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从他跟傅灵越说话的态度来看,这两个人不像是长老和道君, 倒更像是知根知底的好友。
傅灵越的好朋友, 似乎对他抱了极大的善意,这让明莱感到非常诧异,要知道整个流天木, 都将他当作了妲己妹喜一流, 虽然不曾对他恶言恶语, 但也绝没有什么好态度。
明莱心底冒出一个念头,他想试探试探这个人,不为别的,在流天木,他需要一个人对他抱有善意。
这是明莱的第六感,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敷药结束,丹修和楚辞离开,明莱轻声问傅灵越,方才跟他说话的是谁。傅灵越拿起一瓶药膏,温柔耐心地给明莱擦手上的伤口,宫殿倒塌的时候,飞扬的木屑在明莱手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
他道:“丹鼎峰的峰主,楚辞。”
丹鼎峰?雁山艇
明莱知道这座山峰,它在追月峰的旁边,上面有一座巨大的药园。
明莱想试探楚辞,却不能主动接近,于是他“辗转反侧”了两日,今日背着所有人到了丹鼎峰,而楚辞的出现如他所料,他确实很在意“雪公子”这个人。
也许他真正在意的是舒望。
明莱想,作为傅灵越的好友,楚辞不可能没有见过舒望。
回宫殿的路上要经过道场,道场上不少弟子在练习挥剑。
明莱停下脚步,他微微低头,闻了闻手上的暮雪寒,轻轻笑了笑。
“是雪公子,你们看见了吗?他长得真得好美。”
“道君说要跟雪公子成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
“哼,魔族,妲己妹喜一流,道君是昏了头才会被这魅魔迷惑。”
“千年前流天木的惨烈历历在目,你们这么快就忘了?”
“喂,快别说了,让雪公子听见了不好。”
明莱唇边的笑意凝固,不好意思,他已经听见了。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出门的缘故,整个流天木都将他当作来魅惑傅灵越的魅魔,定力不够的看见他就脸红,修为高深的恨不得骂死他。
做人真难。
他也不想呆在流天木的好不好,傅灵越那个疯子死活不肯放他离开,他能有什么办法。
在他修为大成之前,只能暂时蛰伏在这里,跟傅灵越虚以委蛇。
“公子,您别听他们的,您的宏图伟业,奴婢知道。”
禾玉一脸的“你们这群凡人都懂什么,我家公子是要干大事的”。
明莱:“……”
老实说禾玉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后,确实很忠心,但有一点不好的是,禾玉很会脑补,他说他要杀傅灵越,禾玉秒懂,并兴奋地表示支持殿下取鉴云道君而代之。
明莱能说什么,他只能说你高兴就好。
回到殿中,明莱将暮雪寒插.入花瓶之中,并让禾玉将花瓶放到了离床榻最近的花几上。
做完这一切,他让所有侍女退下,自己在床上盘膝打坐。
刚调了个内息,就听外面侍女禀报,说道君来了。
明莱:“……”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傅灵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明莱去丹鼎峰的消息,一进来他就旁敲侧击,问明莱去丹鼎峰做什么。
明莱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他道:“殿中无聊,出去走走。”
“您的眼睛还未痊愈,若是磕到碰到,可如何是好?”
明莱垂下眼睫,似乎是有些无措,他抿了抿嘴道:“我不出去就是了。”
傅灵越握住他一只手,叹了一声:“不是徒儿不让您出去,而是……徒儿真的担心。”
明莱:担心什么?担心他跟楚辞给他戴绿帽子?
见明莱不说话,傅灵越将目光落到花几上的暮雪寒上:“那是什么?”
“什么?”
明莱睁着一双漂亮无神的眼眸看去,他什么也看不见,面前一片白茫茫的光影。
“花几上是什么?”明莱看不见,傅灵越也不装了,他眼眸中全是戾气,声音却带着笑意:“有人给师尊送花?”
明莱犹豫了一下:“你说的是暮雪寒吗?我去了药园,楚长老给我的,说是能治我的不眠症。”
在流天木这遍地是傅灵越眼线的地方撒谎,等于自找死路。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隐瞒反而徒惹怀疑。
傅灵越握住明莱的手拢紧,他道:“不眠症?师尊竟得了不眠症?为何不与徒儿说?”
明莱一句话让他哑声,他轻声道:“我想我父皇了。”
这一句话非常有效,傅灵越马上跪到明莱面前求原谅,说他不知道明莱会转生到魔族,若是他知道明莱转生到魔族,就是魔皇捅破天,他也不会对魔皇宫动手。
明莱什么也没说,只说自己想安静几天,傅灵越片刻不敢留,马上离开。
一连几天过去,傅灵越果然没有来,明莱本以为自己能清净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一天早上,禾玉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殿下不好了,夏侯小姐来了。”
明莱正在窗前发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在慢慢变好,就像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在逐渐散去,露出模糊的轮廓,听到禾玉的话,他转过头,疑惑问:“夏侯小姐是谁?”
“夏侯小姐原本是鉴云道君的未婚妻,肯定是她知道鉴云道君要跟殿下您成婚,所以千里迢迢从漠关来了流天木,”禾玉焦急道:“这个夏侯小姐可喜欢鉴云道君了,之前鉴云道君生辰,她孤身入刀山火海,想寻一柄神剑给鉴云道君做生辰礼,虽然最后没有寻成,被舒望道君救了,但这件事足以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夏侯小姐真的真的很喜欢鉴云道君。”
明莱反应过来,所以这个夏侯小姐是来找他麻烦的?
“夏侯曼见过雪公子。”
大殿中央,身着一袭火红长裙、肩披雪白披风的夏侯曼恭敬行礼。她一头长长的乌发高束,全身上下无半点金玉点缀,却更显出女修的英姿飒爽。
原本按照身份,夏侯曼是不需要对来历不明的明莱行礼的,但傅灵越未婚夫这个身份,足以让夏侯曼乃整个修仙界对明莱心生忌惮。
要知道这一千年来,傅灵越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甚至连旁人都没有多看一眼,多少美貌女修自荐枕席,他通通视作污水浊气,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厌恶地怒斥过这种行为,导致后几百年无人敢对他暗送秋波。
突然凭空冒出一个雪公子,不止惊呆了流天木的人,整个修仙界都受到了惊吓。
夏侯曼曾被傅灵越明确表示过厌恶,她不甘心,也好奇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居然夺走了傅灵越的心,她抬起头一看,瞳孔就是一缩,内心的惊愕几乎让她不能言语。
明莱坐在主位上,他看着下方夏侯曼的失态,微微挑眉。
又是一个认识舒望的人。
“舒望道君?您还活着?不,没有人能在万劫之下活下来,你不是舒望道君,”夏侯曼反应过来,她厉声道:“你是谁?为何会与舒望道君长得一模一样?”
明莱心道,这个问题他也想问,可是没有人给他答案。
“夏侯小姐请冷静,我并非是舒望道君,而是鉴云道君之友。”
“鉴云道君之友?”
夏侯曼重复着这一句话,突然她脸色一变,不知道想到什么,整个人浑身发抖。
“夏侯小姐?”
明莱疑惑,这个夏侯曼怎么感觉一副气到快要晕倒的模样。
夏侯曼不愧是修炼多年的女修,尽管内心愤怒、震惊,却很快调整好情绪。她对明莱道:“雪公子与我认识的一位前辈长得很相似,夏侯曼一时失态,请雪公子勿怪。”
明莱抬手抚上自己的脸,他垂下眼睫:“这张脸,与舒望道君真的一模一样吗?”
夏侯曼张了张嘴,她意识到自己伤害了明莱,作为即将嫁给傅灵越的人,雪公子怎么可能对这一点毫无察觉。
傅灵越娶他,当真没有其他心思吗?
“……仔细看,并非一模一样,舒望道君的头发要更长一些,瞳色更深一些。”
明莱:难为这夏侯曼小姐了,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两点不同。
明莱起身,禾玉赶紧过来扶他下台阶。
视力恢复大半的明莱仍然假装自己是个瞎子,不为什么,装瞎有装瞎的好处。
“夏侯小姐远道而来,想必有许多话要跟我说,刚好我新得了一两君山银针,我们边喝边聊。”
静室,禾玉倒完茶,退出室外。
明莱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我听侍女说,夏侯小姐曾经是灵越的未婚妻。”
夏侯曼坐在明莱对面,她看着一举一动皆熟悉的明莱,神情有些恍惚。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我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俘获鉴云道君,雪公子别误会。”
夏侯曼不愿再提,明莱转移话题:“舒望道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侯曼陷入回忆,舒望道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优雅有礼,足智多谋、温柔似水,然而比起这些标签,更广为人知的,是他那举世罕见的美貌。
夏侯曼看向明莱,一样漂亮惑人的眼眸,一样的泪痣、一样的冠世之姿,甚至就连抿茶、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这真的不是舒望道君再世吗?
“他是个……令人无法忘怀的人。”
夏侯曼永远记得她被困在刀山火海的那一天,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绝望地闭上眼,一道强劲气流从天而降荡开,熄灭所有火焰,她睁开眼,一道飘渺如仙的身影负剑微微侧身,温柔轻笑:“夏侯小姐,你找到神剑了吗?”
那是夏侯曼第一次见舒望道君,她呆呆地站着,心跳与所有外界的声音远去,只剩下这一道声音。
令人无法忘怀的人吗……这个舒望道君真的很有人格魅力,傅灵越好,楚辞好、夏侯曼好,即便过去一千年,他们都不曾有一刻忘记过这个人。
“舒望道君是怎么死的?你刚才说,没有人能在万劫之下活下来,万劫是什么?”
夏侯曼脸色微变,明莱更好奇了:“不能说吗?”
“不是不能说,而是这件事牵连甚广,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说起,”夏侯曼看向窗外,外面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远远看去,像极了一片海,她道:“雪公子知道镜海吗?”
明莱微微一怔:“知道。”
“镜海中住了一个叫扶光的人,他是舒€€€€”
静室门被推开,傅灵越站在门口,他微笑道:“在说什么?能否让我也听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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