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服务员下楼,陆鱼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悄悄趴门上偷听。
厚重的雕花木门,隔音效果非常好,只能听出有两个人,听不清说的什么。
陆鱼着急,把智脑取下来放到下面的门缝处,让陆冬冬调大收音,自己戴上耳机屏息听。耳机中传来了明砚的声音。
“所以,你们想让我劝陆鱼什么?”
陆二叔略显急切地说:“他当初擅自签了断绝收养关系,现在重新办收养来不及。这样,你跟陆鱼离婚,劝他跟珍妮结婚,这样一来我们就还是一家人。”
明砚惊呆了,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你是说,陆珍妮?”
不管当初那份解除收养关系的文件有没有生效,陆珍妮名义上都是陆鱼的堂妹!
没等明砚再说什么,茶室的大门“嘭”地被陆鱼一脚踹开。
“陆双诚,你恶不恶心?堂兄妹不能结婚你懂不懂啊?呕€€€€”陆鱼捂着胸口弯腰,真实地干呕了一声,快步冲到茶台前,冲着陆二叔的脸狠狠啐了一口,“呸!知不知道礼义廉耻三个字怎么写?”
明砚还有点呆,下意识地接了句:“是四个字。”
陆鱼指着陆二叔的鼻子:“就是三个字,因为他无耻!”
陆双诚拍开指着自己鼻子的手:“陆鱼,你冷静一点,这是生意!你跟珍妮又没有血缘关系,怕什么。”
被这么罔顾人伦的发言气疯了,陆鱼指着自己腕上的表盘:“我已经把你刚才的发言录下来了,再让我听见你说一句这种话污染明砚的耳朵,我就把这录音放到网上,让全国人鉴定鉴定你这是什么好生意!”
陆二叔胸口剧烈起伏:“你别冲动,放出去丢人的可不止我一个。”
明砚见再待下去说不定要出事,拉着陆鱼往外走:“娶陆珍妮的事没得商量,陆先生还是清醒一下,想好了再开口吧。”
陆双诚眼中泛起血丝,急急道:“陆鱼,你要是实在讨厌珍妮,那你弟弟也行……”
“我艹你爷爷的!你怎么不说让我娶你奶奶,当你爷爷!”陆鱼转头抄起门口的花瓶,直冲陆二叔砸去,被明砚用力抱住腰,才没直接窜过去给陆双诚开瓢。
明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拽到楼下,抱住浑身颤抖的陆鱼,一遍一遍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都是疯子发言,咱们不要听。”
抖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平静。
陆鱼脱离那个安抚的怀抱,眼中满是难过地盯着明砚:“你来见他做什么?”
原本以为明砚是来见什么不方便说的旧情人,没想到见的竟然是陆二叔。
明砚无措地握住陆鱼的手:“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背着陆鱼见陆家人的问题。
陆鱼清亮的眼睛里,涌出了肉眼可见的委屈、痛苦和不甘,声音发紧地问:“我这周的福利,是不是没有了?”
满心慌乱的明砚:“……”
第71章 全勤
明砚哭笑不得:“你在意的就是这个吗?”
陆鱼一脸认真:“当然, 这对我很重要!”
明砚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重新抱住陆鱼, 抱得紧紧的。但因为陆鱼比他大只, 看起来更像是明砚扑进陆鱼的怀里。
“怎么了?”陆鱼吓了一跳。
过分紧张之后骤然放松, 让明砚有些脱力,索性就把重量靠在了陆鱼身上, 轻轻摇了摇头。
陆鱼见明砚不说话,就趴在他肩膀上,顿时也顾不得自己的福利问题, 搂住怀中人上下摸摸:“陆双诚是不是欺负你了?狗日的, 我去打死他!”
说着, 就要把明砚打横抱起来, 准备把人塞进车里,再去跟陆双诚自由搏击。
“没有,”明砚按住他往膝弯伸的手, “让我抱一会儿。”
陆鱼听话地不动了,感受着颈窝里柔软的触感,安静了片刻, 低声说:“你别在意他说什么,我给你讲, 陆家人都有病,陆双诚尤其严重。小时候他就不待见我, 背地里偷偷骂我小杂种, 他跟他闺女属于没素质那一挂的, 放什么狗屁都有可能。”
他料想明砚从小生活在文明优渥的环境里, 可能没接触过陆双诚这种地痞无赖, 听到那种污染耳朵的话,一定很难受。
明砚听着这不着边际的安慰,抬手搓搓陆鱼的后脑勺:“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傻乎乎的,什么都不问。
“你卖呗,论斤卖还是论个卖都行,”陆鱼大方地说着,委屈巴巴地偷偷舔了一口明砚那粉色的耳朵尖,“卖之前,能不能让我吃顿好的?”
明砚感觉到有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滑过耳朵,被舔的地方迅速烧了起来。捂住红透的那只耳朵,拉着可怜兮兮的陆鱼,说:“走!”
陆鱼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又惊又喜:“真,真给我吃吗?这,这还没到周末呢。”幸福来得如此突然,陆鱼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任由明砚把他塞到副驾驶,脑袋晕晕乎乎,安全带扣了三下才扣上。
一时想着,得赶紧复习一遍这两天学的内容,待会儿可不能掉链子;一时又想着,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得砚哥怜惜了,得复盘一下以后多用。
兴奋之下,他忍不住胡言乱语:“要不你明天还见陆家人,我去揍他们,然后咱再吃一顿。”
明砚不理他,专心开车。
陆鱼赶紧捂住嘴:“唔,我瞎说的。”这顿还没吃到嘴,他得谨言慎行。
一个小时后。
陆鱼苦着脸坐在明家饭桌前。
明母积极地拿着个大勺子,给陆鱼分猪蹄,把他面前的小碗装得满满的,再浇上浓浓的汤汁:“这是我学的北方做法,可好吃啦。”
陆鱼咬了一口,炖得软烂的猪蹄,用红烧酱汁闷透,入口即化,着实美味:“好吃!”快速吃完半只猪蹄,被美食治愈了一点点,但依旧委屈。
明母看他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好奇问:“小鱼今天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陆鱼看向满眼鼓励的丈母娘,忍不住开口告状:“砚哥跟我玩游戏,约好赢了给我吃好的,结果现在出现了意外,我可能吃不到了。”
“你就不能让着点小鱼,”明母数落自家儿子,转头安慰陆鱼,“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陆鱼看向明砚。
明砚正吃饭,顿时呛咳了一下。
吃过饭,陆鱼闷闷不乐,跑到明砚的房间玩耍。
明砚这间房他其实没怎么住过,搬到这边来的时候,他已经跟陆鱼结婚了。床上铺的,是他出国以前在家用的床单,现在看有些过时。
水蓝色的格纹布料,带着洗衣液的清香,躺上去,陆鱼能想象出高中时候的明砚躺在这条床单上的样子。
陆鱼趴在上面,深深吸了一口,忍不住打了个滚。
饭后时间,明砚照例去了书房跟父亲谈事情。
“爸爸,我决定跟陆鱼在一起了。”没等明父在书桌前坐定,明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明父黑着脸,看向面色认真的儿子:“你想好了?怎么突然决定的?”
明砚抿唇,搬了把椅子来坐在父亲对面,斟酌了一下说:“爸爸,你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吗?”
“五年前。”明父应了一声。
“沉鱼科技就是五年前开的,”明砚说得很慢,这些话要说出口,对他来说有些艰难,“我以前不敢往这上面猜,这听起来太自恋了。这家公司,有可能,是为了帮我才开的。”
他知道陆鱼年少时的愿望,就是宅在家里写小说。最高理想,是成为世界知名作家,拿到最高的NB文学奖。陆鱼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开公司成为大富豪这一项。
当然,也许在他们分手这些年,陆鱼的想法变了,但今天见到陆二叔得到的消息,似乎再次印证了这个问题。
DCM制造厂的售卖,其实两年前就有风声。贴牌生产时断时续,DCM苟延残喘了许久,去年一度启动了竞价程序。后来突然暂停,直到最近才又启动。
明砚把智脑拍到的照片放出来给父亲看。
今天陆二叔给他看的这份企划书,就是去年做的,机智的沈白水还清晰地拍到了标注日期。
明父看着那几张图,有些惊讶,但没有说话。
“他是想,收购一家智脑制造厂,让我们来接单做智脑表链,他……”明砚喉头哽了一下,“为了这个,他甚至能去找陆家合作。”
陆鱼和陆家已经十年不来往了,怪不对陆珍妮最近一年总是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明父眉头越皱越紧,打断了明砚的话:“你说的这些,都是利益,还有感动。你想清楚,不能因为他喜欢你,为你付出很多,你就要跟他在一起。感动不是爱情。”
利益,感动,爱情,这是三个概念。
明父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少遇到让我感动的人。付出很多,甚至有人都不要命的。但我不能因为这个,就跟人家结婚,这是不负责任的。”
明砚听得稀奇,这还是他头回听到父亲说起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不是感动,”明砚坚定摇头,“我也爱他,只是之前有些怯懦。他一直在保护我,我想,我也得振作起来,保护他。”
跟自己父亲说这些,有些难为情。明砚垂眸,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明父听得腻歪,摆手:“行行行,随你吧,管不了你。”
“你得管,”明砚抬头,露出了小时候向爸爸讨零用钱的表情,“爸爸,你不是有那种人脉吗?你帮我查查,陆鱼的亲生母亲是谁。我以前查过,只知道她当年是个大学生,具体是谁不知道。还有陆家的智数联盟准入许可证,是怎么来的……”
明父向后靠了靠身体:“胡说,哪有什么那种人脉,我们家是正经卖表的。”
明砚看着一本正经的父亲,微微挑眉:“哦,那我去问妈妈,顺道问问年轻时候那个让爸爸感动的人是谁。”
明父仿佛不认识儿子了一般,瞪大眼睛:“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明砚心情很好地回了自己房间,推开门,顿时做出了跟自家父亲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
原本整整齐齐的床,宛如台风过境。陆鱼像条拆家的狗子,还躺在床中央转圈。
明砚:“你在干什么?”
陆鱼向后仰着脑袋看明砚:“滚床单。”
明砚拎着耳朵把人拽起来:“走了,回家。”
陆鱼哼哼唧唧地重新收拾好床,提着丈母娘给的爱心投喂,跟明砚离开了明家。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强调:“吃丈母娘做的饭,可不算啊,你知道我不是要吃这个。”
明砚轻笑,没接话。
陆鱼扁扁嘴:“今天这事,那不是我主动见的。咱们一开始说的,没包括这种被动遇见,所以这波不算,福利不能取消!”
明砚闷笑,依旧不答。
陆鱼喋喋不休了半天,也没个确定答案,急眼了,鼓着脸恶狠狠道:“这周才刚开始,你要是取消我的福利,那我明天就去打陆双诚一顿,再去学校揍陆霆泽!”
明砚挑眉,将车停进车库,却没开门锁,歪头危险地盯着陆鱼:“你这是威胁我?”
“不,不是,”陆鱼立刻就怂了,吞了吞口水,“我是在讲道理,那,那网站的全勤奖还能饶一天断更假呢。”
越说声音越小,怂,但坚决不让步。
看着夹着尾巴不敢大声,但死死拽着肉骨头不撒口的家伙,明砚终于被逗笑了,伸手捏捏陆鱼的脸:“行,今天不算,福利依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