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无数念头在心中徘徊,最终一咬牙,做出决定。
“易先生,敢问一句,是不是应听颂给你说了什么,才让你转变了对我的态度?”
一行文字打出来、变成消息发出去的时候,时霖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他知道,自己眼下的问题太过于冒进了。但是不冒进一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易璋继续给他复制粘贴,或者未来那一天直接把他拉进黑名单吗?
这么一想,时霖又冷静了下来。
他继续打字:“无论应听颂给你说了什么,我都要说,这是因为我和他之前的一些矛盾,他在有意报复我。
“您可能也知道了,我之前是应听颂的助理。在鸿越的这几年,我一直在承担应听颂在工作内容以外的要求。而除此之外,应听颂还一直对我表现暧昧。”
易璋:“……?”
他已经准备按下拉黑选项了,但看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手指又停顿下来。
事关弟弟的男朋友,易璋不得不谨慎一些。
不过,他还是没有回复时霖。倒也不是有意冷落,只是又到了上课时间。
时霖不知道易璋那边的情况,只是对他来说,没有被拉黑就是希望。
所以他继续打字,列举应听颂对委托人的暧昧一二三。
平常生活里的关照都是其次,时不时流露出的“特殊”才是让委托人沦陷的原因。
刚到鸿越的时候,委托人还是刚刚毕业的学生。工资与同龄人相比不算很低,但是在云城租房子也不便宜。为了节约生活成本,委托人选择每天自己做饭带到公司。
他和应听颂头一次有工作以外的对白,就是因为这个。
委托人自己吃早饭的时候,应听颂从他身边路过,看到他饭盒里的东西,说:“今早是紫薯饭团?”
委托人听着这话,还带着点“被老板聊天”的紧张。明明身前是一个同龄人,他讲话依然有点磕磕巴巴,说:“对。”
应听颂:“种类还挺丰富的,我记得昨天是烧卖?”
委托人完全愣住了,不可置信老板竟然那么关心自己生活里的琐碎小事。就在这一刻,他看应听颂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从“这是我的老板”,变成“这是一个关注我的人”。
“对。”
他又说。
应听颂笑了,“今天上来得急,我都没来得及去食堂。”
委托人:“那老板,你要不要吃吃我这个?”
应听颂:“啊,不用,我吃了的话你吃什么。”
委托人说:“没关系,我有很多。”
他表现积极热情,应听颂看在眼里,没有拒绝。
非但没有,后面还夸委托人的手艺,说:“挺不错,好吃还顶饱。”
委托人立刻关心道:“老板,我这几天看,你好像经常不吃饭?……这可不行,长期不吃早饭容易生病的。”
应听颂咕哝:“事情太多了,没那个心情。”停顿一下,似乎也觉得委托人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改口,“那这样,以后你顺便给我带点上来。回头我把我饭盒给你。”
委托人微微一愣。
“好。”他答应了。做一个人的饭也是做,两个人的也是做,应该没什么区别。
要时霖来说,因为应听颂的一句话就努力了这么多年的委托人简直是个傻子。但是,谁又能否认这个“傻子”的真心呢?
就连并不支持这个举动的时霖,在翻看完委托人的记忆之后,心里也有幽幽叹息,还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感叹,如果这么细心体贴的委托人并没有习惯上应听颂那种冷漠无情的人,而是喜欢自己,自己一定会好好珍惜。
弹幕们:“懂了,我又多了一个情敌。”
有了早饭的事情之后,应听颂在委托人眼里无疑是亲近了很多。
往后,就是让委托人进一步陷进去的那件事。
应听颂在醉酒、委托人送他回家时,展现出了更多“小应老板”不曾有过的东西。那些白天在办公室里,甚至刚刚在酒桌上展露出来的冷淡强硬通通都消失了,唯独留下柔软的一面。
他整个人都挂在委托人身上,呼出的热落在委托人的脖颈之间。委托人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痒像是电流一样窜了过去,那么快,那么不容拒绝。
第241章 没找替身(21)
委托人从来没有过和人这么亲近的时候。
等到他终于到了应听颂家门口,在应听颂迷迷糊糊的指示下打开屋门、将应听颂放在客厅沙发上,人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脸颊也极红。一半是因为热,另一半则是因为心中无法隐藏的羞赧。
他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考虑,可是事实又仿佛摆在眼前。偷偷去看沙发上的青年,对方高大、英俊,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岁数,却已经是一个大公司的掌权者。而在这样的权力之中,他也不曾松懈,而是丝毫不让地为自己、为公司争取。
委托人的心跳越来越快。
在他的注视之中,应听颂长长地“唔”了一声,手指揉上眉间,大约还抱怨了几句“老东西,竟然跟我车轮战”。
然后,他才像是留意到了旁边的委托人。先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啊……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委托人这会儿还在心跳不止呢,骤然听到这话,竟有些被惊吓。
他呆呆地“哦”了一声,却没有其他动作。应听颂看在眼里,一下子就笑了,说:“怎么,吓到你了?”
委托人没有回答。
他的所有心思都落在应听颂的笑脸上,想,自己应该是头一个看到应听颂这么笑的人吧……
在看过委托人的记忆之后,时霖也做出了差不多的判断。
对谁都那么又冷又硬的人,唯独在委托人面前会露出柔软的一面。要是说他看委托人不特殊,未免有些睁眼说瞎话了。
但是,就当委托人在心头生出对应听颂的亲近时,应听颂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问委托人:“几点了?”
委托人回答:“十一点半。”
应听颂“呀”了声,说:“那易珩那边应该是四点半。”
这是委托人第一次听到“易珩”两个字。
他当时还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这个名字会反复出现在自己耳边。在每一次他燃起希望的时候,就把他打入地狱。
……
……
易璋再一次下课的时候,时霖发给他的消息已经占了满满当当的数页。
他一边皱眉,一边看。
最初还真被绕进去了,甚至有些生气:如果应听颂和他助理真有不清不白的关系,那小珩呢?应听颂把小珩放在哪里?
可看到后面,易璋无语。
什么叫应听颂那种人,唯独对他一个人表现得特殊?€€€€哪种人,和他弟弟视频的时候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的人?陪自家爸妈说话的时候就差把“我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儿婿“写在脸上的人?和奶奶弹钢琴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绑一个“我,好学生,奶奶夸我”的人?
平时教养再怎么好,也不妨碍易璋双唇微张,慢慢吐出两个字。
有病。
看来应听颂之前和自己说时霖的状况时,还是太含蓄了。
易璋也不犹豫,直接把时霖的所有发言转发给应听颂。之后,他没再犹豫,直接把时霖拉黑。
这种做法对易教授来说,是显得粗鲁了一点儿。但经过了此前种种,易璋脑海里已经有了对时霖全新的认知。
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实际上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应听颂当了个正常老板€€€€或许是比正常的好一点的老板,但他对手下职工都是一视同仁的,哪有对某个人特殊?€€€€就能被时霖想象成一边和他暧昧一边惦记自己弟弟,自己呢?再多和时霖说几句话,不得被他认为是对他情根深种了?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易璋脖颈都有点发凉。
“都十二月了。”他自言自语,“煮点党参黄芪茶,保养一下。”
这边,易教授开始煮茶。
另一边,应听颂对着他刷刷刷发来的内容:“……?”
应听颂谨慎:“璋哥,这是什么?”
易璋:“你那个助理,忘了?”
应听颂心想,没忘,就是没想到到这会儿了你还和他有联系。
易璋:“怎么不早点辞退他?”
应听颂:“……”沉默片刻,委婉,“他之前表现挺正常的。”
易璋欲言又止:“这几年,他有没有一些……行为?”
应听颂:“应该,没有?”
这几个字发出来,他眼看着聊天框顶上的提示反复几次变成“正在输入中”。过了半天,易璋终于给他回复:“你也和,小珩,说一说。”
应听颂:“好。”
看来璋哥也被时霖吓到了。
小应老板心想。
好好的一个人,前面打字还算顺溜,这会儿竟然变得只能两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
其实就算易璋不说,应听颂也不会把和自己有关的事隐瞒易珩。
但考虑起“怎么和男朋友开口,告诉他之前辞退的助理并不是个仇恨老板、想要揣把刀进来捅人的家伙,而是擅自认为老板对他……”,应听颂还是有点茫然。
没错,是茫然。
他自认也算是有些见识了。商场如战场,什么人不曾给他碰到?
唯独像是时霖这种,应听颂还真头一回与之打交道。
“总之,”他自言自语,“不管怎么说,当时让他走真是做对了。”
那句“碰到变态了”的感想也没有说错,时霖比他之前以为的还让人头皮发麻。像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只湿溜溜、滑乎乎的水蛭贴在了脚脖子上,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玩意儿已经被养胖养肥了,终于愿意放过他,去找下一个猎物。
说起来,看时霖对璋哥的热乎劲儿,他不会又盯上璋哥了吧。
应听颂打了个哆嗦,在心里给男朋友家大哥点上一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