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瞬间闹成一团，宋小莲眼睛里的眼泪忽地落下，他无措的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
“小伙子，好眼力啊，不仅聪慧，而且很有才学。”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信步走到沈嘉文的身边，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十八九的少年，少年一袭蓝衣，眉目疏朗，五官清秀，颇有些读书人的气质。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不少穿着官服的人。
沈嘉文闻声望去，垂眼朝对方点了点头。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沈嘉文，而后厉色对宋小莲道：“你可知罪？”
“我没罪!”
那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你若现在认罪，我还能让你少受些苦，如果真进了大牢里，严刑审讯之下，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宋小莲攥紧着衣袖，一动不动。
男人随即大手一挥：“来人，将他押回衙门！”
附近的捕快立即上前，三两下就按住了宋小莲的肩膀。
“我说……我说……”宋小莲惊恐的大叫出声。
中年人抬手叫人站住，淡淡道：“说吧。”
宋小莲咬着唇道：“是我杀了他。”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凄然的表情：“这个老东西，年轻的时候就整日游手好闲，现在老了居然还想把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卖了换钱……既然生了病，怎么不赶紧去死呢。”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你都下得去手，简直丧尽天良。”中年人身后的蓝衣公子愤怒的说。
“亲生父亲？”宋小莲“呸”了一句，不管不顾的挣脱掉官府的束缚，扯开自己的衣领大声质问：“有谁家的亲生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做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配做人，他对不起我娘，也对不起我……他就是个……畜生。”
他悲泣起来，眼睛里再没了刚才的光亮。
蓝衣公子此时也闭上了嘴巴，没再出声。
“原来你和你爹苟合……”
“父子俩都能滚在一起，我看啊，这两个玩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活该……”
周围百姓们的议论声像一个个长满刺的钢针，全都扎进了宋小莲的心里。
他低下了头，用手遮住脸，没人能看清楚他此时的模样。
一股深深的绝望感从他的身边向四周蔓延。
沈嘉文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紧，他上前了半步，喃喃问道：“你杀他是为了反抗吗？”
宋小莲抬头看向他，眼睛里一片猩红：“不然呢？我又不是什么嗜血的魔头。”
他惨笑道：“我娘从前就说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不能嫁，她当年就是看中了我爹的皮囊，所以才会带着那么丰厚的嫁妆嫁给他，结果到头来被骗得连命都保不住，一个千金小姐，最后居然死在给人洗衣服挣钱的路上。”
他死死盯着沈嘉文看：“我该听她话的……可我看见你的这张脸就什么都忘了，我以为你会和他不同……我为了你这张脸还想赌一把。”
他泪如雨下，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形象了，只剩下了歇斯底里的不甘：“漂亮男人啊……”
宋小莲的字字句句都砸在了沈嘉文的身上，汹涌的内疚感朝他袭来，很快将他淹没。
沈嘉文怔愣的立在原地，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对不起……”沈嘉文也红了眼睛。
他在现代的时候，通常只是在前期的时候会到案发现场进行勘探，而后进行检验，得出尸检报告。
后续的侦察和审问全都是其他刑警该干的活。
他虽然对案情会有所猜测，但并不会太深入。
像今天这样当着凶手的面，直接说出真相还是头一次，况且在沈嘉文看来，宋小莲被父亲强迫侵犯之下做出的行为，应该属于正当防卫。
宋小莲没想到他会道歉，眼睛更红了，终于失声痛苦了起来：“呜呜呜呜……”
他拼命摇头，像是觉得不堪，不再看沈嘉文一眼。
中年人见状叹了口气，吩咐手下人把宋小莲带走，而后看向沈嘉文，摇了摇头感慨道：“小伙子性子太软了啊。”
他说完便拂袖离去，看起来像是有些失望。
已经走出几十米远了，中年男人，也就是谢振安想起刚才见到的青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性情软弱，难成大器啊。小澜，你可不能学他。”
谢澜躬身行礼：“父亲说的是，孩儿记下了。”
……
闹剧结束，集市上的人们纷纷散去，只是嘴里还嘀咕着两句关于宋小莲事情的看法，对此不屑的人大有人在。
王杰一直站在沈嘉文的身边，此时又“嘿嘿”了两声：“沈老弟，没想到你还真有两点东西嘛……刘大山这次可要输钱了呢，哈哈哈哈。”
沈嘉文没有心思和他说话，敷衍了几句便抽身往前走。
谁知还没等他转过身来，一匹骏马突然奔驰而来，差点将他撞倒在地，好在张枫反应及时，才稳住了沈嘉文的身体。
“看路。”张枫低声道。
“抱歉……”沈嘉文下意识道歉，却突然觉察到喉间一片痒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张枫蹙眉给他拍了拍后背，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你这身子太弱了，不能再着急上火。”
周围集市喧闹，人来人往，沈嘉文躲在张枫的怀里，突然感觉心里一阵酸涩。
他随手拽住张枫的衣袖，眉目间都染上了一层愧疚：“是我害了他。”
张枫自然知道沈嘉文说的“他”是谁，他抬手在沈嘉文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不要自责，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就交给衙门。”
“况且就算你刚刚没有指出来，日后尸体下葬前，也会有仵作来验尸。”
沈嘉文知道张枫这是在安慰自己，沉默了片刻，而后从张枫的怀里退出来。
他再次道歉：“抱歉，我刚刚没有控制好情绪……”
张枫抬手摸了摸沈嘉文的头发：“你不用和我道歉。”
沈嘉文感受着头顶的重量，眨了眨眼睛，而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他不自觉的和张枫离得近了些，修长的手指一直勾着对方的衣袖，眼中一片温暖干净。
张枫见沈嘉文的心情好了些，便领着人走到了一处摊子前，买了些纸和笔墨。
“你不用给我买这些。”沈嘉文急忙道。
他在潜意识里还是不想欠张枫太多东西。
东西欠的多了，就不好还了。
张枫看了沈嘉文一会儿，而后道：“本来就是要给你买的，不然你一直借用林浩的，大嫂会受不了。”
英俊的哥儿和他的夫君保证道：“你放心，我有钱。”
……
沈嘉文最后还是收到了满满一摞的东西，张枫心疼他的身体弱，甚至都没让沈嘉文自己拿，直接就那么帮沈嘉文提在了手里。
张枫对他太好了，好得让沈嘉文感觉不踏实。
他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能看出来尸体上的破绽吗？”
沈嘉文直视着张枫的眼睛：“我能感觉得到，你察觉到了我身上的不同。”
第13章
张枫提着东西往前走，闻言点了点头：“我和那个小莲一样。”
“什么？”沈嘉文没听懂张枫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他和小莲一样？
他们分明哪里都不同。
“我和他一样，我们都喜欢漂亮男人。”张枫平淡开口。
随即他话锋一转：“我虽喜欢漂亮男人，但如果被我发现你触及了我的底线，我也会像那个小莲一样，亲手了结了你。”
沈嘉文一愣，看向张枫的眼神变得复杂。
张枫这话说的没有问题，如果沈嘉文现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大概会为此拍手叫好。
可现在张枫说话的对象变成了沈嘉文自己，一切的感觉就全都不一样了。
那些刚刚萌生出来的悸动和欢喜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沈嘉文眼中的喜欢一点点被理智取代。
他默不作声的接受了张枫的警告，也在同时将自己的心房关的严实。
张枫看着沈嘉文平静冷淡的模样，呼吸一滞，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他往沈嘉文的方向凑近了些，眼睛一直暗暗关注着沈嘉文的一举一动，可就在他斟酌着该如果开口时，一道身影突然拦在了他们的身前。
张枫认得那人，对方是镇子上有名的富户之子王千卓。
这王千卓出名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富贵的身份，更大的原因是他那张酷似男人的脸。
明明是个哥儿，却比寻常的男人都要粗犷。
单从外表来看，他和张枫是一种人。
王千卓身后跟着十几个小厮，看起来颇有排场。
他拦在沈嘉文的身前，笑得开怀，手中拿着一块白净无瑕的美玉，看起来便是一副比男人还要风流的模样。
“美玉赠佳人。”王千卓将玉递到沈嘉文的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对方。
张枫看见对方手里的那块玉时，眸光便是一暗。
王少爷喜欢给自己看上的男人赠送玉佩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安南镇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被王少爷看上的男人，当晚必定会被对方领回家，共度一夜良宵。
如果伺候得好了，还能得到额外的赏钱。
因此，许多人都会在王千卓出门闲逛的时候，好好打扮一番，期待着可以被对方看上。
长得不好看有什么？
一晚就能拿到几百两银子，谁拒绝谁才是傻子。
旁边卖菜的小伙子看着沈嘉文那张俊俏的脸，又看看王千卓手里的美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羡慕谁了。
沈嘉文并不知道其中的玄机，但他也没有平白无故收人东西的习惯。
他将对方的胳膊推远，“无功不受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