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雪认识,但并不想跟她搭话。
祝娆也不在乎他回不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是一张被很多人解读成爱情相关的牌。但很显然,血塔罗的主人和牌灵,比如我跟那条蛇,或者你跟陆见青,都不一定是恋人关系。在塔罗牌的世界观中,有一个双生火焰的概念,说的是灵魂意义上的双生子。他们来自于同源的灵魂力量,双生,双死,可以互相感应,也可以互相吞噬,甚至是互相代替。我的这张牌里封印了一对双子的灵魂,通过这张牌,我能看到牌灵的视角。”
林盛雪还没有对她半遮半掩的话发表什么看法,陆见青先忍无可忍:“祝娆,这种话说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次都要明示暗示,你是不是真以为我现在脾气好?你以为你跟牌灵的关系这么畸形变态其他人就都要跟你一样?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非要这么挑拨离间缺德不缺德啊?这么喜欢神神叨叨我看你也别下副本了,直接在中央城摆摊算命岂不是更专业对口?”
林盛雪有些想让他闭嘴,又有些觉得他说得对,犹豫了一下,打算说点什么让他们继续干正事。
“我马上闭嘴,等我骂完。”陆见青熟练地安抚完林盛雪,冷笑着做出了总结,“祝小姐,我衷心希望你以后说话的时候能不要这么自由,否则早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他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冲着林盛雪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林盛雪:……毁灭吧,他不管了。
祝娆脸上的表情消失得干干净净,沉默而讥诮地盯了陆见青一会儿。
她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冲着塔罗牌的方向样了扬下巴:“好,我们暂时不谈这个话题,看吧。”
第57章 死亡倒计时11
那张恋人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浮到了半空中,静止的画面突然活动起来,男人身后的火焰吞噬了他的躯体,在整张牌面上蔓延开来,苹果树上的蛇探出身子,一口咬掉了女人的头颅。
蛇在火海中爬行,最后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深渊红蛇的影像出现在了眼睛内。
因为刚才的变故被三个人遗忘的红蛇已经在门内死了十几次,此时正偷偷蜷缩在安全的角落里,浑身是蛇鳞掉了一半,完全是一副打死也不会往外走一步的窝囊模样。
感受到红蛇畏畏缩缩的情绪,祝娆原本就不怎么舒服的头更疼了,忍不住骂了一句:“废物。”
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生气,一动不动的红蛇终于开始行动了。
它爬得极慢,诡异的是,它每爬一段路,身上就会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像是用刀割出来的伤口。
等它终于爬出了角落,外面的三个人也终于看清了祖祠内的布置。
祠堂中间的位置摆着一条长长的供桌,供桌的两边是村中祖先的牌位,中间点缀着一些早已经熄灭的白色蜡烛。
供桌以外的位置零星摆着一些桌椅,看起来像是村民们聚在一起开会用的,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用过了,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木楼内部地上、墙壁上、家具上满是斑驳的陈年血垢,混杂着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灰烬,似乎隔着塔罗牌也能闻到里面腐朽肮脏的腥味。
红蛇在陈年血垢上爬行而过,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几乎要把整条蛇切割成无数段,在地面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新鲜血迹。
在正对着供桌的空旷地面上,摆着两具新鲜的尸体。
尸体跟红蛇一样,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来,成为地面陈年血垢的一部分。
红蛇在祝娆的控制下爬到尸体身边,三个人也看清了尸体的面貌。
一具尸体是先前林盛雪和陆见青见过的,在“摄影师”的录像中死去的男玩家,另一具尸体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身形瘦削,衣服上沾了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跟长发黏黏糊糊地混在一起,脖子上还有一道显眼的紫红色掐痕。
祝娆看着画面中女孩的脸,皱了皱眉。
陆见青扫了一眼祝娆脸上的表情,了然:“里面的女尸也是玩家?”
祝娆注意到他口中的“也”字,看着画面中的尸体,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杀的,她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林盛雪忽然开口:“祝小姐,麻烦让蛇往右边一点。”
祝娆依言照做。
随着红蛇的移动,女尸身上的细节也暴露了出来。
她手腕位置上的切口平滑整齐,原本应该好好长在上面的右手却不翼而飞。
陆见青挑了挑眉,看向祝娆,阴阳怪气地给她添堵:“哟,看不出来啊,祝小姐还有这种爱好。”
被他这么一挤兑,祝娆的脸色一黑:“不是我做的。”
她虽然会杀人,但并不是变态。
陆见青自然知道她没有这份闲心,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尸手腕上整齐的切口,嘴里敷衍道:“嗯嗯,不是祝小姐做的。”
祝娆:……这王八蛋怎么没在副本里死的魂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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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盛雪没搭理两个人,目光从女尸的双手上移开,落到供桌底下一堆不起眼的混着棕黑色颗粒的细碎粉末上。
棕黑色的颗粒和粉末附近是几块破碎的粗瓷片,看起来就像是……打翻的祭品。
他收回目光,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祝小姐,去二楼看看吧。”
重伤的红蛇在原地轻轻抖了抖身子,浑身上下破烂的血肉簌簌落了下来,只剩下一副长长的,黏着血肉碎屑的蛇骨。紧接着,新的血肉从蛇骨上生长出来,不过半分钟的功夫,红蛇就恢复了原本的面貌,身上的伤口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焕然一新的红蛇向二楼爬去。
整个祖祠内阴暗潮湿,似乎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打理,从一楼到二楼的木制楼梯上长了一层青苔,上面印着几个成年男子的脚印。
到了二楼,红蛇身上不断出现的伤口就停止了,它舒展了一下身子,开始在二楼爬动起来。
可能是近些年接受过改建,从内部的构造来看,相比于传统的祭祀场所,祖祠的第二层更像是一个村民活动中心。四面的窗户上垂着厚重的丝绒窗帘,三排书架上摆着一些科普类的书籍,只在右手边的角落里摆着一些供村民们暂时休憩的桌椅板凳,桌子上还散乱地堆着一些破损泛黄的旧报纸。
相比于一楼,整个二楼要干净不少,可能是先前制片人在上面居住了一段时间的缘故,还摆放了不少简单的生活用品。
红蛇在地面上爬了一阵,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顺着桌子腿爬到了桌面上,不小心一尾巴甩翻了桌面上的一瓶墨水。
墨水迅速在旧报纸上泅染开,把上面的字迹糊成一团。
红蛇浑身都沾上了漆黑的墨水,刺鼻的气味和粘腻的感觉让它本能不想继续在桌子上待,又顺着桌子腿匆匆爬了下去。
林盛雪匆匆掠过一眼,只看见了最上面一张报纸的标题€€€€西山化肥厂新产品可使亩产翻倍。
他眼神沉了沉。
红蛇又在二楼转了一圈。
祝娆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来二楼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她对着半空中的塔罗牌打了个响指,牌面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飞回到了她的手中。
“既然里面的东西都已经看完了,我们该谈谈接下来的事情了。”她开门见山,“接下来的副本,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我来这个副本的目的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只有跟着林先生,我才有可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与其我暗中跟着你们徒惹两方猜忌,不如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人暂时合作,各取所需。”
“等一等。”林盛雪开口打断了她,“祝小姐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我们合作只能实现你的目的,又哪里来的各取所需呢?”
一个顶尖玩家在副本里的作用毋庸置疑,但如果她怀有一些其他心思的话,紧要关头动一动手脚,就能让所有人共赴黄泉。
祝娆盯着他,冷冰冰地笑了:“至少,我不会在合作期间对合作者动手。”
她看人的目光过于深,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腥气,对视久了莫名让人后背发毛。
林盛雪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
陆见青吊儿郎当地凑上来勾住了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把他往身后带了带,冲着祝娆笑道:“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人没怎么有道德感,就偏爱对合作者背后捅刀子,要是祝小姐能接受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祝娆皮笑肉不笑:“合作愉快。”
两方人各怀心思地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开始一起往山下走。
折腾了这么久,太阳走到了西边,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
昏沉的阳光笼罩了整片山林,山中常有的风声和鸟鸣也稀薄起来,待久了会让人产生类似于死寂的错觉。
红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爬回了祝娆的手腕上,像是被刚刚的疼痛折磨得失去了活力,蔫蔫地盘成一个圈恢复精力。
三个人沉默地站在村口。
按照农村正常的作息时间来说,这个时间正是村民们吃晚饭的时候,西山村中却空无一人,家家门户紧闭,如果不是偶尔街上走过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影,简直像是一个空空荡荡的死村。
祝娆安静地打量了村庄一会儿,开口:“我暂时进不去村子,等晚上我会去找你们。”
陆见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上一次见到祝小姐也是在这个村口,既然祝小姐进不去村子,怎么总是在附近溜达呢?”
祝娆淡淡地解释道:“我在副本里的身份参与了偷盗祭品,自然不被允许进入村子,只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找机会溜进去。”
林盛雪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但也并不是很关心:“既然如此,祝小姐请便。”
祝娆点了点头,转身往山林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两个人的视线中。
林盛雪暗自留意了一下她离开的方向,回头对陆见青说:“走吧。”
街上没有什么人,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宋婆婆的院子前。
隔着一道半掩的木栅栏制成的院门,宋婆婆家养的古怪黑狗双目猩红地盯着外面的一人一鬼,张开嘴呼哧呼哧地喘起了气。
粘腻的口涎从它尖利发黄的牙齿间隙流出来,看起来恐怖又恶心。
陆见青头一次见到这种鬼东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黑狗嗅觉好像格外灵敏,被他身上浓郁的鬼气震慑,犹犹豫豫地冲他小声吠了两声,站起来夹着尾巴用五条腿飞快地溜走了。
林盛雪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陆见青莫名其妙有点后背发毛:“怎么了?”
林盛雪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鬼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体特征吗?”
陆见青愣了一下,解释道:“鬼本质上来讲是没有实体的,只是一团凝实的能量,改变一部分身体特征当然是可行的。”
林盛雪点了点头:“那你试试把你的右手变没吧。”
陆见青眨了眨眼睛,演示了一下:“这样?”
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消失了。
林盛雪思索了一会儿,说:“再变矮一点。”
陆见青依言照做。
林盛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差强人意,先这样吧。”
陆见青眉头一皱,隐约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林盛雪却没有给他继续深想的机会,开始谈起了正事:“祖祠第一层供桌下面有东西,你看到了吗?”
陆见青想了想:“你是说那些棕黑色的粉末?我原来也很疑惑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二楼的报纸让我有了一些猜测。虽然用化肥做祭品,怎么想怎么脑子有问题。不过如果真的要推测的话,我倾向于这些东西真的是化肥,是村民们的脑子有问题。”
而且除去祭品本身不提,他们两个人都能注意到的细节,祝娆不可能注意不到,可是连续两次,她都没有对这些做出任何表示。
甚至在第二层的时候,红蛇打翻了墨水,究竟是它不小心,还是有人让它不小心,就更值得深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