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岚之心知肚明，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不管他出了什么问题，他用碎星剑刺伤了沈凝都是不争的事实，他无力辩解，甘心受罚。
若挨沈凝几耳光能让沈凝消气，他不介意多挨几下。
然而，在叶岚之做足心理准备以为自己会挨巴掌时，沈凝的大手却落到了他的头顶上。
叶岚之心脏蓦地一跳，禁不住仰起脸。
瞪大的金瞳映着沈凝倾国倾城的容颜，出乎他的意料，沈凝没打他，甚至注视他的目光都没有一丝对他的责备。
“师尊……”
“现在不要紧了？”沈凝一边摸着叶岚之的头一边开口，语气温柔。
“师尊，你……你不怪我吗？”叶岚之问的很小声，一脸的小心翼翼。
“我怪你又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沈凝话音刚落，面前的叶岚之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师尊，你罚我吧！你罚我什么都行！”
“真的？”沈凝狡黠一笑，只见叶岚之用力点头。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那……”沈凝挂在唇角的笑意凝结了一层恶作剧般的冰冷，“那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你看怎么样？”
“不要啊师尊！”叶岚之一把拉住沈凝的手，沈凝这才发觉叶岚之双手像在冰水里浸泡过似的凉的惊人，还在不停地颤抖。
沈凝意识到，叶岚之是真的害怕了。
“他们多半是中了合欢宗宗主穆之遥的独门秘术:摄魂七魄。”
云夜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沈凝的身后传来。
“摄魂七魄？”沈凝扭头问云夜。
“人都有三魂七魄，七魄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穆之遥的秘术，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人的七魄，让人受制于某一种或几种情绪中，中此秘术的人浑然不觉，实则却早已越陷越深，而且无人能够幸免。”
云夜的话让沈凝突然间有了新发现。
“既然无人幸免，那云夜……你为什么没事？”沈凝纳闷。
云夜波澜不惊的血瞳掀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与沈凝目光相交，半晌，只冷冷道出几个字:
“因为我是鬼王。”
“嗯？”这个回答让沈凝心中生出了更多疑惑。
说起来云夜是如何成为鬼王的？
只是杀了上一任鬼王就能成为新的鬼王吗？
可冥界并非什么人说闯就能闯的，就像仙界、神界也不是每个修仙的都能踏入。
沈凝突然想到了木依。
木依对他的态度七年前与七年后相差那么大，会不会和云夜成为鬼王有关呢？
“师尊……”
叶岚之的声音唤回了沈凝飘远的意识，他看到叶岚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既有歉意又有哀求。
他知道，叶岚之这次是真的有在反省。
至少以他对叶岚之的了解，叶岚之再强迫他，也绝不会用碎星剑伤他，更不会和其他人一起拿他当玩物。
“好了好了，为师没有怪你，放心吧！”沈凝故意摸乱了叶岚之的头发。
“真的吗师尊？”叶岚之还是不肯松手，仿佛松开手，就再也抓不住沈凝了。
“真的。”沈凝点点头，强行把自己的手从叶岚之的手心里抽了出去。
一瞬间，叶岚之的手心空了，心也跟着空了。
安抚完叶岚之，沈凝顺路先来到水白月面前。
水白月本来还强忍着，可是沈凝一和他拉近距离，他就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对你做那种事，啊不对不对，我想，啊不，我不想，不是，我……”
水白月磕磕绊绊地说着，有些词不达意，结果哭得更凶了。
沈凝被水白月哭得措手不及。
明明他才是那个又被灌药又差点被 轮的人，该哭的难道不是他吗？
不过水白月这话他听明白了。
水白月喜欢他，也想将他据为己有，但并不想那样强迫他。
“快别哭了，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沈凝递给水白月一块手帕，
水白月一边擦脸一边问沈凝，“那……那是觉得我不哭的时候好看吗？”
“嗯，好看啊！”沈凝实话实说，话音刚落就看到水白月破涕为笑，注视他的双眼亮晶晶的。
“既然你觉得我好看，那是不是……是不是我……还是有机会的？”
知道水白月在期待什么，沈凝张张嘴，倒吸一口凉气。
拒绝的话语就在嘴边，但他不想再看到水白月哭了。
水白月等了半天，本以为沈凝会立刻扼杀自己的希望，结果沈凝却没有，水白月的胸口顿时暖了起来。
不管这是沈凝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失了颜面，还是他当真有机会，反正水白月是乐意往好的方面想的。
“沈凝，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见水白月又振作起来，沈凝扶了扶额。
他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全是自己造的孽啊！
最后，沈凝来到了陆清绵的身前。
陆清绵坐在断壁残垣之中，雪白的衣袍变脏了，一贯镇定的脸色此时难看到了极致。
这是沈凝打从认识陆清绵起，陆清绵脸色最糟糕的一次，好像失血过多、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病人。
他没有看沈凝，沈凝知道，陆清绵是没有勇气看他。
他的掌门师兄从来都是那么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严于律己，然而这一次，却输给了自己的欲望。
“掌门师兄……”
刚开口，他看到陆清绵轻合眼帘，两道清秀又锋利的远山眉之间隆起高高的山峰。
这是不想看到他的脸吗？
沈凝嘴角抽了抽。
由于对象是陆清绵，所以沈凝猜想，是陆清绵觉得没脸见他了吧？
就知道陆清绵心思重，背在肩上的包袱也重，沈凝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伸出双手，用大拇指按住陆清绵的太阳穴，轻柔耐心地帮陆清绵按摩。
“掌门师兄，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过了良久，沈凝才听到陆清绵开口:
“阿凝，你为何如此……”
“嗯？”
倏地，陆清绵睁开双眼。
终于，他和沈凝的目光相交了。
陆清绵眼中的痛苦和自责就像针，瞬间刺疼了沈凝的双眼。
“明明受伤害的人是你，阿凝，可你为何要来安慰我们？我宁可你骂我，打我，甚至杀了我！”陆清绵难得变得如此情绪化，语气急促，眼眶通红。
沈凝很清楚，受到穆之遥的摄魂七魄操控，一旦清醒，痛不欲生的那个不会是他，反而是陆清绵自己。
“掌门师兄……”
沈凝张开双臂拥住了陆清绵。
陆清绵知道这不过是个安慰的拥抱，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我怎么可能骂你打你呢，掌门师兄，杀你我就更舍不得了。”沈凝抱着陆清绵，在陆清绵的耳畔轻声说道。
陆清绵的双手犹豫再三，还是顺应自己的内心，回抱住沈凝。
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心跳声重叠。
陆清绵本以为，自己再没资格拥抱沈凝了。
虽说摄魂七魄确实是一种极为邪门的功法，无人逃得过，但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对沈凝的所作所为。
可是，当真和沈凝抱在一起，他又不想松开手了，宁可时间静止，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沈凝感觉自己前胸和后背的衣服都湿了，跟陆清绵拥抱的。
由此可见他俩抱的时间有多长，抱的力度有多紧。
他这安慰的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掌门师兄，怎么还不主动放开他呢？
沈凝犹豫着要不要先推开陆清绵，可他又怕他主动推开陆清绵会让陆清绵受伤。
最后，沈凝还是老老实实被陆清绵抱着，直到陆清绵松开手。
“掌门师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的掌门师兄。”
听完沈凝的话，陆清绵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想永远做沈凝的掌门师兄。
“嗯。”陆清绵点点头，莞尔一笑。
他不能心急。
现在已经很好了，至少沈凝没有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