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个筑基轻敌,并不急着杀他,反而想折磨他时,楚惊澜趁机要了他们的命。
【楚惊澜站都站不稳,但冷冷看着突然出现的萧墨。
心魔萧墨可太久没见过楚惊澜拿这种眼神盯着自己了,他听见记忆里的自己语气礼貌客气:“初次见面,楚惊澜,我知道你,并且可以帮你。”
楚惊澜看着他,并没有出声。
萧墨:“你若不放心,可以给我下血契。”】
嚯,心魔萧墨听到这段,没忍住眨了眨眼,原来上一世他俩是这种关系开局啊,自己也够干脆的,血契,为了降低楚惊澜的戒备,这可是直接把命交了出去。
虽然最初关系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但比心魔本体的敌对开局还是好太多了。
萧墨煞有介事边看自己的记忆边点评,越发相信:他们这辈子的知己情谊绝对不输上辈子的战友之情!
心魔和本体的确敌对,但说开了后形影不离,如此亲近,劣势反而成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别的好兄弟能做到他和楚惊澜这辈子一般,随时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共用识海储物器,基本没分开过吗?不能吧,上回的他俩估计都不行。
记忆还在继续。
【楚惊澜漆黑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他低沉着嗓音开口:“你想得到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但目前不能提起天道引来侧目,萧墨道:“你一定能重铸修为,这个路上我能帮你,而当你修为大成,也要帮我一个忙,是与世间相关的大事。”
楚惊澜匕首上的血滴干了,他懂了:“需要我拼命。”】
那时楚惊澜要想办法上中界,要复仇,助力越多越好,送上门来的修士,还甘愿被下血契,没道理不用。
冒险而已,已无牵挂的楚惊澜没什么不敢,万事都要等到报仇后再谈,没什么比恢复修为杀了楚家人对此刻的他来说更重要。
萧墨很干脆,楚惊澜也干脆,给他下了血契。
心魔萧墨不由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上辈子他俩烙血契这种主仆印,这一世,却在彼此的额头上画道侣印。
萧墨一半神识看着记忆,一半控制着身体,转过身来,瞧着床榻上的楚惊澜。
道侣印只会对外人隐藏,在萧墨眼里,楚惊澜额上的幽夜昙开得正好,静谧地融在楚惊澜俊美面庞上。
这段记忆的画面最后,是楚惊澜烙完血契后就撑不住,烧晕了过去。
萧墨走到床沿边,看着此时楚惊澜真实的睡脸。
他俩已经很熟悉彼此的气息了,所以萧墨靠近后,向来警惕的楚惊澜也没有醒。
他们相遇快两年,想当年心魔初现时,楚惊澜看他的眼神比方才回忆里的目光还要冷。
萧墨抬手,隔空轻轻描绘了下楚惊澜额间的花朵,他们在没有过往记忆的情况下相遇相遇,便又是一回初见,而这次,他们磕磕绊绊后,照样能将后背放心托付给彼此。
甚至关系还更密切了。
萧墨放下手,有些感动:无论以何种方式见面,他们都能成为至交知己,这份情谊可太值得珍惜了。
楚惊澜睡得很沉,对今夜萧墨的感慨一无所知。
*
隔天,彩蝶镇一大早就开始紧锣密鼓筹备起来,家家户户都出力,想把灯会办得热热闹闹。
镇长让人把库房里从前的花灯搬了出来,里面还有大型花灯,足够撑场子,商人们也把存在手里的灯拿出,手熟的工匠们还在帮忙多扎些新灯,添些新气象。
萧墨准备傍晚再出去,到时候直接看灯,他给楚惊澜手臂换药时,发现他伤口恢复得不错,元婴的修为加上金贵的药,少了那么大块肉,两三天就能补回来。
也还好很快能恢复。
萧墨给他缠好绷带,楚惊澜单手提着剑,剑不出鞘,在院子里检验起燕春他们三个小孩儿的修行成果来。
月鸣和昔铁先出去逛了一圈,回来时把哪条街道上有什么布置、有什么表演都打听清楚了,絮絮叨叨说给萧墨听。
“东街入口进去就能猜灯谜,再往前还有些投壶夺灯的把戏,大型花灯队伍会来回游行两次,什么时候碰上什么时候看。”
为了庆祝镇子重归安宁,自然是喜庆的,人们总爱在各种值得庆贺的时候带上心中最美好的祝福,所以,在镇中的小河边,他们还准备了祈愿河灯。
“哪里的河灯都说自己很灵,”月鸣道,“不过来都来了,肯定还是要去凑个热闹的。”
昔铁点点头,想到什么,对萧墨道:“我们方才回来,还碰上了灵霄宗的两个弟子。”
萧墨觉得还有下文:“嗯?”
“那位苏白沫说想与映月宗同游,”昔铁看着萧墨神情,挠了挠头,“但我说小镇的灯会,主要看街景,又不是找个地方吃茶喝酒,大家各有各的去处,人太多也会分散,就婉拒了。”
月鸣也笑:“你不知道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在外人面前说完这一段话,老费劲了。”
昔铁不好意思笑了笑。
有拍卖行那一出,月鸣和昔铁愿意跟君不书来往,但苏白沫和金丹弟子是另一码事,并没有跟他俩同游灯会的兴致。
萧墨发现月鸣对苏白沫半点兴趣也没有,苏白沫对现在的他来说估计不如晚上灯会有意思,开口拒绝的是昔铁,但月鸣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萧墨手指在笛子上轻轻敲了敲,心中算是又做个小记录。
那头楚惊澜指导完了三个小孩儿,月鸣拎着自己的剑兴致勃勃上了:“换我换我,我也单手,咱们不用灵力,就练练剑招!”
三个小孩儿坐到萧墨身边,还在回味方才楚惊澜的指点,萧墨朝他们勾勾手指,三人好奇凑过去,就见萧墨拿出一堆灵石和别的东西。
“你们零花钱又涨啦。”萧墨把东西分成三份,“拿着。”
以往给零花钱的时候,三人都是开开心心收下,但这回,他们盯着灵石愣了愣,莫知跟初夏惊呆,燕春咽了咽嗓子:“师兄,这是不是有些多?”
“别担心,这也是楚惊澜的意思,我跟他一起准备的。”萧墨笑眯眯,“他现在富裕,你们零花钱自然要多些。”
燕春初夏和莫知不在映月宗,但早也听同门提起过楚惊澜的名声,可直到此刻,才有了楚惊澜和萧墨在映月宗的确地位很高过得很好的实感。
三人不再有负担,开开心心收下:“谢谢师兄!”
楚惊澜还在切磋,不好打扰,等切磋完了,他们再去朝主子道谢。
都是单手持剑,却半点不影响胜负,楚惊澜照例获胜,月鸣也保持了他在楚惊澜手里的连败记录。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沉,彩蝶镇中的灯开始一盏盏亮起,众人拾掇好,出门去观赏灯会。
萧墨穿着件烟霞色衣衫,正如天边晚霞,在无声中绚烂,艳丽夺目,以一条发带束发,利索束成马尾,衣衫和发带都是楚惊澜准备的新样式,他先前想着一点点把准备的衣物在合适的时候拿出来,今日刚好将这套穿在萧墨身上。
很合身。
而楚惊澜穿着一身银蓝色的广袖衣袍,头戴银冠,他如今的衣服,分明也是萧墨挑的。
两人芝兰玉树,一出现在镇中,立刻引来不少视线,或被惊艳到,大方打量;或红着脸偷偷摸摸暗瞧,方式不同,但都心中赞道: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也生得太好看了!
出门没多久,月鸣就拉着昔铁离他俩远了些:“他们太抢风头了,再过一会儿让他们自己逛去,我们玩我们的。”
昔铁点头啊点头,很懂:“他们是道侣,这种时候,我们不好打扰的。”
因此待到夜幕完全降临,玉壶光转,月鸣和昔铁便打了招呼,分开走,而三个小孩儿也自己玩去,就剩下萧墨和楚惊澜两人。
镇上气氛热闹,镇民来来往往,萧墨正盯着各色灯盏,颇有兴致,走到一个猜灯谜的摊前,端看上面的字条。
楚惊澜就跟在他身边,萧墨停,他便停。
谜面倒是都不难,但却没什么特别好看的灯盏,萧墨正要走,却被老板叫住了。
“恩公,我知几位是彩蝶镇的恩人,从我门前过,怎好空手离开?”他笑眯眯递过两盏灯,“这两盏灯赠与二位,图个灯会好兆头,万望不要推辞。”
是彩蝶镇常见的蝴蝶灯,扎得并不精细,但老板热诚又真心,两人还是收下了,既然他说赠与图个好彩头,他们也不好留灵石,便放了瓶温养身体的丹药,权当回礼。
两人带着灯,走过某个摊前,楚惊澜看到盏红莲灯,便出灵石买下,摊主本不要钱,但他们坚持付了;又过一个投壶摊前,萧墨看中了盏银蓝色的花灯。
外形不如幽夜昙细腻漂亮,不过也很像了。
花灯悬在墙上,每盏花灯前放着小壶,投中哪个便得哪盏,这家老板依旧想直接送,萧墨却道:“店家,我们来灯会也是想热闹,要是都直接送多没乐趣,您也不能不让我们游乐对吧?”
店家心道是啊,于是将去了头的箭支递上,暗暗想,如果恩公投不中,他再送。
不过店老板也是脑子没转过弯来,他们都是能对付魔修的修士,小小一个投壶能有什么难?
萧墨接过箭支:“我来。”
话音刚落,箭支一闪而过,稳稳当当落在了银蓝花灯前的壶中。
太过迅速,让店家都愣了愣,回过神来才连忙恭喜:“恩公厉害,这盏灯是你们的了!”
萧墨把花灯提过来,两人手中的蝴蝶灯换下,楚惊澜提着红莲灯盏,而萧墨提着银蓝花灯,两种灯的辉光交织,将两人都笼在灯火里。
萧墨将灯提到眼前,欣赏着自己赢来的灯,满意:“好看。”
楚惊澜看着灯,也看着人,轻声道:“嗯。”
他们并肩继续朝前走,红尘的繁华热闹,灯火葳蕤皆入眼底,一路行至河边时,河面上已经漂着不少祈愿的灯,岸边有不少人正在虔诚祈愿,随即放下灯盏。
萧墨看到河对岸月鸣他们也在,正放了灯下水,修士目力好,月鸣昔铁瞧见他俩,也挥了挥手。
萧墨和楚惊澜买了祈愿灯,但在要往灯中写愿望的时候,萧墨的手却没急着落下去。
许愿许愿,凡人能向谁祈愿呢,上天吗?天道吗?
不过他似乎把天道得罪了。
令他意外的是,楚惊澜却没有犹豫,很快写好,搁下笔。
萧墨不由眨眨眼:“这么快,你早就想好了心愿?”
楚惊澜顿了顿,才回答:“嗯。”
萧墨叹息:“我有点犯难。”
楚惊澜:“不知许何愿?”
萧墨摇头:“是不知向何方神圣许愿。”
楚惊澜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和萧墨站在河岸,一起望出去,每个祈愿的人面上都专注虔诚,放下河灯时,面上都带着柔情善意,明明只是许愿,却仿佛在这一刻,他们美好的心愿都已经实现。
他们的虔诚和浑身散发的温暖气息裹在风里,萧墨有微微愣神。
在心魔的感知里,这些意念并不香甜,没有诱人的芬芳,但是……无人会怀疑他们的温柔和美好。
人如浮尘,渺小,心却有万千,构筑世间无数风景。
有小孩儿甜笑着,蹦蹦跳跳从他身侧走过;有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亦步亦趋与他擦肩;还有搀扶着老人的青年、还有互相扶持的老人……
愿既人生,众生皆愿。
而楚惊澜就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着。
萧墨捧着河灯的手动了动,他回过身,看向楚惊澜的眼睛:“我好像懂了。”
楚惊澜在灯火间也注视着他:“我似乎也明晓了。”
萧墨:“最好的祝愿,本就不该有拘泥,向传说中的诸天神佛,向所有愿意庇佑世间的存在,向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