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筱瞥见,咳了一声,在她目光底下的孙齐就立刻直起腰,一脸正经地退出视频,转而打开社交软件刷群聊记录。
孙齐做生意,圈子很广泛,软件里的群也多。
有些不用了的,最后就渐渐发展成聊天群,每天各个群里都有好几百条信息。
他快速浏览着群聊消息,看着里面的群友发牢骚,吹牛,聊闲,有些正经点的会说起同城的八卦和新闻。
孙齐的表情开始还是笑着的,随后不知是看到什么,脸上的笑稍微凝住了。
“老公?”徐晓筱疑惑地看着他,“你很热吗?”
正冷的时节,孙齐的脑门上竟然冒出一层汗。
他脸上轻松的笑容彻底消失,竟浑身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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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散落着的白色花瓣被寒风裹挟起,随波逐流。其中有一片残破的花瓣在旅途中落了单,停留在了段酌随意垂着的手背上,将他停滞的时间唤醒。
段酌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久坐的膝盖动了下,发现不知何时整条腿都被冷风吹得僵麻。
看了眼腕表的指针,从他离开礼堂竟已过了一个小时。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勉强支撑身体站起来。
走到礼堂附近,远远看到一人从偏门出来,留一头不羁的黄头发,脸上一道细长的疤。
孙齐额头冒着层汗,目光四处搜寻着什么,一副慌得找不着神的样子。
“找什么呢?”段酌喊住他。
听到声音,孙齐的视线立刻转了过来,看到是段酌,他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情绪霎时间溃决。
“哥!季眠呢?”
“……找他干什么?”段酌看见孙齐脸上的焦急,眉头皱起,“怎么?”
“我刷到视频,西城桥那边……”孙齐的齿关打着颤。
“€€€€有人跳河了!”
段酌脑子“嗡”的一下。“……你说什么?”
“我刚在微信群里看到的,西城桥那边有人跳河,就在两分钟前!”孙齐慌不择乱,“大哥,季眠呢?!”
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季眠回来,参加完婚礼,附近就有人跳河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段酌却听出来他没说出口的含义。
“他刚就在……”
刚就在……自己身边。而他却在季眠最痛苦的时候,对他做了最低劣无耻的事情。
眼前忽然开始发黑,看不清前方的景象。黑色的色斑只用了几秒就充斥了他的整个眼球,如同粘腻发臭的石油将他的视野糊住。
七窍像是被封住了,鼻腔耳膜都是嗡鸣,感知失灵……
“电话……”
“我打过了,没人接!”
“车呢?”段酌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晕眩感,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
“车、车在西边停着呢!”孙齐一摸口袋,嘴唇都在哆嗦,“我,我没带钥匙。”
“我有。”
后来的一系列行动仿佛是在梦里似的,段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路,怎么找到自己的车,又是怎么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座的。
等他在一种虚无的谵妄状态中,将钥匙插进方向盘锁孔中的时候,孙齐一把按住了他打着摆子的胳膊。
“大哥。”孙齐自己的手也在发抖,他把希望寄托在段酌身上,却没想过他大哥的反应会比自己还要激烈。
“你这状态开不了车。”
孙齐的声音在此刻竟显得稳重起来。
但这稳重却是建立在错误的前提下。
实际上,西城桥离婚礼所在的礼堂足足有好几公里。假如季眠想要寻死,要跑那么远的可能性也很低。
更何况,他绝不可能专门挑在婚礼这一天,令穆语曼伤心。
可车内的两个人就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段酌的思考能力从孙齐说出有人跳河的那一刻起就全然丧失。
倘若今晚的事情不是跟季眠有关,而是旁人,他断不可能跟着孙齐的思路走下去。
端着香槟酒杯的侍者从一旁经过,孙齐头一次反应这么快,当即跳下车。
高壮的身子拦在侍应生面前。
“会开车吗!?”
侍者懵了下,手里的托盘因为受惊而抖了两下。
他愣愣的:“会,不过先生€€€€”
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拽进驾驶座上。
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乘装着酒液的香槟杯摔碎,里面的白色香槟洒了一地。
在引擎启动的声音中,酒香味久未散去。
*
季眠坐在一个种满白玫瑰花的花坛后,身形隐藏在黑暗中。
左脸的皮肤仿佛还在隐隐发热,从段酌的外套上传递来的暖意更是源源不绝。
这样冷的天,季眠竟觉得浑身都是滚烫的。
他蜷着手脚,心乱如麻。
【男人和男人之间,也会有那种……感情吗?】
系统道:【按照实际数据来讲,同性伴侣的比例远低于普通的异性情侣,但不是没有。】
【这是正常的吗?】
【看你怎么理解。如果你将爱情放在择偶条件的第一位的话,那么性别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择偶条件。季眠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曾经段酌有问过他类似的话,他那时候答只要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对方有再多缺点也没关系。
现在他却有点迷茫了,“性别”问题也算在缺点的范畴里吗?
而且,他跟段酌之间应该不存在爱情这种东西。季眠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摇摆不定。
【难道哥他是喜欢我吗?】
【目前看来,这种概率比较大。不过也有可能是单纯的欲望上来了,男人嘛,你懂的。】
【哦……】季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段酌那个……几乎称得上“凶”的吻。
欲望来临的时候影响会这么严重?
系统看了眼时间,说道:【出来一个多小时了,再不回去真要感冒了。】
季眠下巴搁在膝盖上,又坐了两分钟,才慢吞吞站起身。
他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去跟段酌说话,脚步走得格外缓慢。
可从这里到礼堂的距离就那么一点,即便他走得再慢,十分钟后也还是到达了礼堂的宾客偏门。
在门前做了许久的思想准备,他推开了门。
礼堂内视野明亮,季眠进来后,目光下意识扫向了宾客席第一排的位置。
€€€€空的。
段酌并不在这里。
他微微松了口气。
婚宴快要散场了,餐桌上精致的菜品在季眠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换了两轮。
孙齐的座位旁边,徐晓筱向他招了招手。
“晓筱姐。”季眠走过去,“孙齐哥呢?”
徐晓筱懵了一下,“不知道呀,他刚才玩手机来着,然后忽然就站起来走了,还走得挺着急呢。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
她记得,孙齐先是大喊了一声“季眠!”,之后才着急忙慌的走的。
季眠困惑地歪过头。
能有什么事情比参加穆语曼的婚礼更紧要呢?
他没什么心情吃东西,索性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发呆。说是发呆,脑子里却总担心段酌下一秒就会出现,令他十分忐忑。
“季眠。”
一道很有厚度的声音蓦然传来。
季眠本就如惊弦之鸟,闻声被吓了一跳。
转回头去看,发现是顾霆牵着穆语曼走过来了,顾霆还是那身衣服,而穆语曼则是换上了一袭轻婚纱。
“语曼姐,姐夫。”
“段酌呢?有一会儿没见到他了。”穆语曼问道。
“我……不太清楚。”
穆语曼思索片刻,接着说:“季眠,你的手机在吗?问问你哥去哪了。”
段酌在大事上向来很有分寸,不大可能无缘无故地就这么离开。人在这时候不见了,她稍微有点担心。
而她穿着婚纱,顾霆的礼服也没有口袋。他们的手机全都留在别处,不在现场。
“……”季眠硬着头皮取出外套里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