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做的所有孽,都在成年之后一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多年后的某个商务晚宴上,有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喝醉了酒,拉着顾今宁问他:“其实我特别好奇一件事,顾今宁,咱们小霸总从高中的时候就追着你喊老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真没想过跟他在一起吗?”
“在一起?”许曜还记得他笑的温软清雅的容颜:“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我哪怕考上江大也会被退学,那我就不会容忍有些人当年的胡作非为,我一定会用那些书背,狠狠砸烂他的脑袋。”
顾今宁也的确砸过他一回,在他跟苏煜在酒吧里大打出手,在他喊着顾今宁是我的并拿酒瓶给苏煜开瓢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顾今宁也提了瓶酒,大步走来,重重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还有那一句:“别发疯了。”
“我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属于你许曜。”
头上的血流入了眼睛里,他在一片赤红里看着顾今宁扶起苏煜走出酒吧。
即便隔了那么久,许曜都还能感觉当时那种天塌地陷的伤心,是如今想起来都会心绞痛的地步。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从文具盒里取出小刀,一点点地把上面的消字液刮掉。
顾今宁今天会来上课,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再在对方眼中变得更加讨厌。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他那三个狐朋狗友也懒洋洋的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他认认真真的趴在桌子上刮消字液,都愣了一下。
“哥,你干啥呢?”
“该死,这玩意儿写的时候那么丝滑,刮起来怎么那么费劲!”
因为担心会不小心划破顾今宁的书,许曜刮得很小心,眼睛贴的很近,这么下来半个小时,他脖子也疼,眼睛也疼,手也酸的不行,即便如此,被刮过的地方也还有很多星星点点的余漆。
齐嘉认出那些字,道:“这不是昨天你用了一大瓶消字液写上去的吗?刮了干啥?”
“别BB。”许曜刚说完,就闻铃声响起,他急忙把化学书藏在了自己的抽屉里,看向门口。
大家各回各位,各自装起了三好学生。
许曜一直盯着门口,有些紧张。
要见到顾今宁了……昨天的事情,肯定把他气坏了,不知道顾今宁见了他会怎么说,会瞪他吗?不,顾今宁一般不瞪人,他非常生气的时候,只会愈发沉默。
间隙扫过来的眼神,也是带着冰碴的。
许曜手心出了汗。
直到老师走进来,他才忽然醒悟,顾今宁……好像迟到了。
但他一向不迟到的……
这时,记忆中的场景场景在他面前重新上演。
头发有些花白,梳着整齐背头的老李头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顾同学请了病假,季若曦,今天班里收发作业由你负责。”
不等许曜开口,季若曦已经道:“顾班长生病了?”
“是的,他父亲打电话过来,说他今早高烧至晕厥,去医院检查出了急性肺炎,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后方,齐嘉戳了一下他的背部,继续说着前世已经重复过的话:“许哥,顾今宁是不是装病啊?”
唯一不同的是,他多加了一句:“我们昨天不是帮他回屋里了吗?”
许曜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是担心会发生这种场景,他昨天专门等顾今宁自己进了屋里才回来的,但为什么还是发生了和前世同样的事情?
顾今宁还是发烧了……
怎么会,没有用呢。
难道他重生回来就是为了让顾今宁再走一遍曾经的路?再恨他入骨一次?
真的是在装病躲他?
不可能,前世的许曜没有发现这种细节,但此刻的许曜非常清楚,如果顾今宁装病的话,只会是他自己打过来电话,顾建文不可能帮着他一起欺骗老师。
顾今宁真的生病了。
高烧至晕厥。
在他离开之后,他又经历了什么?苏桂兰又欺负他了?
王八蛋。
许曜豁然从椅子上起身,正要径直出门,一眼看到一直很照顾顾今宁的老李头,微微顿了一下,道:“老师,我想请个假,有点肚子疼。”
有点惊讶他居然还愿意编理由,老李头并未觉得自己能管得住他,冷冰冰地道:“去吧。”
“老师我也肚子疼!”
“我也……”
“老师我也是……”
狐朋狗友们接二连三的开口,不等老李头答应,就径直跟着许曜往外走。
老李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往常一样全当他们不存在。
快走到门口的许曜忽然一转身,义正言辞地道:“你们都坐回去!”
这几人顿时止步。
“我是真的肚子疼。”许曜皱着眉示意,道:“好好上课,听李老师的话,最后一年了,要加油努力,考个好大学!”
全班都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三个好友表情呆滞,一时给不出任何反应。
老李头也愣了一下,立刻重拾师长的威信:“你们三个,坐回去!”
许曜迅速溜出去,身影闪过教室走廊的玻璃,跑向卫生间的方向。在楼梯口猛地一个急转,飞速跑了下去。
他心里焦急如焚。
一方面是因为顾今宁的病情,一方面是担心自己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前世的经历。
明明都要领证了!好不容易可以每天给宝宝洗脚,给宝宝冲奶,给宝宝做三餐……
好不容易!他们就要进入婚姻殿堂,成为无法分割的合法夫夫!
这要是再来十八年,谁受得住?!
还有他的宝宝,明明他那么优秀,那么坚韧,那么闪闪发光……他的路途本该坦荡光明,凭什么要在少年时期被人虐待,凭什么要受那么多委屈?!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打车到达目的地之后,许曜在医院门口买了个口罩戴在脸上,然后直奔发热门诊。
倒也足够幸运,一上去就看到顾建文从病房拿了个水壶出来,往热水区走。
确定了顾今宁的病房,许曜微微拉了拉口罩,抬步走了过去,仗着身高优势从病房上的小玻璃往里面看。
病房里暂时只有顾今宁自己,他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身形单薄,脸色有些病态的潮红,似乎正在睡觉。
许曜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又有些畏惧地松开。
昨天晚上刚刚犯了错……自以为是的拯救也没有达到效果,他现在根本没有脸出现在顾今宁面前。
“这个灾星,花了我这么多钱,做那么多检查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曜猛地往前走了几步,装作不经意地转身,果然看到苏桂兰的身影。她骂骂咧咧地推开了病房的门,见到顾今宁之后,就立刻道:“还有脸睡!”
从病房的玻璃望去,顾今宁还在闭着眼睛,对于她的骂声充耳不闻。
苏桂兰上前,狠狠拧了他一下。
门口的许曜心头一紧,双目陡然圆睁。
老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居然给这死婆娘这么虐待!!
许曜的心里像是有一座火山喷了出来,烧得他脑门一阵滚烫。
“砰€€€€!”
一声巨响,病房门被他一脚踹开。
第7章
这一声动静不光把苏桂兰吓了一跳,还把周围几个病房的人和家属都给惊得冲了出来。
病房门撞击到侧面卫生间的墙壁,因为力道过大而反弹回来。
站在门口的许曜穿着蓝白校服,双目凶狠地盯着苏桂兰,仿佛要把她生吞了。
她一时惊疑不定:“你,你是……”
“你为什么掐他?”
伴随着这声质问,是缓缓聚拢而来的人群。苏桂兰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点都不避讳,她当即慌乱起来,忙道:“你胡说什么呢,谁掐他了?”
“你掐了。”许曜心里火气难消:“我亲眼看到你把他掐醒的。”
“你,我跟你说,饭可以乱吃话是不可能乱说的!你家长没有教育过你不要随便管别人的家事吗?你这样胡乱诬陷我是可以报警的!”
“你身为继母虐待未成年的继子,我也一样可以报警!”
这话一出,刚才因为被吓一跳而准备发脾气的众人瞬间炸开,苏桂兰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到底是哪来的野种,哪只眼睛看到我虐待他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就是虐待他了!”
“你……”苏桂兰浑身发抖,却又无从反驳:“你这混小子……”
“够了!”值班的护士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语气严厉地道:“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要吵出去吵!”
苏桂兰呼吸急促,许曜目含怨气,道:“我不走,我要是走了,她肯定还要欺负人。”
“你们俩都走!”
顾建文打热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病房门口分别站着两个人,一个穿个校服的高中生冷着脸环着胸,一脸恶臭。
苏桂兰的胸口一直在不停地起伏,神色变幻莫测,像是被人气得不轻。
顾建文愣了一下,问苏桂兰:“这是怎么了?”
苏桂兰转脸见到他,眼圈倏地一红,泪珠当场就掉了下来。
许曜嫌恶地瞥过来一眼,对顾建文道:“她掐顾今宁,被我看到了。”
顾建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腕上的银表和脚上的球鞋上面,迟疑道:“你是……”
“我是顾今宁的好朋友,听说他请病假,过来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