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忙收拾好医箱, 把装了明莱血液的小瓶子揣进怀里, 打开房门走出去。
长廊上,侍女们正焦急的等着,见大夫出来, 连忙上前。
“大夫, 赵公子怎么样了?”
“赵公子高热可退了?”
“大夫, 您写药方,奴婢马上去抓药。”
大夫看了为首的英女一眼, 摇头道:“老夫不才, 救不了这位公子, 你们另请高明吧。”
英女急道:“苏大夫,您是桃花镇最有威望的大夫了,如果连您都救不了赵公子,那桃花镇还有谁能救?”
“苏大夫, 求您救救赵公子。”
“要多少银子,我们都可以给。”
侍女们上前把苏大夫围住, 一人一句“您救救赵公子”, 都快把苏大夫的耳朵磨出茧子了。
他道:“不是我不救这位公子,而是这位公子……总之,这“病”不是我能救的, 你们若想救他, 就去找一位江神医, 但这位江神医行踪不定,脾气古怪,他上一次出现是三年前,你们未必找得到他。”
听到“江神医”三个字,侍女们都愣住了,江神医可能普通人不知道,但对王盈双的贴身侍女来说,“江神医”这三个字可太熟悉了。
三年前她们小姐莫名其妙遭魔教追杀,正是这位路过的江神医,进了王家府邸,告诉了她们小姐药蛊的秘密。
江神医在王家住了半个月,替她们小姐疗养身体,稳住体内药蛊,然后便挥一挥衣袖,一去没有踪影。
这些年,王家不是没有找过这位江神医,然而不管派出去多少人,花费多少财力,都找不到这位江神医的踪影。
没有人比王家人更清楚这位江神医有多难找了。
侍女们眼眶红起来,唯有英女还保有理智,只见她冷静地道:“神医我们会去找的,还请苏大夫告知赵公子的情况。”
之前她们一直以为赵公子跟小姐一样,是落水受寒引起的高热不退,但从苏大夫的态度来看,这病很不寻常。
苏大夫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英女明莱的真实情况,他怕自己诊断错了。
英女看出他的犹豫,让其余侍女进去照顾明莱,将苏大夫请到长廊尽头。
“苏大夫,赵公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连您也治疗不了。”
苏大夫叹了口气,他低声地道:“若是我没看错,这位赵公子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蛊。”
“中蛊?”
英女惊愕,赵公子这些天一直跟她们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蛊?
“对,是中蛊。但奇怪的是,那蛊虫怎么也引不出来。”
要不是后面明莱的伤口自行愈合,他还以为自己的诊断出了错误。
身若火焚,脉象滚烫、高热不退,跟医书大典上记载得分毫不差,确实是中蛊后的反应。
“蛊虫发作,他现在非常危险,”苏大夫神色复杂地道:“除非能找到江神医,或者让蛊自己停下来,否则不出三日,这位赵公子必死无疑。”
三日连陵州都到不了,她们又去哪里找江神医?
英女想到自家小姐身上的药蛊,脸色渐渐冷下来,她对苏大夫道:“多谢苏大夫,英女知道该怎么救赵公子了。”
一墙之隔的地方,云斐靠墙而站,他微微低下头,墙内的两个人离开,他也跟着离开。
一路跑回家的苏大夫把院门关紧,他把药箱放下,大步走到后院,搬出一盆早已枯萎的花。
这是一朵昆山夜光,花色雪白,盛开起来尤为清列,在月色下会发出淡淡的光,故名“昆山夜光”。
而现今,这朵昆山夜光早已枯萎,不再具有生机。
苏大夫迫不及待的把花搬入房中,取出怀里的瓷白小瓶,把瓶中鲜血倒入“昆山夜光”枯萎的根茎处,然后,这朵本已枯萎的花像是吸取了什么灵液仙露,重新焕发生机,慢慢盛开。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昆山夜光”就活了过来。
苏大夫按捺住激动,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这个秘密,足以颠覆天下!
但他还不够了解这个秘密,苏大夫把“昆山夜光”一起搬进书房,放到书桌上,疯狂地寻找自己收藏的医书大典。
能瞬间恢复伤口,并令“昆山夜光”起死回生的蛊,或者说人,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就在苏大夫疯狂寻找医书大典的时候,面前的书架上一道雪光闪过,他低下头,摸了摸脖子,感受到满手的湿热,苏大夫微微愣住,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倒在地上。
来人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剑上的血,他来到书桌前,修长手指轻点“昆山夜光”花叶,动作温柔怜惜,然而下一瞬,他收拢手指,将整朵清列雪白的花碾碎。
明莱高热不退一下午,情况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加糟糕。
“蛊”在体内作乱,得不到缓解的明莱四肢百骸都在发疼,身体一会儿仿佛置身数九寒天,一会儿又仿佛有团火在燃烧,忽冷忽热,折磨得明莱死去活来。
侍女们一刻不停地给他降温,生怕一个错眼,明莱就被体内的火焰烧成灰烬。
王盈双半夜醒来,虽还在发着热,却已经能下床。
听到明莱中蛊,目前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她脸色苍白,由侍女扶着去明莱房间。
“都出去。”
一进房间,王盈双就让所有人出去。
英女知道小姐要给赵公子解蛊,她把侍女们都带出去,将房门关上。
王盈双来到床前,她看着蜷缩身体,疼得浑身冒冷汗的明莱,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放到手腕上。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制止她的动作。
王盈双没有看来人,她虚弱地道:“我的血能解蛊,他不能再这么发热下去。”
云斐拿走王盈双手上的匕首,扔到一旁的桌子上,王盈双大病初愈,根本抢不过他。
“云斐,把匕首给我。”
云斐弯腰,把床上的明莱抱起来,明莱被人抱住身体,疼得更是厉害。
他把自己蜷缩进云斐的怀里,整个人瑟瑟发抖,不仅衣服是湿的,长发也是湿的。
云斐抱着明莱往窗边走,王盈双声音冷道:“你想带他去找魔教的人?不行,明莱身体里的蛊说不定就是晏华下的,我不能再让明莱跟魔教有任何接触。”
云斐脚步不停,王盈双追上去,只见一个瞬移,云斐已经消失不见。
明莱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他途中醒来多次,看见了森林,湖泊、沙漠,还有一座巍峨的山。
他以为醒来会是在山中,没想到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客栈床榻的罗帐,
明莱撑着手坐起,突如其来的晕眩使他一时使不上劲,差点摔倒在地。
一只手接住他,明莱双手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臂,他抬起头,云斐低着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明莱的错觉,他觉得云斐今天看他的视线有些不一样。
比以前要……幽深一些?
明莱从云斐怀里出来:“谢谢,”他声音很轻,带着惹人怜惜的虚弱:“云斐,我这是怎么了?”
他记得在晕倒之前,他正准备从王盈双的房间回来。
“你中了蛊。”
王盈双冷淡的声音响起,明莱抬起头,看见王盈双站到自己面前,她道:“你中了蛊,昏迷了三天。”
三天?
明莱惊愕,他居然昏迷了三天,然后反应过来,中蛊?他什么时候中过蛊?
王盈双也愣了愣:“你不知道你身体里有蛊?”
明莱心道,你说的是萤蛊,还是蜘蛛蛊王?而且就算他中了蛊,蛊在自己身体也绝活不过一刻钟。
听到明莱的话,王盈双脸色阴沉:“魔教阴险狡诈,你身体里的蛊应该就是被抓走那段时间下的,而且说不定,是晏华下来控制你的。”
她一直就很怀疑,好端端的,明莱怎么会喜欢上晏华,现在都解释得通了,是晏华给明莱下了情蛊。
听到王盈双话的明莱:“……”
以他的体质,晏华就算给他下一百只情蛊,也不可能成功。
明莱想解释说自己没有中蛊,但是看王盈双脸色阴沉的样子,察觉出什么不对的他问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王盈双一副肯定他中了蛊的样子。
王盈双其实也不太清楚,她是中途才醒来的,对这件事最清楚的是英女。
英女把大夫的话告诉明莱,明莱低头沉思,难道他身上真的有蛊?
不过,想到王盈双话里提及的,云斐带他离开,回来蛊就解了这件事,明莱真情实感地向云斐道谢。
至今为止,他跟云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好像就是谢谢。
明莱没有怀疑云斐,云斐武功这么高,认识一两个绝世神医很正常。
他现在满脑子怀疑的,是自己身体里到底有没有蛊。
按英女所说,他一直高热不退,脉象灼热、身若火焚,那大夫也说他这是中蛊的反应。可是明莱清楚的记得,他根本没有中过任何蛊。
得知明莱醒来,担忧不已的侍女们都放下心来,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他们一行人在桃花镇耽搁了四天,再不出发,恐怕陵州那边要等急了。
明莱本来对自己中蛊一事半信半疑的,但是这几个晚上,他每每入睡,都会觉得燥热难耐,腹中像燃烧了一团火焰一样,令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蛊解了吗,他怎么还一副中蛊不轻的样子?
41 €€ 崩坏之路(四十一)
◎药人(一更)◎
在明莱昏迷的这段时间, 官府那边已经将案件调查完成,并让人请王盈双过去,将调查到的结果告诉王盈双。
船沉的原因跟王盈双想的一样, 是人为凿的, 船舱底部多处木板被人撬开, 这就是船沉的原因。
按船员所说, 船舱漏水的时候,下面有八个人,其中四个已经被云斐所杀。
仵作尸检, 发现这四个人身上有死士刺青, 且有云斐、明莱带来的两个护卫作证, 这件案子定性为有图谋的刺杀。
但凶手已死,案件也就此了解。
对于王盈双想继续往下查的态度, 县令只能无奈地告诉她, 像这种死士, 除了身上有刺青能证实死士身份外,他们的存在是没办法调查的。
死士没有户籍,更没有亲朋好友,无法调查其动机行踪。
王盈双只能放弃继续调查, 对出身世家大族的她来说,她其实也很清楚死士是一种什么存在。
这次走的还是水路。在明莱昏迷的这三天里, 王盈双财大气粗的又雇了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