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霍则商,并不是他不介意,而是他心里明白,要是提起来霍则商肯定要生气,觉得他还在乎苏寻。
没想到还真是。
信息素的压迫感再次加重,霍则商满眼阴霾的盯着夏清棠,沉声说:“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他。”
夏清棠连气都生不出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幅歇斯底里的样子像个小丑,毕竟对面的人永远都是无动于衷。而无论他怎么解释辩白,在他们霍家人眼里都苍白的像纸,如同白说。
夏清棠真的没力气了,他深吸口气,扼制住心底的抽疼,低声道:“如果你觉得是我出轨了,那你就对外这么说吧,怎么说都行,反正和你结婚这么多年我的名声在你的家里那里早就臭了,你们从来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只要能离婚,你怎么说都没关系。”
他早就不在乎了。
“你……”
霍则商将要出口的话被门铃声突兀打断。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下,夏清棠离门最近,反应过来后慢慢擦干眼泪,稳住步伐转身去开门。
而他也没想到门外站的剧染是霍家人,有霍老太太、霍太太、还有霍家二姑和霍舒禾。
这是看戏来了吗?
夏清棠嘲道。
刚才他们吵架的时候除了他和霍则商之外,家里还有一个霍家的保姆,想必是她通风报信的了。而且霍家老宅离这里并不远,来也容易。
不过现在夏清棠可没有心思应付他们了。
他将门打开,强颜欢笑道:“奶奶,姑姑,妈,你们怎么来了?”
霍舒禾撇嘴怒道:“我们不能来啊?这是我哥家,又不是你家。”
夏清棠扯了下嘴角,没说话,侧过身让他们进来了。
他不知道霍家人来干什么,可现在他还是霍则商的伴侣,就还是要对着他们扯着笑,软下嗓音和他们说话,即使他的眼泪都还没干。
而他们也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情绪。
霍家人进来时霍则商还站在餐桌前,看到他们过来了也绷着脸没动。
大厅里都是alpha压迫感极强的信息素,当即勾起了霍舒禾不好的回忆,有点后悔非要跟过来了。
几人在客厅里坐下,沙发上没了空位,夏清棠也不想坐,就站在一边,静等着他们开口教训他。
按照流程就应该是这样,反正在他们看来,霍则商永远不会错的。
果然众人奇怪的沉默片刻后,霍老太太对着夏清棠开了头:“清棠啊,听家里的阿姨说你和则商吵架了?”
夏清棠看了眼霍则商,见他冷脸不语,垂下眼点点头说:“是。”
霍老太太叹道:“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说不开的,非要吵架干什么?”
两人都没回答。
霍二姑也适时开口了:“清棠,则商工作那么忙,军营里面那么多事,你也要体谅他一下啊。则商每天回家已经很累了,你也不能没事找事对不对?”
如果是以前,夏清棠居然会点头说好,可是压抑太久的情绪得到了释放的口就再也忍耐不住倾泄。
夏清棠深吸几口气,瞥向霍二姑,语气冷硬:“姑姑,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我也很忙,我没有时间没事找事。”
霍二姑惊到眼睛都瞪大了,一时哑口无言,没想到向来温顺的夏清棠会突然发难。
霍太太见状,和霍二姑对视一眼,忙沉下眉头道:“清棠,你这是怎么和姑姑说话的?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则商是你的丈夫,让你尊重他的职业也说错了吗?”
夏清棠本来就一肚子气没出发,他是平时温顺不喜欢和人争吵,可他从来不怕事,是因为他爱霍则商,所以哪怕霍家人有时候刻意刁难他也不计较。
可他不是出气筒,不是木头。
“霍太太,我并没有不尊重指挥官的职业,相反,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很钦佩他。他功勋卓绝,我知道您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他。”
霍太太眼里的促狭一闪而过,有些难堪的扯了下嘴角。
夏清棠目光清明的看向她,继续说:“但我认为,如果您对我不满,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那么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结婚,指挥官一定也会找到更适合他您也满意的人。要是您想给他介绍新的伴侣,也可以立刻提出离婚,我绝不是多纠缠的人。”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霍太太像是傻了,脸色由青变白,活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在脸上。
“夏清棠!你在胡说什么呢!?”霍舒禾被夏清棠的态度气的要命:“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和母亲说话!?”
夏清棠已经忍霍舒禾很久了,反正要离婚了,他也不怕了,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在整个霍家你也只敢对我这个外人大呼小叫?我不和你计较是因为你年纪小我懒得和你计较,也不想让你哥难做,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
霍舒禾还从没见过夏清棠这幅模样,呆滞片刻后气的脸都涨红了,气急道:“你有什么脸骂我!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夏清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口齿清晰,语气冰冷:“我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你是小孩子全世界都会让着你?你今年是二十一,不是一十一。”
霍舒禾气疯了,气的冲过来要对夏清棠动手,被反应快的霍太太拉住。
“舒禾,不准乱来!”霍太太又瞪向夏清棠,再也不掩饰对他的嫌弃与不满:“夏清棠,你这是做什么?平白无故无凭无据出口污蔑长辈就算了,还出言不逊,这就是你们夏家的教养吗?!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的父亲,是怎么把儿子养成这样!”
霍太太不愧是霍太太,三言两语先是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夏清棠身上,而后又用夏家威胁夏清棠,逼得他不敢再说话。
霍则商不是傻子,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
霍太太不是容易善罢甘休的人,既然是夏清棠先开了这个头,那就不要怪她顺水推舟绝情翻脸。
霍太太抹去眼角的泪,道:“则商,当年你们结婚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说过一句多话,这些年来对清棠也是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人无完人我也不可能完全做的好,就是这一点错处都要被你们拿捏!那我不说了,对你们的事情我以后什么也不说了好吧。”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霍太太原以为夏清棠被激出了火肯定会再按耐不住委屈来质问,那样霍则商就会理所当然的来帮她这个做母亲的。
谁知道夏清棠没说话,反而是霍则商先开口了。
“我们之间的事您本来就不应该管。”
这话冷漠又疏离,霍太太装出来的难过在瞬间变成了实实在在刺向她的刀。
“什么?”
霍则商目光沉沉的看向她:“我们的私事任何人都不该插手,可您每次却知道的最快。”
说完,他的视线在吓得发抖的保姆身上冷冷掠过,又如有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话音一落,霍太太的心猛得沉了下去,连霍二姑都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则商。”霍老太太皱下眉看着神态骤然变冷的孙子,叹道:“你不该这么和你母亲说话。”
霍则商小时候是由霍老太太带的,他和霍老太太向来比家里其他人都亲近。因此她一开口,霍则商也就没再把话摊开在明面上给霍太太难堪。
然而有了霍老太太来帮忙说话,霍太太像是有了底气,变本加厉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做错了,我不该关心你!你小的时候是那么懂事听话的孩子,长大了却变得这么绝情。你做上了指挥官,位高权重的,让你能这么和我说话了,不相信我却去相信一个外人的话是吗!?”
霍则商倏然皱下眉,但神情却不为所动。
霍二姑看了眼夏清棠,见他一副木讷的模样,心里冷笑,适时搭腔道:“则商啊,姑姑是不应该对你的私事指手画脚,可嫂子到底是你的亲生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你多不容易啊,现在你结了婚有了伴侣,你们间有了矛盾,做长辈的来关心几句而已,难道仅凭外人的几句挑拨,你就连生你养你的人的话都不信了吗?!”
这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听上去还颇有几分道理,如果夏清棠不是那个外人他几乎都要相信了。
霍则商还没被说动,霍舒禾先气红了眼,指着夏清棠怒道:“你本就不配进我们家的!现在还来挑拨我们间的关系!你就是个祸害,扫把星!”
霍舒禾气急败坏的说完,怒火直冲而上,随手抄起手边的一个杯子朝夏清棠扔了过去。
杯子砸在了霍则商身上,夏清棠起先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显然被这一变故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如果不是霍则商反应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个杯子的话,那个杯子会砸在夏清棠的额头。
“霍舒禾!”
alpha的信息素威压顿时像是开闸的洪水攻击向罪魁祸首,霍舒禾几乎是瞬间就痛苦的半跪了下去。
霍舒禾倔强的不肯低头,苍白着脸怒道:“哥!我是你妹妹!你居然为了外人教训我!我难道说错了吗!我……”
霍舒禾是想要说很多的,可是当她抬头触及到霍则商的眼神,那像是睥睨一个陌生东西般的神态时,她顿时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霍舒禾确实不喜欢夏清棠,因为那个omega懦弱又虚伪,出身一般,信息素等级又那么低,可因为是哥哥的伴侣她从不敢多说什么。
她和霍则商打小就不太亲近,但霍则商在她的眼里却是天边明月一样高高在上的存在,她也不想因为一个omega和他更加疏远。
然而在姑姑和母亲一再有意无意的提及里,她渐渐以为霍则商其实是不喜欢夏清棠的,是因为两人提前发生关系才结得婚。
她总习惯把霍则商摆在一个圣人的位置,于是理所当然的误以为是夏清棠勾引了霍则商,逼得他哥哥那样正直的人负责才进入的霍家。
这样的人霍舒禾在豪门大家里见过太多,所以她就越加看不惯夏清棠那副总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觉得做作又恶心。
她一直以为霍则商是不爱夏清棠的,所以才敢屡次对夏清棠出言不逊,才敢肆无忌惮的向他发泄自己的不满。
然而就在她被alpha信息素压迫的腰都直不起的这一刻,她才终于从霍则商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那个不受重视的劣质omega,她的哥哥居然真的爱着他。
“我走了。”
夏清棠对这场闹剧已经感到极度疲倦了。
“去哪?”
信息素暴发后的戾气没有散去,霍则商看向他的目光犹如被被冰覆盖的湖面,又静又冷。
“总之不会再在这里。”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夏清棠自然不会再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然而他没想到霍则商会说:“给我一点时间。”
“什么?”
霍则商垂眸看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夏清棠听到这句话心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因为霍则商的挽留意外的抬了下眼。
他闭了闭眼,说:“没必要了。”
霍则商走近他:“为什么?”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在一起的时候霍则商说夏清棠以后什么都可以依靠他,诚然夏清棠很多方面都可以靠自己,可婚姻不是依靠他一个人能撑的起来的。
他已经做过很多的努力了,不论是为了这段婚姻的长久,两人间的感情,还是和他父母间的关系。
夏清棠抬眼看向他,一字一句的说:“霍先生,我真后悔。”
霍则商的神情骤然顿住,信息素也像是失去支撑的伞,突然就消散塌陷了。
夏清棠真的很累,他以前也觉得霍家可怕,今晚是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他也是个懦弱的人,更加坚定了放手的决心。
“我真后悔和你结婚,不过人这一生总是要走错很多路才能醒悟,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是不合适的,请你放过我吧。”
夏清棠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宣告他们婚姻的正式破裂般将华丽的钻戒扔在了地面。
戒指掉落在地,蓝色月亮从苦苦支撑它的藤蔓上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