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第95章

“禀报公子,人带来了。”马桂开口道。

马塘扫了两人一眼,对马桂点点头,又转身回到室内。

片刻时间,房门敞开,两人被允许入内。

淳于简和向寻心头一颤,都绷紧了神经。

粟水河畔的情形烙印在两人脑海,脸上的伤痕日渐恢复,对林珩的畏惧始终萦绕心头,日夜挥之不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落后一步。

见此情形,马塘轻咳一声:“公子宣召,休要耽搁。”

两人同时一凛,心知不能拖延,到底迈开腿跨过了门槛。

室内十分宽畅,一面屏风落地摆放。屏风上雕刻鱼纹,在晋国有些罕见。

靠墙立有两张木架,架上空空如也。

一张长案设在屏风前,案旁立有铜灯。灯光照亮案上的信匣,以及放在左侧的竹简和笔架。

信匣已经打开,里面的信被取出,正握在林珩手中。

他双手展开竹简,一目十行浏览内容。表情始终未见变化,难知信中所写究竟是好是坏。

看完最后一个字,林珩合拢竹简放回桌上。

磕碰声惊醒淳于简和向寻,两人迅速收回目光叠手下拜,恭敬道:“参见公子。”

林珩没有叫起,而起起身越过长案,一步步走向两人。

衣袂摩擦声越来越近,淳于简微微颤抖,向寻额头冒出冷汗。

镶嵌彩宝的皮履停在两人头前,林珩的声音响起:“送上来。”

“诺。”

马塘和马桂领命,脚步声暂时远去,很快又联袂返回,提来两只沉重的木箱,先后放到两人身侧。

“淳于简,向寻。”林珩的声音再度响起,令两人神经紧绷,“当日留你二人性命,如今该兑现所言。”

话音落地,马桂和马塘弯腰打开箱盖。

箱中盛满空白的竹简,还有两只小箱,里面是专门准备的笔墨。

“寻矿,冶炼,悉数抄录。”林珩随手拿起一卷竹简,提着一端展开,“两日时间。”

淳于简和向寻不敢迟疑,当即道:“仆领命。”

两人被带往侧厢,由马塘兄弟亲自看守。

待房门合拢,林珩转身返回案前,拿起国太夫人遣人送来的书信,重看上面的内容,不觉陷入思索。

“婚盟?”

这样的婚盟前所未见。

林珩初觉荒唐,此刻认真思量,联系越国近况,一个答案浮上心头。

“越侯命不久矣。”

唯有如此,整件事才有合理的解释。

又看一眼竹简,想到越侯提出盟约的深意,林珩轻笑一声,眼中凝结冰霜,森冷彻骨。

第六十九章

越国,禹州城。

冬日将尽,冰雪初融。

大地萌发绿意,星星点点透出残雪,铺开满目葱茏。

河面开化,冰层碎裂持续不断。河水潺潺,破碎的冰块四散分离,被奔腾的水流席卷,在河道中载浮载沉。

禹州城门大开,等待入城的队伍排成长龙。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背负长弓,腰间悬一枚铜牌。

骑士策马越过等待的人群,在城门下勒住缰绳,一把扯下铜牌展示给守卒。

“放行。”

认出铜牌上的花纹,守卒撤开长矛,左右退开放其通行。骑士没有片刻耽误,猛一挥马鞭,胯下战马撒开四蹄,风驰电掣奔入城内。

看到这一幕,众人难免心生好奇,在队伍中议论纷纷。

“飞骑,莫非边境有战事?”

“未曾听闻。”

“日前令尹出使,听说去了晋国。”

“晋国?”

“对。”

“难道是要战楚?楚不是在内乱?”

“这个难说。”

众人莫衷一是,众说纷纭之下,各种猜想接连出炉。

议论声拖慢了速度,眼见队伍越排越长,守卒开始敲击盾牌。

“速!”

催促声接连不断,众人不再纠结飞骑,陆续加快脚步,争取能尽快入城。

队伍中站着几个不起眼的商人,外表平平无奇,携带的货物也是中规中矩。经过守卒时,几人刻意弯腰,很容易被忽略,不会引来任何警惕。

入城后,商人们接连穿入小巷,熟门熟路地聚到巷末的一扇木门前,互相递过眼色,先后推门走了进去。

木门合拢,发出一声轻响。

一名商人在门后附耳细听,谨慎将门板推开一条缝,见巷子里始终空旷,没有出现可疑的人影,方才关门落锁,放心地去往前厅。

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木门关闭不久,夹巷里就传来脚步声,两侧墙后翻出数道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魁伟,肩上扛着一柄巨斧,赫然是跟随楚煜多年的熊罴。

“郎君,就是这里。”一名身材瘦削,满目精光的男子来到近前,手指紧闭的木门,“跟了他们几天,上京的、楚国的、还有魏国的,都聚在一起。”

“齐了。”熊罴咧开嘴,“后门看住了?”

“您放心,一个跑不掉。”瘦削男子嘿嘿一笑,细长的双眼眯起,透出一股阴森的味道。

“好,动手。”

熊罴一声令下,两名魁壮的甲士冲上前,各自飞起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板。他们的力量相当惊人,挂在门后的木栓当场断成两截。

木门洞开撞上墙面,门轴发出吱嘎声,门板已经爬上裂痕。

巨响声传入前厅,伪装成商人的探子悚然一惊,迅速收起铺开的竹简和绢,各自冲向门窗,避免被堵在门内。

“想跑?”

熊罴冲入院中,见到惊慌逃窜的身影,狞笑一声冲上前,抡起巨斧下劈,直接劈碎了一名探子的肩膀。

“啊!”探子捂住伤处大叫,右臂软软垂落,只剩下一层皮同肩膀相连。

“郎君,不能杀,需留活口。”瘦削男子提醒道。

“十几个,留两三个询问,足够。”熊罴嘴里这样说,还是收起巨斧,徒手冲向探子。蒲扇般的大掌探出,轻易扣住探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腰带,轻轻松松高举过头,用力掼向地面。

咔嚓!

骨裂声响起,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探子捧着断腿翻滚,别说是逃,连站起来都是奢望。

落网的探子共有十一人,五人伤重倒地,四人被抓,余下两人逃向后门,被守在门后的熊蒙带人拿住,一个未能逃脱。

事后清点人数搜查室内,陆续找出不少证据,包括弓箭、短刀、匕首。还从三人身上搜到秘信,信上内容骇人听闻,证实猎场刺杀实为上京与楚合谋,魏国也参了一脚。

秘信在熊罴和熊蒙手中传递,两人都是目露凶光,神情不善。

“公子料事如神,盯着上京果然没错。”

“带走!”

探子尽数拿下,秘密押入囚牢,没有惊动任何人。

熊罴去宫内复命,将秘信和证物呈交给楚煜。熊蒙留下审问,准备撬开探子的嘴,确认是否还有遗漏。

“留几个活口。”熊罴刚要离开暗牢,忽然间想起门客的提醒,连忙回身叮嘱熊蒙。

“放心。”熊蒙挽起衣袖,从墙上取下皮鞭,挥甩两下试了试力道,咧嘴一笑,“我知道轻重。”

“那便好。”熊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

暗牢门关闭,熊蒙转过身,逐一扫视吊起来的探子。视线逡巡两个来回,定在一个中年人身上。

上京的秘信即是从他身上搜出。

想到信中不只要刺杀越侯,还对公子煜虎视眈眈,熊蒙恨得咬牙,猛然举起手,鞭子凶狠地挥了下去。

啪地一声,男人的外袍破损,鞭痕横贯胸前,伤口洇出血色。

“刺杀君上,谋害公子,该杀!”

“梁氏伏诛,参与此事的一个休想逃掉!”

“公子早有安排,尔等自投罗网!”

熊蒙每说一句话就落下一鞭,破风声回荡在暗室内,插在墙上的火把不断摇曳,似恶兽张牙舞爪,凶狠呲出獠牙。

中年人起初还能硬撑,十鞭后开始支撑不住。

冷汗浸透伤口,痛感持续加剧。他终于无法坚持,张口发出痛叫,抑制不住连声求饶。

熊蒙置之不理,又是五鞭过去,命人提来冷水,直接泼在男人身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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