这个岗位进来的,便想在还没完全撤出之前将事情做好。
夏悦是亲耳听到这话的,也听出了老板在时霖话音落下之后的无奈:“行吧,那从这个月开始,给你开两份工资。“
夏悦心想,这个月都二十八号了啊。这就是“元老“的好处吗,可惜她来晚了。
不过来早也没用。以她的简历,真在老板刚刚上位的时候来应聘,肯定是会被其他人截胡的。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转过头,开始按照应听颂的安排,找人和时霖交接。
也是毕竟共事了那么多年,虽然觉得时霖做得不对,等人回来了,她还是私下和人说了句:“你要是真觉得压力太大,其实可以和老板直接说的,他最念旧情了。”
听到这话,时霖还没开口,弹幕已经把他的心思说完了。
“念旧情,所以心心念念白月光,让琳琳宝贝受委屈是吧?咱走!让咱们也变成朱砂痣,白月光还是好好当米饭粒吧。”
“我就知道,虽然渣男对琳琳宝贝不好,可身边其他人都知道琳琳宝贝的好,愿意照顾他。”
“不用。”时霖朝夏悦笑了笑,“我已经想好了。”
夏悦见状,嘴巴抿起片刻,没再多说。
往后一上午时间,就在上上下下的忙碌中过去。
到中午,夏悦看了时霖的桌子一眼,到底给和他交接的四秘发了消息,要他去给老板打午饭。
四秘自然照做。先找时霖要了老板平时的餐盒,而后下楼去到食堂。
他带着一身饭菜香气进到应听颂办公室的时候,应听颂才意识到:“都是这个时间了啊。”一顿,“这几天辛苦你一下,等新的生活助理上岗,琐事就由对方接手。别忘了找夏秘说一声,最近都给你记成加班。”
这不相当于打两回饭就能多拿大几百块钱吗?四秘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恨不得新生活助理永远不来,“好!”
应听颂打开饭盒,又随口说:“我一直在和食堂那边提意见,不能午饭做得丰盛,早饭就敷衍了事。”
四秘一愣,“早饭也挺好啊,主食、小菜和点心都有十几种,我每天都不知道怎么选。”
应听颂:“数量可能是多,但味道……昨天的梅菜扣肉包明显太油了,我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
四秘眨眼:“可老板,咱们食堂昨天没有梅菜扣肉包子。”
应听颂不相信,“怎么可能?前天的土豆鸡蛋饼味道还行,可大前天的时蔬包卷外面的皮都塌了,整个潮乎乎的。”
把四秘听得愈发茫然,连连摇头:“这几样我都不记得。“
应听颂面皮抽动,久久无言。
四秘没必要说谎。可如果不是从食堂打了饭,时霖是从哪儿搞来东西给他吃的?要说从外面买来,怎么还特地放在餐盒里?
再有,早上打电话,时霖那句说到一半的“你的早餐”……
“我知道了。”他干巴巴开口,“辛苦你了,你也快去吃饭吧。”
四秘心头还是疑惑,但还是遵从老板的要求,从应听颂办公室离开。
人走以后,应听颂吐出一口气,身体往后靠上椅背。
良久,他自言自语:“怎么办,易小珩,你老公好像碰到变态了。”
第224章 没找替身(4)
这会儿是十二点过半。以云城以易珩那边七个小时的时差,易珩差不多还有两个小时才会起床。
在那之前,应听颂积极“自救”。
他打电话找公司的律师,咨询:“我有一个朋友,他突然发现一直有人在自己的饭菜里动手脚。”
律师登时警惕起来,直接道:“老板,快让您那个朋友去医院做检查固定证据,然后带着证据去报警。”
应听颂:“医院?”
“是。”律师说,“稍等,我给您……给您朋友查一下从哪家医院有检测机制,不要白跑了。
“另外就是,老板,我主要是做经济法律的,对投毒这种刑法相关内容掌握得可能没那么清晰。要不然这样,我联系一下之前在律所的同事,由那边出个人就和对接?”
听前半段的时候,应听颂觉得律师是不是小题大作了。到了后半段,他反应过来,原来是对方理解出错。
“应该不是投毒。”青年沉吟,“他这两天刚刚做过体检,检测报告也出来了,各项指标都不错。”
把上面的各项内容看了一遍、确认自己疯狂加班的行为不会被某个不起眼的指标泄露之后,应听颂就把整个报告发给易珩,美其名曰:“咱们不得是最了解对方身体的人?我的情况你看了,你也尽快发个报告过来。”
易珩回答:“嗯好,改天。”
应听颂:“……”
应听颂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易珩在敷衍自己。
“不是投毒吗?”律师一愣,口气轻松不少,毕竟没人愿意看到掏钱大方的老板莫名就没了。但他还是有所疑问,“那是怎么回事?我是说,您那朋友。”
应听颂说:“我那朋友还在上学,他让人时不时给他带个饭。反正对方也要从食堂路过,多打一份也很方便。结果呢,我朋友现在发现,原来对方一直在拿自己做的东西给他。”
律师沉默。
在上学?学生之间相互打饭还挺常见的,难道自己前头就是想多了?
思索片刻,他分析:“那老板,这可能不构成法律上的问题。对方可能就是习惯自己做饭,所以给你朋友多弄了一份。还不用跑食堂了,对他来说也是方便。”
应听颂听着这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
如果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要想:老板这会儿表情凝重,气势之强烈,让人连那张俊脸都险些忽略,莫非又在做什么决定公司下一步发展的重大决策?
然而事实上,应听颂仅仅在思索怎么与律师确认:“方便?可是那个人一直给我朋友说,他拿来的东西就是从食堂打的。”
律师“呃”了声,琢磨着这实在不算自己业务范围内的问题了吧?€€€€只是对方既然是老板本人,他依然打起精神,十分尽职尽责地回答:“那可能就是不让您朋友知道他没按照说好的情况做呗。”一顿,“只要拿来的吃的干干净净,警方检测不出什么东西,就没办法给立案。”
应听颂慢慢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青年短暂思索。
不得不说,律师的话给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
接受“我自以为对他很好的助理其实一直因为各种小事对我心怀埋怨”,就总比接受“我身边一直有个默默‘奉献’的变态”要容易。趋利避害是人性本能,就连应听颂也不是完全能够免俗。
“不过,就算这样,也还是不能让他多留了。”青年再度自言自语,“过两天就说他交接完成,让他走人吧。”
光是想到“时霖”这个名字,他就又想到了油乎乎的梅菜扣肉包,还有又湿又塌的时蔬包卷,连吃午饭的胃口都倒了一半。
……
……
无独有偶。在应听颂思考怎么才能尽快送时霖离开的时候,时霖也在计划自己就要怎么尽快让应听颂开了自己。
“犯个小错。”没有人留意的地方,他和系统讲话,“不严重、没太大损失的那种,但让他生气,直接赶我走。”
系统赞同他的想法,但还是多问了句:“具体是怎么办?”
时霖志得意满,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再过一会儿就结束午休了。到时候我去给他送咖啡,把咖啡泼在他身上€€€€他最多让我赔钱,一件衣服而已,给他就行。”
系统小声说:“宿主,这是不是有点太粗暴了?”
“粗暴?”时霖哼哼两声,“越是花哨的计划越容易出事。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轻轻松松。”
系统计算片刻,看着得出的结果没再多说。
时霖则又看了看时间,赶在两点刚出头的时候,去茶水间泡咖啡。
这算是他身为“生活助理”的专业技能,整个过程都被他做得行云流水。看茶水间没有其他人在,时霖还放松地看着弹幕和观众们聊天,回答他们的问题。
观众:“这么一看,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能走了?”
时霖笑笑:“一切顺利的话,对。”
观众:“渣狗这会儿应该正在想要怎么挽回老婆吧?琳琳宝贝进去,就是给他希望~没想到,琳琳宝贝转眼又惹他生气了。我要是渣狗,我就趁机把琳琳宝贝关起来~”
时霖咳了声,分析:“不至于。
“这个时候,应听颂应该还没意识到‘助理’对他来说是特殊的,是他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没有‘助理’在,他的日常生活都是问题,”叹气,“我都不明白了,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男人,那些琐事就不能自己干吗?一定要让别人给他操心。”
观众:“琳琳宝贝说得对!好多时候看着那些委托人,我都要来气。能不能有点自尊啊,一定要一直围着渣男。”
“我也是。而且好多主播做任务的方法就是比委托人更没自尊,委托人本人都没他们那么捧着渣男。一开始登录平台的时候见了好多这种内容,气得我都想直接卸载了。还好这时候碰到了琳琳宝贝,终于神清气爽。”
“+1,每次任务里最喜欢的就是琳琳宝贝自己搞事业的部分。可惜每次到最后都又要眼看着漂亮老婆被渣狗叼走,又爽又不爽的。”
“哈哈,我就不一样了,最喜欢的就是渣狗们跪求琳琳宝贝回心转意的时候。还有叼走琳琳宝贝,那不是给我们的福利吗?反正系统的镜头一直放在宝贝身上,渣狗就露出一只手一个下巴。换句话说,那哪里是渣狗,那根本就是我本人!”
“没错,是我本人和老婆~嘿嘿嘿~”
时霖再咳一声,说:“咖啡差不多了。谢谢大家的喜欢和关注,不过尽量不要在我的直播间里提其他主播哦,万一引起对方误会就不好了。”
弹幕:“好~听老婆的。”
时霖看了这整齐划一的回复,拍一拍浮在自己身边的系统镜头,朝观众们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脸。
果不其然,他笑过之后,弹幕又“啊啊啊啊”成一片。
而这时候,时霖已经端着咖啡,去找应听颂了。
他步伐坦然。一路感受到旁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有些感动。
虽然应听颂人品不行,他身边的人倒是都对时霖不错。时霖已经开始计划,等到自己和其他公司签约成功,后面一点点做大做强、开上工作室,或许可以从应听颂这边挖墙脚找员工。
当然,现在来考虑这些还是有些晚了。他在应听颂办公室前停下脚步,调整眉毛、嘴唇的细微幅度,让自己露出一个冷淡当中不失讽刺,偏偏乍看起来还是在笑的表情,这才抬手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