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屋门口, 张枫看着刘大山，冷声道：“有事？”
“……我来看看沈书生，”刘大山挠了挠头发, “他不是病了吗？现在没事了吧。”
自从沈嘉文出事以来, 亲自上门探望的，除了王虎和林生他们外, 只有刘大山一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枫和刘大山虽然是旧相识, 但交情谈不上有多好。
在现在这种人人对他们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刘大山为什么会来拜访？
张枫心里警惕，但面上不显：“他病还没好，现在正在里面休息。”
他的身体连动都没有动, 丝毫没有把人引进去好好招待一番的意思。
乡下人没那么多礼数，刘大山闻言只点点道：“那行，等他好了我再来看他。”
张枫还以为刘大山是谢澜那边派来的人,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好说话。
刘大山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五两银子，塞进张枫的手里：“愿赌服输！”
张枫讶然, 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来兑现这五两银子的。
“我之前确实是瞧不起那小子, 总觉得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再加上他风评也不好……”刘大山顿了顿道，“就以为他不是个好东西。”
张枫闻言蹙眉看向刘大山。
“……”刘大山对上他的视线，“哈哈”笑了两声, 改口道：“不过现在看来他也算有点本事，老子以后就不叫他小白脸了, 等以后他病好了, 过来吃饭啊, 我请他喝酒！”
“……等等, 他那样子，到时候不会一口倒吧，哈哈哈哈哈。”
张枫：“……”
刘大山走后，张枫拿着那五两银子，快步往屋内走去，他脚步很快，可到了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
他的手掌摸上门锁，有些无措，顿了顿后，才小心打开了屋门。
张枫慢慢走了进去，屋内一片安静，沈嘉文静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书。
张枫自知理亏，走到沈嘉文身边坐下，将那五两银子放在沈嘉文的身前：“刘大山是来还五两银子的。”
沈嘉文翻页的动作顿了下，没说话。
“他说他愿赌服输，这是来和你赔礼了。”
沈嘉文依然没说话。
张枫咳嗽了下，无声往沈嘉文的身边凑近了些道：“嘉文等会想吃什么？”
“……”
见沈嘉文依然没有理他，张枫抬手按住沈嘉文的书，“别不理我。”
沈嘉文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终于抬眼看了过去，男人清润的眼眸里透着委屈和担忧，他定定凝望了张枫很长时间，最终还是默默转回了视线。
张枫被沈嘉文的眼神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心底一片柔软，凑上前和沈嘉文一起看书。
他伸手指着上面的字问：“这个字怎么读？嘉文教教我……”
张枫的声音又低又慢，沈嘉文眨了眨眼睛，终是没有忍住，念出了那个字的读音：“钧”。
“哦，”张枫点点头，按住沈嘉文的书，继续问，“那这句话怎么读？”
“……”沈嘉文垂眼，过了半天才道：“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①”
张枫点点头，刚要再问，却被沈嘉文抢先了一句：“方才为什么把我锁起来？”
沈嘉文不喜欢搞冷战，因此也不至于一直和张枫闹别扭。
但他还是生气，他气张枫没有询问他，就将他锁了起来，他也气张枫擅自替他做了决定。
“我怕你受伤。”张枫低声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
沈嘉文叹了口气，无奈的伸手在张枫的头上蹭了下：“你太谨慎了。”
张枫任由沈嘉文的抚摸，舒服的将自己的脑袋往对方手里凑，高大的身躯和沈嘉文撞了个满怀：“你别生气。”
沈嘉文看着他往自己怀里凑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修长的手指在张枫的脑袋上一连揉了好几下：“好，我不生气了。”
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柔：“只有你能让我这么轻易就消气。”
张枫眼睛亮了亮，眼中满是对沈嘉文的喜欢，他的眼神真诚又热烈，沈嘉文很是受用，勾起唇，再次将书拿了起来：“还想学吗？”
张枫点头：“想。”
沈嘉文了然，刚要开始教学，却突然被张枫塞了一本书。
“这是……兵书？”
沈嘉文惊讶的看向张枫：“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兵书，顾名思义，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发挥出作用。
张枫敛下眼睑：“西荣国新皇刚刚登基，急于求成，最近边境关系紧张，我有预感，他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沈嘉文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想去参军？”
张枫点头“嗯”了一声。
沈嘉文手里的书攥得紧了些，并没有阻拦，只是问：“什么时候去？”
张枫的视线在沈嘉文的手上停留了会，嗓子有些发紧：“等你安顿好了之后，我再去参军。”
屋里突然变得沉寂了起来，沈嘉文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怎么现在才说？”
张枫看着沈嘉文的眼睛：“抱歉。”
“没必要抱歉，如果这是你的理想，那我绝不阻拦，这世上的人离了谁都能活的很好，是吧？”
沈嘉文自嘲的笑了下，而后长吸了一口气，开始认真教了起来。
他教的认真，张枫学的也很认真。
只是二人之间再没了之前那样旖旎的气氛。
张枫其实很聪明，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人教而已，现在经过沈嘉文的教导，很快就能领悟其中的意思，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其出其不意的巧妙思想让沈嘉文都有些佩服。
毫无疑问，张枫在军事上是有天赋的。
只是沈嘉文一想到张枫要上战场，就觉得心里紧张的厉害。
战场上凶险万分，张枫还是个哥儿，这让他怎么能放下心来……
沈嘉文心里难受，就连晚饭都没吃几口。
张枫看在眼里，将菜推到沈嘉文的身前，刚想说话，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屋外小于淅淅沥沥，空气中都透着凉意，风信子上沾满了雨滴，看起来更加的明亮鲜活。
张墨的声音在寂静的田间小院中响起，粗戾中带着些哀求：“枫哥儿，快给大哥开门……”
张枫这次本来还想故技重施，将屋门锁上，但沈嘉文早有准备，直接按住了张枫的手，目光坚定：“让他进来……阿枫，相信我。”
①引用自?孟子?
第40章
张枫见沈嘉文执意如此, 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侧开了半步，举着伞和沈嘉文一起走了出去。
雨点细细密密的砸在积水中, 泛起一阵涟漪。
门外只站着张墨一个人。
“你们可算是来了, 怎么这么慢，让我等了这么长时间才开门……我身上都湿透了, 快让我进去避避雨。”
张墨说完便直往屋里冲, 张枫抬手想要阻拦，却被沈嘉文按了下去。
“我晚上还没吃饭呢，”张墨朝张枫招了招手，“枫哥儿, 你去给我做点吃的去。”
张枫看着张墨那副熟稔的模样，眉间蹙起峰峦：“我们已经分家了，你要吃饭回你自己家吃去。”
张墨瘪瘪嘴：“这不是你嫂子她娘又要不行了吗？郎中说没几天可活了……林浩他们非要把老母接过来, 我想着让老太太一个人住着挺可怜的，也就同意了。”
“不过家里现在满屋子都是药味，我待着心烦, 就来看看你。”
张枫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将张墨手中的杯子夺走放到一边：“来看看我？”
张墨什么德行张枫还不清楚吗？
这就是个钱眼开、有奶就是娘的主。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次来，想必是有所求。
“你别不信啊，我说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可是我亲弟弟, 我当然时刻想着你了, 想当年你被母亲罚跪、饿的差点昏倒的时候, 可是我冒着风险给你送的饭……你都忘了吗？”
这是开始打感情牌了。
只可惜, 任由张墨说的天花乱坠，张枫也不会再和他亲近半分了。
少时的情感或许真挚诚恳，可终究还是敌不过俗世的欲望堕落。
曾经的那个好哥哥早就消失了。
张枫不愿理睬张墨，索性拿起刻刀雕起了木头，锋利的刀尖在他的手上上下飞舞，每一道刀痕都恰到好处。
他边雕刻边道：“只这一晚，日后如果再来，我会亲自动手把你赶出去。”
张墨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好几声，闻言也有些生气道：“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哥了？”
“我们是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永远都不可能和我彻底划开界限！”
烛火摇动，张枫被张墨的叫声扰的心里不快，蹙眉低声道：“要么闭嘴，要么现在就滚。”
张墨知晓这是真把人惹怒了，耸耸肩，将声音收敛了些：“枫哥儿啊，你也知道大哥这些年身体都不好……”
张墨打量着一旁看书的沈嘉文道：“我看这嘉文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那一百两银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张枫冷笑了一声，手中用力，刀尖深深刺进木头里，“咔嚓”一声，原本初见外形的木雕就已经裂成了两半。
随后他手腕一甩，木雕直冲张墨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