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开门的动静,段酌也偏头看过来,脸上罕见的带着笑意。在橘金色的夕阳下,仿佛发着光。
这一幕像是直直撞进季眠的眼中,叫他牢牢记了许久。
以往段酌偶尔也会对他笑,但那笑总是很快就敛了起来,泡沫似的。季眠总怀疑段酌的笑是自己看到的幻影。
今日却没有,即使与他对上视线,段酌仍没打算收回唇边勾起的弧度。
季眠有点茫然,但还是一一打了招呼。
女人们笑眯眯地应了声,然后纷纷推搡着彼此,快步离开了。
“季眠,过来!”孙齐朝他吆喝道。
季眠走过去。
“怎么啦,孙齐哥?”
“吭。”孙齐郑重其事地嗽了嗽嗓子,“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什么……就是雕了只猫。”
“我看看。”
季眠犹豫了下,摊开掌心,把那只猫咪拿给孙齐看了。
猫儿雕得很精细,是只圆滚滚的幼猫。两只爪子向上抬着,像是要扑捉什么东西,又像是在对人作揖。
孙齐捏了两下猫爪子,乐了,一头凌乱的黄毛晃来晃去€€€€他今年新染的色。
他又嗽了下喉咙,问道:“你做这玩意儿干什么?”
“送人的?”他灵活地挑了两下眉毛,脸上的表情生动过头了。
“……”季眠沉默。
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却见段酌两步走过来,从孙齐手里接过那只活灵活现的木雕小猫,把玩了两下后问:“送谁?”
他径自略过它是不是送人,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是送给谁的。
面对孙齐,季眠还可以选择不吭声。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段酌,是他的大哥。
他嘴唇嗫嚅了下,“这是……给您的。”
否则要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段酌“这是送给你姐姐的”。
虽然季眠没见过段酌打人,但他还是不想冒这个险。
“哦?”段酌直勾勾盯着他,挑了下唇,把手里那只过分可爱的猫咪盘了两圈,毫不客气地揣进衣兜。
末了,还懒洋洋说了句“谢谢。”
他收了!?
季眠表情呆住了。他还以为段酌不会看上这么简陋的木雕的。
他的目光在段酌的衣兜外面不住流连,像是自家的小猫崽真的被人拿走了。
这只猫咪木雕,虽然看起来很简陋,却耗费了他两周的时间。
而且,这是他目前为止最喜欢也是最满意的一件木雕。
季眠抿了抿嘴唇,很不舍。
“嗤……”
头顶传来一声玩味的轻嗤。
季眠一抬头,便见他大哥似笑非笑着,眉梢轻轻扬起。
他正为段酌难得的调侃神情困惑时€€€€
“听说,”
段酌操着轻佻的语调:“你想当我姐夫?”
“噗!哈哈哈!”一旁的孙齐终于放声大笑起来,直把腰都乐弯了。
季眠愣了一下,想通什么后,一张脸瞬间涨红。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人,分明是知道这木雕是他要送给语曼姐的,却故意拿他开玩笑!
红云从季眠的脸颊一路向下攀上他的脖子、耳根,他此刻既窘迫、又尴尬,还很生气。
他实实在在的恼了,半晌憋出一句:“……不敢。”
段酌仍然闷笑着问:“不敢还是不想?”
“……”
这时候,孙齐豪迈的笑声总算停下来了。他手指向道路右方,刚才那几个女人离开的方向,说:“她们说,去穆姐家里办事的时候,看见她窗台上有两排木雕,还以为是段哥送的。”
“……”
“我跟她们说,段哥的手艺怎么会那么差?”
“……”
季眠的脸已经像一颗熟透的苹果了,低着头想走,后脖领却被段酌用一根手指头勾住了。
身子被段酌捞回来,季眠只好闷不吭声地站在原地。
段酌垂眼望着他,发现季眠的皮肤半点瑕疵都没有,像块嫩豆腐。“你今年多大?”
季眠不答今年,只说明年:“明年就十八了。”
“就是今年十七。”段酌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知道你穆姐多大吗?”
“……知道。”
“我……是还不够成熟,但我喜欢语曼姐是真的。等我成年了,我会跟去语曼姐表明心意的。”
“哦。”段酌嘴角噙着戏谑的笑,“那你去。”
“我不拦你。”他又说。
季眠听出来他大哥的意思:我不拦你,没那个必要。
“……”
这是赤裸裸的鄙视了。
“我是很认真的。”季眠皱着眉,“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成年了。成年了我就去表白。”
孙齐又开始笑了,笑声豪放到几乎要把附近的楼宇震得抖上几抖。
段酌眼底也浮着浅笑,笑他自不量力,不知道天高地厚。
季眠:“……”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段酌:乐子人看笑话:D
后来的季眠(单纯脸):哥,您怎么不笑了?
第14章
季眠喜欢穆语曼的事情成了这群无节操家伙的笑谈,不过段酌还算“善良”,吩咐孙齐别把这事情告诉穆语曼。
笑归笑,他不至于真的把季眠的心思当作玩笑。
季眠雕了两周的猫咪。段酌还没把它还回来,不知道会把它扔到哪个垃圾堆的犄角旮旯里去。
一想到这点,季眠心里就有点郁闷。
他从没想过段酌会把它留下的可能性,季眠认为这概率小于等于零。
而实际上,段酌起先也的确没打算把它留下来。
那晚回家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时,他摸到口袋里硌人的东西,才想起自己白天的时候没收了季眠的猫。
季眠的技艺的确比之前进步太多。
段酌指腹摩挲过木雕猫咪的脑袋,上面被细致地用刻刀雕的毛发有几分立体的蓬松感。已经算是精细了,但手法还不大成熟。
还给那小子吧。段酌想到。
又盯着木雕小猫毛茸茸的脑袋看了几眼,他蓦然想到季眠那头猫一样蓬松柔软的棕色短发,以及他安静乖觉的性子,忽然就觉得这小木雕跟季眠长得有几分像。
“……”
猫咪木雕在他手心里转了两圈,最后段酌拉开书桌抽屉,随手将其丢了进去。
*
八月份,季眠在段酌的店铺里度过了整整一年,总算开始干些更有难度的活了,或者说,更重要的活。
“跟我去送料。”段酌站在店铺外,敲了敲门面上的玻璃门。
季眠手里握着把小凿子,正在给木头打形,闻言抬起头:“送什么料啊,哥?”
“客人定的两副木雕画。”
“哦。那孙齐哥呢?”
以往都是孙齐去送的。
这时,右手腕扎着一层不算厚石膏绑带的孙齐出现在门口,一脸心如死灰。
“孙齐哥?你胳膊怎么了?”
孙齐嘴唇嚅嗫了下,没吭声。
段酌冷笑了一声。“还能怎么?跟周边的流氓打起来了。”
孙齐面红耳赤:“那群瘪犊子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我总不能干看着!”
“‘110’让你吃了?”
“那,咱在附近也是有点名气的,报警……多没面子啊。”
季眠听着两人的对话,从店内走出去,一眼瞧见店门口一辆朴素的三轮车。这是段酌平常用来送料的车,不过并不常用,因为大部分时候店里接到的订单都是些中小件,用段酌那辆旧旧的大众车去送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