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樾不敢耽误,立刻把六位数密码输入了进去。
门开了。
陆见青一把推开门,将林盛雪和唐樾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跑了进去,利落地反锁上了门,将近在咫尺的总部工作人员关在了门外。
门外传来闷闷的砸门声。
可喜可贺,这扇门至少足够结实,暂时阻挡了他们破门而入的步伐。
熟悉的计算机就在房间正中央的位置。
唐樾看见计算机跟现实世界年代相差不大的外形,有些迟疑,下意识看向了林盛雪和陆见青。
陆见青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就是这个。”
唐樾不再迟疑,立刻冲过去开机操作。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渐渐浮现出难色:“有点问题,系统发现我们入侵到这里之后临时设置了一个防火墙。”
陆见青问他:“能破解吗?”
唐樾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试着敲击了两下键盘:“能……需要时间,给我十分钟。”
门外的拆门声越来越剧烈,门外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拿了什么工具,特殊材料制成的房门已经有了明显破损的迹象。
房间门很明显撑不了十分钟了,甚至看起来两分钟都堪忧。
陆见青活动了一下手指,看向林盛雪:“好,小林老师,走?”
林盛雪点了点头,直接打开了门。
一把亮闪闪的电锯迎面而来。
林盛雪面不改色地闪过了电锯,一脚把拿着电锯的工作人员踹了出去,夺下了他手中的电锯。
他迟疑了一下,将锯子丢进了门内,又转而抢过了对面人腰上的电击棍,将人砸晕后踹去了一边。
陆见青立刻跟了上来,关住房间门站到了他的身后。
两个人开始联手阻拦这些工作人员接近房间门。
拦这么多人是体力活,这些工作人员又活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人都有些脱力。
但收到消息的工作人员还在源源不断往这个方向聚集。
林盛雪侧身避过一个工作人员手中的电击棍,手臂还是避无可避地被蹭了一下,隐约有些发麻,他皱了皱眉,对陆见青说:“已经十五分钟了。”
陆见青把试图偷袭林盛雪身后的工作人员踢开,也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我顶一会儿,你进去看看。”
林盛雪点了点头,甩开身边纠缠的人,回身一把推开了身后房间的门。
*
林盛雪刚一进入房间,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感。
房间内“神”的污染几乎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浓度,他不过在里面待了几秒钟,就已经有了思维跟系统共享的错觉。
唐樾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恐怕已经中招了。
林盛雪强行收敛了心神,走到了计算机旁边。
屏幕上闪烁着一串串复杂的字符,计算机底部的外壳已经被拆开,露出里面的电线和唐樾新接上去的接口。
他脚步顿了顿,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好对上一道冰冷的目光。
唐樾警惕地看着他,手中捏着他之前当宝贝似的护着的储存装置,似乎下一瞬间就要把这个会影响系统运行的东西彻底毁掉。
看见是熟悉的人,他脸上的警惕的表情渐渐散去,拼命挣扎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一句有明确信息的话:“把这个……插.进接口里……”
说完,他紧紧捏住储存装置,双手用力,想要把手中的东西掰成两半。
林盛雪立刻上前试图把东西抢下来。
唐樾被迫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拽住储存装置的另一边,死活不肯撒手。
林盛雪唯恐装置出了问题,只能强行卸了唐樾的一只手。他正想把东西拿过来,头忽然尖锐疼痛起来。
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
他听见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对他说:
[提示:游戏内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
已死亡的玩家无论因何种原因依旧保有意识,都无法退出游戏。
兴许是在他意识被污染入侵,思维被系统共享的那个刹那,系统窥见了他最软弱的部分,才会特意向他重复这个信息来试图击溃他的防线。
但他并没有动摇过,正如陆见青也从来没有动摇过。
一片混乱中,林盛雪听到了急切的脚步声。
陆见青勉强把还能顶半分钟的门强行关上,快步走到两个人的身边,叫林盛雪的名字:“……盛雪?”
林盛雪目光直愣愣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头脑中尖锐的疼痛渐渐褪去。
陆见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他点了点头。
他们从未向对方提起这个话题,但他们的默契早已默认了这个结果。
林盛雪闭了闭眼睛,按住唐樾不肯松开的手,强行将储存装置插入了进了接口中。
屏幕上闪烁的字符越发快速紊乱,十秒钟之后,屏幕变成了一团五彩斑斓的马赛克,剧烈闪烁了一下,最后完全归于一片纯黑色的平静。
屏幕彻底熄灭了。
系统播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警告!系统遭受破坏!]
[修复中……]
[修复失败。]
[记忆修正程序已失效。]
[神迹游戏将于一小时后关闭服务器,存活玩家将移出游戏。]
[连接中……已定位首位玩家进入游戏时间。]
*
无论是在中央城,还是在副本里的所有玩家都同步听到了播报声。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
有玩家似乎身在梦中,迷茫地给了身边的同伴一肘子:“老刘,刚才系统说的……是啥子意思?什么叫关闭服务器?”
他的同伴却并没有回应他,怔怔在原地坐了片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副本里,二丫正在跟村子里倒霉的外来者玩捉迷藏,结果不慎中了玩家的陷阱,被关进了道具笼子里。
她仇视地盯着讨厌的外来者,正打算做点什么,就见面前正要趁势逃跑的女玩家在原地表情似哭似笑地愣了一会儿,然后高高兴兴地把装着她的笼子抱起来,隔着笼子乐滋滋地揉搓了两下她脏兮兮的脸颊。
二丫吓了一跳,一边挣扎一边试图咬她:“神、神经病吧你!”
然后她就看见,面前上一秒还在笑的玩家突然落下了眼泪。
这个外来者怕不是疯了。
二丫挣扎着从笼子里跳出来,一溜烟地跑走了,不知道躲去了什么地方。
钱富贵背着手站在街边,高高兴兴地看着满街疯跑的玩家们,与有荣焉地自吹自擂:“哎呀,我就说我的眼光从来没错过,朔月那帮子人,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
身旁的助理脑子还有些发麻,听见老板的话才渐渐有些反应了过来:“游戏,要关闭了……”
钱富贵大手一挥:“叫人过来,开会!”
助理挠了挠头,十分不解:“不是要关闭服务器吗……”
都这会儿了还开什么会。
钱富贵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散伙会,顺便谈谈现实世界愿不愿意来我们公司续个合同的问题,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愿意入职我们公司的都给待遇从优!”
祝娆站在游戏大厅的屋顶上,表情漠然地看着玩家们的狂欢。
她站在哪里看了很久,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她既不会因为游戏即将关闭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也无法跟人群的热闹感同身受。
即将关闭的游戏也不再需要被筛选出来的执行者,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定位和她的价值,像是一段无用的,被遗弃的程序。
虽然这些无意义的情绪理论上已经剥离出了她的躯体。
祝娆取出了那副血塔罗。
失去作用的道具已经完成变成了一副普通的纸牌,轻轻一用力就被扯成了两半。
她把所有纸牌一张一张撕碎,丢在了中央城永恒不变的空气中。
然后她拍了拍手上的纸屑,纵身跳下了屋顶,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
许芳庭和唐宁也听到了系统播报声。
她们就在楼下,唐宁手一抖,手上的烟花再次放出去了一个。
那些工作人员表情冷漠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这次却没有再被烟花吸引,也没有继续攻击她们,如同一群沉默而有序的机器一样,安静离开了现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日常位置,等待系统对他们下一步未知的安排。
唐宁傻愣愣地握着手里的道具:“刚刚通报的意思是……我们成功了?”
她身上受了点伤,情绪一激动咳嗽了两声,她平复了一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许芳庭扶了她一把,正打算数落她两句,看了她的表情一眼,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是,我们成功了。”
房间内的“污染”渐渐消散了。
唐樾捂着还在疼的脑袋想从地上爬起来,冷不防碰到了受伤的手腕,“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林盛雪走过来,不声不响地重新给他接好了手。
窗外,唐宁手滑放出来的烟花刚好炸开。
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光在夜空中盛放,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唐樾终于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顾不得自己的手,把头从窗户里探出去,对他姐快乐地大喊道:“姐,再放个烟花!”
唐宁叉腰在楼下笑着骂了句什么,离开窗口拉着许芳庭往楼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