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夏油小朋友对自家妈妈的信任度堪称百分百，不管夏油杰问什么，但凡他知道的，一定会说。就是小朋友的描述有些颠三倒四，需要他好好琢磨一下。
“哼！”五条悟一脚将铁锹踩进地里，锹柄都没过大半，然后他慢吞吞地抓着锹柄往外拔，语气幽幽，“小～希～望～叫得真亲热呢，杰。”
“悟！”夏油杰有些无奈地看了五条悟一眼，明明最近的挚友看上去很靠谱，又是能够用「无下限」的停止之力构建保护屏障，杜绝一切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东西，彻底奠定最强位置，又能好好地完成各种高级任务，没有出什么岔子，怎么现在这样子，像是一朝回到叛逆时，好难搞的样子。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夏油杰微微加重语气。
又是污蔑他是Omega又是争论入赘不入赘的问题，再加上之前五条家主特意跑的那一趟和塞进来当教职员工的五条族人，这孩子毫无疑问，确实也是悟的孩子。
哪怕血缘关系不能代表一切，也不能强求五条悟立刻父爱爆发，但也不至于这么阴阳怪气吧？
五条悟愤愤地盯向夏油杰，用力地哼了一声。
他是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
初时，他确实惊讶，紧接着懵逼，之后才是恍然。
这是一个拥有着他和杰血脉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亲生的！他的身上有时间和空间的非正常流动痕迹，这意味着他不是这个时间点的人。
六眼判断，这孩子来自于未来。
他的眼睛蕴含着特殊的力量，不是六眼，但能够隐隐带给他危机感，显然不容小觑。而他的术式则是「咒灵操术」，跟杰一样。他的咒力很不错，虽然年纪还小，但这个量已经有二级咒术师的程度。
在这个讲究天赋和出身的咒术界，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啊哈，是咒术界版《回到未来》的小马丁，不愧是他和杰的孩子。
原来，除了挚友以外，他还可以跟杰酱紫又酱紫，真不错，他一点都不想跟杰分开，更不想杰被哪个女生抢走！
但很快，六眼又给五条悟带来了别的情报，一些……他非常排斥的情报。
五条悟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之前才会故意踩爆夏油杰的痛点，激他不管不顾地跟自己打了一架。
咒术界的人向来不吝于神魔化五条家的神子，哪怕是五条家的族人，也认为六眼不仅能够看穿术式和咒力流动，还能够看破人心。
所以，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人敢直视五条悟的六眼。他们垂着眼，似乎这样就不会被那个有着苍天之瞳的男孩看穿内心的卑劣。
事实上呢，说六眼能够看穿人心，这就夸张了，但六眼确实能够赋予五条悟堪比最强名侦探的观察能力。
微表情、心跳声、血液流动声，六眼统统能够轻易观察到，再不顾五条悟这个主人意愿地将情报尽数传递给他。
五条悟一直被动地看穿人类的喜
恶，那些人的恐惧、厌恶、排斥等等等的情绪，哪怕再细微，总是能够被六眼捕捉到。
来自外界的憎恶杀意，来自内部的恐惧嫉恨。
即使是五条家的人，在如何对待还未成长起来的五条悟都分裂成了两派。有些族人心心念念认定他会带领五条家走上顶峰，有些族人却认为不断牺牲族人去保护五条悟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说，五条悟在上高专之前，一直都保持着高冷人设是有原因的。
他之前一直没有遇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放肆起来的人，所以他不需要笑，也不需要怒，更别提撒娇耍赖什么的。
夏油杰于五条悟而言，是人生路上的意外与惊喜，有了他，原本混沌的善与恶都有了明确的方向。
五条悟本来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他看到了夏油希望。
一个藏不住任何心思，什么情绪都摆出来，都不需要六眼努力一下就能将他的心思摸个底朝天的笨蛋小鬼。
夏油€€马丁€€希望之前见过他，应该是通过照片，但仅此而已。他不知道五条悟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夏油希望见过的照片应该是他和杰的合照，靠得很近那种，以至于那个一直很有危机感的小鬼相当排斥五条悟，他在担心杰被他抢走。
呵，抢走？
杰本来就是他的！唯一的挚友，oneandonly，以后还会结婚的那种！而那个小鬼，不过是结婚这件大事上买一赠一的附带品而已。
所以，未来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杰离开了。
€€€€可恶啊杰，这种娇妻（划掉）挚友带球跑的剧本一点都不适合你！
€€€€离婚？分居？连探视孩子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呜哇，好残忍！
五条悟开始反思。
杰这段日子瘦了很多，五条悟之前还怀疑他是荞麦面吃多了，但杰说是苦夏。
苦夏，苦夏，这夏天已经过去了，杰还在苦夏吗？
还有……杰真的只是因为苦夏吗？
在五条悟的面前，只要他想，谎言其实很少能瞒过他，只是没必要随时随地看得这么清楚，费脑子得很，他戴全黑墨镜就是为了阻断大部分信息流被六眼捕获。
夏油杰是一个很会伪装的人，从来有事只会往心里埋，但他能骗过五条悟，从来只是因为，五条悟相信夏油杰。
五条悟相信夏油杰，所以在盘星教的时候，杰说杀他们没有意义，即使他对杰的正论一直很嫌弃，但他还是会老实照做。
五条悟相信夏油杰，所以上个月的时候，杰说自己只是苦夏，五条悟就真的相信他只是苦夏，还念叨着这个夏天快点过去，等秋天到来，天气变得凉爽的时候，他们一定要一起去甜品店。
可现在，因为夏油希望的到来，让五条悟“看”到了太多东西，也在一瞬间就打碎了夏油杰一直以来的伪装。
根本就不是苦夏！
杰分明就是想要离开了！！
五条悟开始逆推夏油杰想要离开的原因，他在记忆中挑挑拣拣，试图找出那些压得杰“苦夏”的稻草。
灰原的死，七海的离开。
真的只是因为「窗」的情报失误，让两个二级咒术师直面一级产土神吗？那些愚昧信奉着产土神，向产土神献祭的村民又算什么？
小理子的死，黑井的死。
真的只是因为一个伏黑甚尔吗？
高专内明明有不少教职员工和天元的护卫队，但在高专内被袭击却无人接应支援。自顾自信奉着纯粹天元的非术师信徒，不惜买凶杀人，再满怀喜悦地为一条无辜生命的逝去而鼓掌庆祝。
原来是这样啊。
理智让杰选择了正论，但情感却在不断地折磨着杰。
可是、可是杰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不告诉他？
既然如鲠在喉，为什么不将那根鱼刺拔出来？！
五条悟懒得理会什么正论规则，他只知道，他当时在盘星教的时候对杰说的是真话，真心话。
€€€€要杀掉他们吗？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心理负担。
好吧，不是“应该”，是本来就不会有。
一群买凶杀人的xie教徒而已，他们还害死了小理子和黑井，宰了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就跟烂橘子似的，干掉他们才是对这个世界的清新空气做贡献！
可杰却要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离开他，简直不知所谓！
陡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被抛弃的危险，五条悟并不存在的猫尾巴都要炸毛了。
“杰，说清楚吧。”五条悟扔掉铁锹，再将墨镜推到额头上，用那双流光溢彩的苍蓝眼眸死死地盯着夏油杰，一字一顿，过分严肃认真的模样，跟往日里那个不靠谱的叛逆少年一点都不一样，“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夏油杰慢慢敛起脸上无奈的表情，他抿了抿嘴唇，沉默地看向五条悟。
夜蛾正道皱了皱眉，他飞快地思考一下，本想调停的校长大人想着这两不良儿童突然多了一个孩子挺炸裂的，他一个成熟大人杵在这里，他们不好谈话，干脆扔下一句“禁止破坏校内公共设施”的警告后，施施然地转身，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只剩下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
其余窥视的眼睛，在五条悟瞪着六眼，气势汹汹地梭巡四周的时候，就识趣地溜了溜了。
夏油杰扔下手中的工具，他站直身体，看向此刻有些陌生的五条悟，唔，倒是有几分大人的靠谱模样了，难怪觉得有些陌生。
可那双眼睛，依旧如故，充满信任与期待地看向自己。
这让夏油杰忽然心生烦躁，想要不顾一切地打破那双天空之眸里的情绪。
夏油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以着平淡的语气说出足以让熟悉夏油杰的人吓得半死并怀疑他脑子出了问题的话来。
“我对于猴子……哦，就是非术师，我对
他们的忍耐到达了顶点。”夏油杰轻声缓语，却不自觉移开视线，不想去看五条悟的眼睛，”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今天在任务中杀了三个非术师，没有愧疚不安什么的情绪…哈，要不是中途出了一些意外，我会杀得更多。”
他在医务室外，反复思考，反复确认，要不是当时夏油希望的情况太过危急，急需硝子的反转术式救命，他会选择杀光那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再带着菜菜子她们一起离开。
抛下现在的一切，亲人、师长、朋友还有悟，不再犹豫。
反正悟已经是最强的了，不再需要他。
“就因为这个？”故意盯向一旁树林的眼睛陡然被那张熟悉的脸庞占据，对方正用那双流光溢彩的苍蓝眼眸瞪过来，却是五条悟一个闪身蹿到了夏油杰面前，他拒绝挚友的眼神闪躲，有什么话必须看着他的眼睛说个清楚。
夏油杰下意识后仰，可触及对方的眼睛时，他微微顿住。
因为五条悟的眼神。
他没有因为熟悉的挚友坏掉而露出什么失望、痛心，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最多带了点气愤？
夏油杰觉得自己看错了。
他偏过眼，尽量平静地反问道：“这个还不够吗？”
五条悟气呼呼地说道：“老子就说你那套弱者生存的正论没意思得很，总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强者应该有选择人生的权力，非术师你想保护就保护，不想保护就不保护，这个决定很难下吗？”顿了顿，“是不是咒术总监部那群烂橘子为难你了？是不是判你死刑了？老子看那群烂橘子是想死了！”
“悟！”夏油杰不得不打断五条悟的暴躁输出，强调，“我真的杀人了。”虽然当时没死，而是在医院里死的，那也算是他杀的。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悟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说道，“杰要是觉得杀人有什么心理负担，老子给你替你杀。”
夏油杰：“……”
夏油杰真的无语死，悟在这最近一年里不是靠谱了很多很多吗，怎么一下子又变成这样了！
虽然无奈，但夏油杰却无法否认，他内心的烦躁抑郁痛苦因此平静了不少。他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还抬手揉了揉五条悟那头白毛。
唔，确定了，希望的头发虽然是黑色的，但手感跟悟的白毛一模一样，都有些硬。
也不管地面不平，夜晚寒凉，夏油杰干脆躺了下来，望着夜空中寥寥的几颗星辰。
五条悟也躺了下来，他的肩膀紧紧挨着夏油杰的身体，「无下限」的停止之力直接将夏油杰也包了进去，防风保暖还防石子硌。
夏油杰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无下限」就是好用，之前下雨的时候，他还蹭过，连伞都不用打。
可能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也可能是他刚刚袒露自己对非术师的厌恶与杀意如同在不断蓄水的堤坝开了一道口子，其他的心里话就再难压抑回心底深处。
他没有看五条悟，他凝视着夜幕上闪烁着的星辰
，慢慢地将这段时期无法排解的痛苦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