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霖:“不,不!你们不能!”
他还是听懂了。
单从一个名词是无法判断面前两人想要做什么,但光屏出现的时候时霖同样看到。霎时间,一个念头劈入他的脑海:“原来他们打算送我回去。”
不会死亡、不会消失,仅仅是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这明显是一个比永远困在眼下地方要好得多的选择,于是时霖悄然松一口气。奈何还没等他真正放下心,紧接着又听到了兰渡的下一句话。
“神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自己失去它,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时霖急匆匆地反对。话音之间,大脑竟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动起来,“我不回去,你们不要对我动手!我……”他灵光一动,“你们之前不是说了吗,虽然系统一直在骗我,但是我做的那种‘直播’在其他世界是很热门的行业。你们要我走,就让我去那种世界吧,我……我之前也都是被系统骗了啊!”
在绝对的威胁面前,最后那句话脱口而出。
“可就算被骗了,”他说,“我也没有真的伤害到其他人吧?”
沈轶、兰渡:“……”
他们是真的不愿去与时霖计较。“不过先生,他说得其实有道理。”兰渡讲,“就算被抽走神魂,把他放回去也可能对那个世界造成负担。倒不如送他去规则更完善、力量也更成熟的星级文明世界,总归€€€€”
他没有说下去。可“总归”之后的话,兰渡明白,沈轶更是明白。
不懂的只有时霖,他却又是愿望最强烈、最希望去延续自己主播生涯的人。看出了沈、兰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后,时霖只觉得整个前路都变得光明灿烂,仿佛前段时间的黢黑仅仅是他的错觉。
他甚至快速在心头盘算:就算之前自己还对“系统欺骗”一事有所怀疑,现在看了白景玉的表现,总该知道这压根不是值得帮忙的人!所以,系统在任务选择上真的存在问题!
他无辜可怜,能从这种系统手底下逃脱也是好事。至于未来,回家乡的选择让他心生恐惧,毕竟自己已经离开那么、那么多年,过去熟悉的人与事物怕是早就消失不在。倒是直播盛行的世界,时霖相信,有自己之前的经验,有原先直播间观众的引流,他一定能好好地生活下去,甚至比眼下生活得更加精彩。
“好。”沈、兰看着时霖灼灼的目光,到底不曾多说什么。
明面上看,这的确不算是一个坏结果。要说结局……结局毕竟是人走出来的。
时霖听到这句确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
……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消失的记者、工作人员们正出现在他们的位置上。
白景玉猝不及防面对镜头,整个人都在摄像机的对准之下僵住。还是旁边的记者唤回他的注意力,问他:“你得知了什么?”
白景玉瞳仁猛地收缩,身体不由地向后方弹去,心跳前所未有的迅速!
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任务者呢?
“景玉?”记者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脸上写满莫名。明明是眼前人说了要分享,可自己等了良久,始终等不到对方的下一句话音,终于忍不住出声催促。却没想到,催出来的是一个满脸慌乱、像是自己把他怎么样了一样的白景玉。
这还不算。过了片刻,似乎是慌乱劲儿过了,眼前的青年磕磕绊绊地开了口,说:“得知……没有、没有得知什么,哈哈,哈哈。”
满脸都是畏畏缩缩的样子,讲话的时候也吞吞吐吐,哪里还有半分他在一刻之前的潇洒自如?
记者完全想不明白前后不超过两分钟,白景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但她还是秉持着专业态度,看起来温和又耐心,笑着与白景玉讲话,说:“景玉,你别紧张呀。如果事情比较特殊、不太适合分享给大家,也没关系的。”
“对对!”有了记者给的台阶,白景玉迫不及待地踩着下来,“不合适……不合适分享。”
他还是没太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前面和时霖的争吵扭打当中,有几个关键信息白景玉算是记住了。
之前让他暗暗爽到、觉得自己压了易珩一头的抱错之事其实是假的!白景玉还是那个白景玉,出生在普通人家,从小就没怎么得到过父母关爱的白景玉。
这让他伤心又自怜,要不是面对镜头的恐惧尴尬实在太清楚,压过了其他所有情绪,白景玉会直接在镜头前面落泪也说不定。
可毕竟没有。他能做的,便也只剩一边在心里暗骂时霖留给自己的烂摊子,一边绞尽脑汁地应付眼前记者。全然不知道,自己眼下的表现已经落入无数观众眼里,激起一片讨论……
“白才子怎么回事?”娱乐论坛里,快速有人开了贴,“我一直看着直播,也没见谁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啊,怎么突然连话也不会说了?”
“白才子”这称呼看起来不错,实际却是白景玉的黑称之一,来源是看不惯他横空出世、每天都在发通稿立“音乐才子”人设的网友。
三个字一出来,立刻就有粉丝冲进楼里,骂道:“lz缺不缺德?你脑子才被人砸了。”
“接砸lz脑袋。”
“lz,看到你脑子上的坑了吗,我锤的。”
“你们难道都不看直播?”开贴的人乐了,“就这还粉丝呢。线上播送的地址在这儿,自己点进去看吧。”
链接发出来,有人的确点进去了,随即就在白景玉的表现里沉默。也有人并不理会,一心一意继续跟帖留言,怒斥发帖的楼主。
前者之中,又一部分在沉默片刻之后,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解释。
“景玉到底遇到了什么,好心疼。”
“这记者是从哪里来的啊?景玉状态都已经那么差了,不知道让他休息一下吗?为什么还一直问个不停?”
“看黑开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儿呢,没想到是这样,景玉别难过啊啊啊!”
“……”
如果这会儿打开论坛的还有易家人,他们或许能在纷乱的争吵之中给出一个答案。
“怎么回事?”这是易先生、黄女士,加上易璋共同的问题,“被采访的人不是已经换了吗,记者难道没有看出来?”
应听颂听到这里,反问:“只有‘被采访’的人变了吗?”
话音落下,易家人脸上原先还有不解。可紧接着,大量记忆涌上心头,三人€€€€尤其是易璋€€€€的脸色骤然变化,透出一点惊惧的惨白。
应听颂看得叹气,心想,昨天在餐厅,自己和男朋友应该也是这样。
第262章 没找替身(42)
易珩拉开房间门的时候,正与外间的父母、兄长相对。
他们的手都抬着,一副想要敲门,又不知自己能不能敲门的表情。应听颂则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见易珩目光转来,就朝易珩做口型,说:“结束了。”
易珩瞳仁骤然收缩。刹那间,心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松了下来,留下的就只剩下劫后逢生的庆幸,自己、爱人、家人都不会再受到伤害的放松,还有……
委屈。
他当然是可以委屈的。危机还没有解除的时候,他没有心思、也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直到现在,“如果沈先生、兰先生没有出现”的念头才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在短短时间之中起了一身冷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纵然他就是父母亲生的孩子、兄长唯一的弟弟,这也都会成为“假的”。如果沈先生和兰先生可以自由地改动海关记录、不受任何人察觉,那时霖的系统能够更改所有DNA检测文件也不是怪事。换句话说,他会从“证据”层面被抹除与家人的关系,眼睁睁看另一个人占据自己的位置。
当然了,易珩对父母兄长也有信心,相信他们不可能因没有血缘就抛弃自己。可是,一切毕竟都不一样了,时霖又怎么可能愿意容得下他。
这么一想,“大哥、爸妈在刚刚知道‘抱错’一事时的隐瞒”都仿佛不是重点。然而这是实实在在发生、同样让易珩难过的事。
面对眼前的家人们,他嘴唇动了动,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黄女士见状,眼泪“哗啦”一下就留下来,却还是尽量用清晰话音开口,说:“小珩,你……你愿意原谅我们吗?”
易璋紧随在母亲后面,说:“小珩,我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易先生则是神色复杂而痛楚,轻轻叫:“小珩。”
易珩闭上眼睛。
他忽地往前,抱住母亲。
黄女士在幼子的怀抱中一僵,紧跟着是身体放松、眼泪更加汹涌,喃喃地叫:“小珩、小珩……”
易珩沉默,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心想,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比母亲高大这么多,可以将她直接圈在怀中。
而不像小的时候,自己坐在琴凳一边,母亲坐在琴凳另一边。她的手绕过易珩的肩膀,放在他两只手左右,带着他感受琴键、认识隐约。
“DO REI MI,”比现在年轻很多的黄女士笑着说,“就是这几个键。再后面,是‘FA SO LA XI’€€€€这七个键左边是降音,右边是升音。”
小小的、走路都不稳的易珩靠在母亲的怀抱里,快乐地用手指按下母亲说的琴键。乐声自他指尖流淌而出的时候,一个新的世界在他眼前打开。
他尽情感受着其中的美妙律动,将这份喜悦一路延续,直到现在……
“妈妈。”易珩低声叫,“我知道,我都知道。”
黄女士依然在落泪,唇角却勾了起来,“好,小珩,好。”
她情绪稍稍平复了,易珩就又再拍一拍母亲的背,而后转头去抱兄长、父亲。
应听颂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头慰然。
如果男朋友选择和家人生气、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再理会他们,他一定会配对方一起表明态度。但男朋友选择原谅,应听颂同样也会为他高兴。
毕竟他是那么了解易珩。一时赌气是会让他痛快,可男朋友对家人的关心爱护都是真的。短暂的痛快,事后一定会变成更深的痛苦。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易家人诚恳导出歉意,易珩则选择放下一切。
等到与三个人的拥抱都结束,易珩慢慢吐出一口气,笑着说:“奶奶说她想喝水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按下之后易家人之间的僵硬气氛被彻底吹散,一切重回往前。
……
……
答应奶奶近期会和她一起去超市买年货、看着老人安心睡着之后,易珩和男友一起坐在了家中客厅。
易璋原先正拿着手机上网搜消息。电视机里大变活人的事儿实在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了,更让易璋惊异的却是记者的态度。
嗯,这句话到现在可以纠正成“其他人的态度”。
看了各种讨论之后,易璋意识到一件事;“其他人好像都是觉得白景玉的反应特别奇怪,但在他们眼里,人还是那个人。”
应听颂、易珩对此都有心理准备,听易璋提起,便说:“沈先生和兰先生跟我们说过这个。要是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俩交换,再发现自己的记忆受到影响,情况就有点……”
易璋说:“惊悚。”
“对。”应听颂点点头,“所以只让咱们知道。”
谁让他们是直接被影响到的人。
听明白这个道理,易家人原本就复杂的心情更是变得难以言说。这会儿再看看坐在一边的幼子、弟弟,更是有种不知道要如何补偿他的感觉。
易珩倒是最自然坦荡的一个,已经开始和应听颂计划:“沈先生、兰先生解决完时霖的事儿,好像就直接走了。不过,咱们之前邀请了他们去听演奏会,他们应该还是会到场。”
应听颂点点头,“对,到时候咱们就能当面道谢。”
“道谢。”易珩叹气,“这种事,光是几场演奏会、几句‘道谢’,怎么想都不够。”
应听颂跟着思索起来。想了片刻,他提议:“那我们……送些东西给两位先生?”
虽说沈、兰看起来就是什么都不缺的样子,可作为感谢的心意本就是另一回事。
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应听颂思路逐渐打开,觉得找些古朴贵重的文明特产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好,易珩一家子都在“文化人”的圈子里。虽然音乐不比书画那样能直接拿出手,可由他们找渠道,到底方便很多。
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易家人自然都赞同。他们细细商量起具体事宜,应听颂和易珩一个从商的、一个常年待在国外的,慢慢就没了插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