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凉凉的,却没有任何凉菜的味道,浓香中还带点甜。
“真的?”周自言被宋卫风的表情吸引, 也忍不住夹了一筷子,“啊, 果然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在以前的家乡里,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要做这样一道菜。
正所谓穷也酥锅,富也酥锅,家家做酥锅,一家一个味。
周自言做的,自然是他记忆里的酥锅。
宋卫风打开手里的食盒,将菜一样样拿出来,分别为周自言介绍,“这道是小妞做的。这个是……豆丁切的菜,然后小妞做的。这个是我爹最拿手的一样农家菜……”
最后端出来一小盘炒鸡块,“这个是我做的。”
周自言的目光立刻落到那最后一盘菜上,“你做的?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暗红色的炒鸡块,还未尝,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花椒味。
一筷子下肚,周自言仔细品味了一番。
香辣可口,还带着一点点椒麻,有点像现代的川菜。
“怎么样?”宋卫风两手交握,看着有些紧张。
“好吃!”周自言刚喝了酒,又吃了花椒,现在身上竟然开始冒热汗,“卫风,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宋卫风抿了抿唇,语焉不详,“小时候……吃过几次,便学会了。”
现在只想做给周大哥吃,若是周大哥喜欢,他那就高兴。
周自言点点头,晕乎乎的脑袋里冒出一点疑惑。
马鸣沟这里的菜系,一般都偏甜。
这种使用大量花椒的做法,好像只有庆京省的人会做。
卫风小时候,是怎么吃过的?
不过他现在的脑子不太适合思考。
他又想了想,可能是有别的厨子学会了庆京省的口味,来马鸣沟开过酒楼。
卫风小时候吃过也不奇怪。
宋卫风把带来的所有菜都往周自言身边推了推,“周大哥,这些都是豆丁和小妞的心意,他们觉得自己的周夫子大过年的,孤孤单单一个人,甚是可怜,所以托我过来安慰你一下。”
周自言盯着这些菜看了好一会,突然笑出了声,“难为、难为他们在过年时还记得我这个夫子。”
豆丁和小妞越到过年就越高兴,每天都玩的疯疯的,没想到还记着他呢。
“你可是他们的夫子,怎么会不惦记。”宋卫风挽袖为周自言布菜,“不光他们,就是花婶子他们也在商量着大年初一来拜年呢,周大哥,你可做好准备,要给娃娃掏压岁钱嘞。”
周自言这会还没醒酒,直接撑着侧脸,“那我眼前这位小朋友,也要压岁钱么?”
“……”宋卫风布菜的动作一停,复又重新布菜,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都这个年纪了,早就不是小朋友了。”
他是家中长子,怎么还能拿压岁钱。
再过几年,便是他给小豆丁发压岁钱了。
周自言浑身抠摸了半天,啥都没摸出来。
径直起身,朝内屋走去。
半晌,他拿着一根玉如意出来。
“周大哥年长你这么多岁,自然不能没有长辈的样子。”周自言把玉如意放到宋卫风手里,忍着酒嗝道,“如意如意,事事顺心,希望宋卫风小朋友,来年……来年,能健康顺遂,万事无忧。”
他现在手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就这个玉如意还有点说法。
正好宋卫风喜欢他那个玉如意的画,就当压岁钱给他吧。
反正玉如意的设计都差不多,不怕宋卫风看出来。
“周大哥……”宋卫风握着手心冰凉,怔住。
玉体通透,触手冰凉,一看便知是好玉。
这太贵重了,他不能要。
“周大哥,这个太贵重了。”宋卫风把玉如意还回去,“心意我领了便是。”
“不行。”周自言酒劲没过,说话带着几分霸道,他不由分说,又把玉如意塞回去,“我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不要不行!”
“那你,给我几个铜板吧。”宋卫风仍想推拒,实在是因为这个玉如意看着太贵重了。
“那不行,那点小钱配不上我的宋€€€€。”周自言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眼前晕晕乎乎,说话也没了章程,“你看你,长得漂亮,会读书,还会武艺。还会给我做钱袋子,和做菜……这么好,这么厉害的小哥儿,就这玉如意,最相配。”
其实这玉如意,他也不满意。
等他日后……再寻个更好的!
宋卫风紧紧握着玉如意,心跳如擂鼓,“周大哥,那你……那你可有成亲的想法……”
“那……那倒没有……”周自言按着额头歪倒在椅背上,“我,不能成亲的……”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可以成亲。
不成不成,不能耽误别人。
“……嗯。”宋卫风方才还跳动的心窝立刻变得平静。
在这泛凉的深夜,他全身冒出一层冷汗。
周大哥应当是还在介意自己‘天煞孤星’这回事,不难过,他一点都不难过。
来日方长,他和周大哥,来日方长……
这么想着,宋卫风收敛失态,如往常一样斟酒,“来,周大哥,过年了!”
“好!”周自言抬杯,与宋卫风碰个正着。
瓷杯相撞时,屋外天井之上的夜空,也绽起巨大烟花。
五彩颜色,眼花缭乱。
无数烟尘顺着夜风送往各家各户,带来新的一年。
转过年去,整个马鸣沟都蒙上一层又激动,又紧张的氛围。
无他,因为二月初就要童试第一场了。
一月初,主簿带着三个衙役在县衙门口的告示牌张贴信息。
衙役们嗓音响亮,声传几里,务必让所有人都知晓:“县试在即,凡有报名者,需尽早带着亲供信息去衙门礼房报名!”
告示牌前围观的民众看着这张告示,议论纷纷。
“哟,这就要童试嘞。”
“是啊,这第一场就是县试!”
“也不知道今年能中几个……”
“不管中几个,谁家有考上的,那可就翻身了!”
周自言和宋卫风带着宋豆丁第一时间去报了名。
所谓亲供,便是考生的姓名与年龄,祖籍何处,有什么体貌特征。
还有祖上三代的存殁履历。
若是考生是过继者,除去写现任父母的三代,还要写上亲生父母的三代。
亲供信息只是方便知县检查学子身份信息,所以周自言用的是现在户籍上的信息。
至于宋豆丁,则握着笔,把他们老宋家祖宗都掰扯了一遍。
还是宋卫风拦住他,才消停。
从衙门出来,宋豆丁还有些恍惚,“夫子,我真的要去考试了啊。”
“是啊。”周自言在心里盘算着童试的流程,与宋豆丁说,“豆丁,走,咱们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呢。”
宋卫风背着手跟在旁边,“是啊,县试艰苦,咱们得多准备些厚衣服和吃食。”
县试头试为一天,但其后还有覆试。
算下来,一般都要考五场。
但只有头场通过的人,才能参加参加后面的覆试。
覆试只为选人,每一场都会筛人,筛到最后,人数越来越少。
所以覆试具体为几场,要看本次参考考生有多少。
大多数人一般都会做好一考考五天的准备。
宋父专门找周自言请教了一番,在得知需要准备些什么时,马不停蹄去做准备。
周自言和宋卫风分别准备了三身衣服,又买了一件厚厚的棉衣毛领披风。
成年人抗冻,准备这些就差不多了。
可宋豆丁不行,孩子小,身子骨也弱,若不好好保暖,搞不好只用一天就能落下病根。
这时候,宋父托人从外面带回来一件正宗狐裘。
狐裘大,宋父的意思是给宋卫风用。
可宋卫风找人裁了,做成一件小狐裘,当天就披到宋豆丁身上。
宋父见状,无奈摇头。
周自言这边,廖为安也偷偷给他准备了一件毛绒大氅,说是由林范集倾情提供,害怕周自言冻死在考场上。
周自言抱着大氅,“……”
这个林范集,送东西都这么气人。
保暖衣物准备好后,周自言又开始准备考试时需要的吃食。
之前做好的腊肉,切成片,夹入馍中,再抹上一层酱,温饱足够。
再重新做一些酥锅冻起来,到时候撑过县试不是问题。
随着童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为了更好的准备童试,周自言便停了家塾的课程。
众人都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