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青问:“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怎么就要往水里跳?”
林盛雪察觉到了不对,表情凝重了起来:“你刚刚没有看见那两个人影?”
陆见青也皱了皱眉,肯定道:“没有。我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林盛雪简单跟他讲了刚刚遇到的事情。
陆见青想了想,说:“传闻中溺死的水鬼会试图拉过路的路人进入水中,代替自己被水囚困,从而使自己获得解脱。”
林盛雪问:“你是说,刚刚那两个东西是水鬼?”
陆见青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但是我问过一位淹死鬼朋友,他跟我讲,放屁。”
林盛雪:……
他就不该指望陆见青嘴里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陆见青琢磨了一下,正色道:“不过这里确实怨气很重。但是整个副本里怨气都不轻,如果真的出事的话,恐怕不止是这里会出事。”
林盛雪也想到了差不多的地方,他说:“走,我们先回去。”
联想到那两位过来送他们的镇民畏畏缩缩的态度,晚上的情况用脚趾头想都不会太平。
如果说前半夜一直风平浪静,那么后半夜,肯定会有危险出现。
刚刚的突发事件有可能是危险的一部分,同样有可能是危险出现的预兆。
他们管不了南兴镇别的地方,但至少要先保证他们今晚居住的帐篷是安全的。
*
天实在是太黑了,如果不是两个人来的时候特意留心了过来的路,恐怕连回来都很困难。
来自神庙方向的孩童哭声依旧没有停止,依旧在两个人的耳边萦绕,诡异的是,无论两个人走了多远,哭声都没有因为距离而变小或变模糊的趋势,反而如影随形。
两个人顶着令人头疼的诡异哭声往回走。饶是他们记得路,也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重新摸索着回到了帐篷的范围。
耳边的孩童哭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
还没等走过去,林盛雪看着帐篷的方向,忽然停下了脚步:“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两顶帐篷前面点着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掉了。
不止如此,连两顶帐篷上挂着的灯好像也失去了作用,只留下一点微弱如萤火的光在闪烁着。
整个帐篷所在的区域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无从确认其他的人究竟是不是还在帐篷里。
黑暗好像更为浓稠了,原本就很低的能见度似乎又缩小了不少。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陆见青想了想,喊了几声其他人的名字。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黑暗中好像出现了什么变化。
危机感突然开始预警,陆见青谨慎地住了口。
而不远处的帐篷里€€€€€€€€了一阵,似乎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紧接着,一点微弱的光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点光在原地晃了晃,似乎在跟两个人打招呼。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一眼,放轻脚步顺着光亮发出的地方走了过去。
似乎是估算着两个人走过来了,帐篷拉开了一条缝,唐宁探了个头出来,用口型对两个人说:“快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大功率的手电筒,刚刚两个人看到的光亮就是这个手电筒发出来的。
手电筒的光被压制在极为狭小的范围内,原本应该无形的黑暗好像忽然之中有了实体,将所有发出的亮光全都吞没了下去。
除林盛雪和陆见青以外,其他三个人都在帐篷里。
进入帐篷之前,林盛雪回头朝外面望到不尽头的浓稠黑暗看了一眼。
他好像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熟悉的气味。
有点像是……鱼腥味。
有了帐篷对外面的隔绝,帐篷里面受黑暗的影响要小一点,至少点了一圈蜡烛之后能勉强看清楚帐篷内的情况。
虽然正是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候,但没有人睡觉,三个人挤在帐篷正中间唯一一张临时搭起来的桌子旁边,借着桌子上一根蜡烛的火苗小声商量事情。
几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点“彩”。
字面意义上的彩。
唐宁的外套被扯得破破烂烂,许芳庭的袖子上被泼了大片的颜料。陈郢更离谱,额头上用粉色的水彩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
看起来活像是经历了什么恶作剧。
陆见青憋了一会儿笑,咳了一声,小声问道:“你们这是……”
唐宁立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嗓子跟蚊子哼哼似的小声提醒:“小点声说话,否则会把外头的东西引过来。”
陆见青把声音压到最低:“外头的东西?”
唐宁满脸一言难尽,小声说起了他们这段时间的遭遇。
陆见青跟着林盛雪离开以后,唐宁在外面守了一会儿。最开始的半个小时,一切都风平浪静。后来,树林里开始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动静,甚至里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闪而过的,类似于人的影子。
她怀疑是自己眼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看见了第二道影子。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影子出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距离帐篷的方向也越来越近。
这种正在逐步靠近帐篷的东西远比不痛不痒地折腾出来一些动静要危险得多。
鉴于陆见青临走前特意提醒她要多注意一下树林,她没敢马虎,打算先回帐篷里把领外两个人叫起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黑暗开始降临了。
所有发光的东西很快就全部都失去了作用。
唐宁一边打开没有多少用处的手电筒,谨慎地摸黑返回帐篷的入口,一边叫了两声还在睡觉的两个人的名字。
然后她感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唐宁以为是有同伴出来了,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尖利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手”开始试图抓住她,那些看不见的手似乎手中握着什么锋利的东西,很快就把她的外套扯得破破烂烂。
外头的动静终于把帐篷里睡觉的两个人惊醒了,两个人跑出来后,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唐宁小声解释完三个人的遭遇,摊了摊手,做出总结:“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我们不知道黑暗中藏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些东西却能够通过声音找到我们,谁也不知道它们下一次会不会对我们动手。”
手?
林盛雪莫名其妙想到了水中那只怪物的手。
许芳庭被外头的鬼手折腾了一顿,这会儿兴致也不高,她头疼地揉了揉脑袋,询问道:“阿宁说你们两个是出去追什么东西了,发现什么了吗?”
陆见青简单地把两个人的遭遇讲了一遍,又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帐篷外的一团漆黑,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先等天亮,如果天亮了外面的黑暗还不散的话,我们就得另想办法了。”
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几个人也没有了睡觉的心思,继续挤在小桌子旁边盯着外面的情况,专心致志地等天亮。
*
好在天亮的时候,黑暗终于退去了。
太阳如往常一般在副本中升起,光明驱散了黑暗,重新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南兴镇也如往常一般恢复了平静。
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帐篷的时候,正好看见昨天晚上像是被狗撵的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的两个镇民正在往这边走。
两个人抬着五个叠在一起的担架,脸上没有半点昨天傍晚的慌张,一边聊天打哈欠一边慢悠悠地爬山坡。
看到五个人好端端地站在帐篷前,两个原本悠闲的镇民都愣住了。
一个镇民正张着嘴打哈欠,哈欠打到一半,愣愣地看着几个人忘记了闭嘴,他抬着的那头担架也“砰”一声落到了地上。
另一个镇民没料到同伴突然松手,吃不住力,也跟着松了手,五个担架先是砸到了头先一个人的身上,然后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另一个镇民顾不得抱着自己的脚哀嚎,震惊地看着五个玩家:“你们还活着?”
陆见青挑了挑眉,笑了:“怎么,难道你们这里守个夜都有致命危险?还是说,你们南兴镇就是不希望我们能活着?”
两个镇民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了一番,一个镇民上前来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说:“哪里哪里,你们可是镇长的客人,能活着当然好。我们这边守夜也只是求个安心,怎么可能有生命危险呢?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你们可以下去吃早饭休息了,我们今天晚上再来找你们。”
这些人活着当然好,也省得他们还要想办法再换一批守夜人。
两个镇民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眼看两个镇民对他们失去了兴趣,马上就要独自下山,陆见青突然叫住了他们:“我说两位兄弟,你们是不是忘了把你们的担架带走了?”
两个镇民已经有些不耐烦,随口说:“放在这里吧。今天用不上,明天也总是用得上的。”
陆见青蹲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下散落在地上乱七八糟的担架:“我倒是有点好奇这五个担架是用来抬什么的了。我记得上一次在你们南兴镇看到这种担架还是在昨天的广场上,用来抬我们同学的尸体。今天这些担架总不会是用来抬我们的尸体的吧?”
陆见青几次三番话里话外地挤兑他们,一个镇民终于有点忍不住了,阴阳怪气道:“死在我们南兴镇的地界可是天大的福气,其他人想有还没这个福分呢。”
其他玩家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但他们转念一想,这些人可能还真要。
陆见青听见这句话,眼睛里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终于开始有点封建迷信的意思了。
林盛雪隐约猜到了陆见青想要干什么,看了他一眼。
陆见青给他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跟镇民找不痛快:“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人死不能复生知不知道?都死了还有个鬼的福气。我看你们这里又是长命百岁又是神的,纯粹都是胡扯罢了。”
刚才接话的镇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被这么三番两次地挤兑终于急了。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有人居然质疑他们的神仙:“你们这些粗鄙的外地人知道什么!我们的神仙会保佑每一个栖息在这片土地上的灵魂……”
他刚刚嚷嚷到一半,就被同伴阴沉着脸猛地打了一下。
镇民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跟这些外地人说这么多,不情不愿地闭了嘴,怨恨地盯了玩家们一眼。
昨天晚上算他们运气好,等再过一晚上……
一想到面前这几个都是将死之人,他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两个镇民不再继续跟他们这些粗鄙的外地人说话,径自下山回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