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十几个丫鬟道:“现在立刻从这个院子里出去,如果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踏进来一步,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说完又看向了王涛:“将这里收拾干净,将她们带过来的所有东西都搬走。”
“少爷,我们是公主安排的,离开这里……我们就无处可去了啊。”一个身穿淡黄色素裙的女人高声道。
其余的丫鬟也连声附和:“是啊,少爷……”
沈嘉文充耳不闻,只对王涛道:“把这里处理干净,不然我拿你是问!”
他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一路快步,终于来到了嘉华公主住的主院。
还没等他走进,就听见了一阵乱哄哄的吵闹声,沈嘉文心里一紧,脚步越发加快了起来。
沈嘉文原以为张枫会吃亏,却没想到对方完好的站在一堆倒在地上的仆人之中,神情自若。
“怎么样?阿枫……有没有哪里受伤?”沈嘉文着急的上前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又是摸脸,又是揽腰的,反而将镇定的张枫搞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张枫眼中满是暖意,轻笑了下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他们这么多人打你一个,一定吓坏了吧……”沈嘉文不依不饶,一直又察看了许久才放下心来。
躺在地上的人听到他这话差点没气的吐血,他们连这个凶哥儿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拿什么吓啊……明明他们才是被揍的那个!
他们这位新少爷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吧!!!这凶哥儿有什么好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嘉文小声念叨着,焦急的心绪平复了几分,拉着张枫的手缓步走到嘉华公主的面前,敛眉行了个礼。
嘉华公主正端坐在桌边喝茶。
她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看在了眼里,此时见到沈嘉文将张枫护在身后,顿时不快道:“嘉文,这个哥儿太不懂规矩,我这个当娘的只是找人教训他几下,他就把人给打了,再这么下去,他将来是不是连我也不打算放在眼里了?”
“您因何打他?”沈嘉文沉声问。
“他对我不敬,我还不能处置他了吗?”嘉华拍桌子道。
沈嘉文根本不相信张枫会对她不敬,冷笑了一声道:“那我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白痕病最忌纵欲,我身上的毒还没彻底消除,您现在就找了那么多丫鬟给我,是想要我毒发身亡吗?”
“你……”嘉华公主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茬,气急败坏道:“你就是这么和母亲说话的吗?”
沈嘉文定定看着嘉华公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说话啊!”嘉华公主怒道。
沈嘉文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随即又转为淡漠:“自从我回来之后,您从未关心过我的身体,反而对谢澜百般爱护,就算他差点将我害死,您也能轻易原谅他……”
沈嘉文的声音有些发冷:“既然如此,您还是将心神都放在谢澜身上吧,您放心,以后我会叮嘱好阿枫,叫他不要来打扰您的。”
他说完再次拱手行礼,而后拉着张枫扬长而去。
嘉华公主被气的不清,指着沈嘉文的背影道:“我怎么会有这样冥顽不灵的儿子!”
站在她身后的嬷嬷连忙劝慰道:“公主不必忧心……少爷只是从小在外长大,性情直爽了些罢了,日后相处多了自然会亲近起来的,亲母子哪有隔夜仇呢?”
“亲母子……”嘉华公主愣了下,随即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拧眉道:“他……是不是还没叫过我一声娘?”
“这……”嬷嬷也被嘉华公主的这个问题给问愣了,仔细想想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
嘉华公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仔细看还能发现她有些委屈。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就算他不争气,当母亲的也会对孩子有些感情。
嘉华公主心里有些不得劲,烦躁的将手中的帕子拧的很紧,过了许久才低声道:“一会给那孩子送些补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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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文一路都紧紧拉着张枫的手,回去的路上正好还碰到了那群丫鬟。
丫鬟们的视线热情又□□的停留在沈嘉文的脸上,甚至有一个还不死心的想要往沈嘉文的身上倒。
张枫眸色深沉,眼疾手快的将那女人推开后,换了个姿势,揽着沈嘉文的肩膀快步绕了过去。
回了院子之后,沈嘉文看着紧绷的张枫,抿唇将人按在床边,轻声安抚道:“阿枫,你别生气……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人,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你相信我。”
张枫深沉的看着沈嘉文,黑眸中的情绪复杂。
沈嘉文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抱着人狠狠亲了好几下,最后还揉着张枫的头发道:“别这样看着我……阿枫……”
他的声音又轻又暖,手臂却紧紧抱着,生怕张枫会离开一样。
张枫喉结滚动,哑声道:“永远都不能变心,不然……”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沈嘉文将来变了心,他也不会舍得将他怎么样。
他很喜欢沈嘉文,所以连威胁的话都说不出口。
沈嘉文看出他的心思,有恃无恐的趴在张枫的身上,亲了亲他的喉结,俊美的脸上多了丝蛊惑的意味,无声说了句:“我爱你。”
第50章
清晨, 安南镇。
谢府一大早就在为少爷认祖归宗的事情做准备,丫鬟小厮们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忙活,随处可见下人们搬拿东西的场景, 阖府上下一片热闹。
沈嘉文和张枫也早早就被王涛给叫了起来, 穿上一层层繁复华贵的衣裳,好一顿梳洗打扮。
“少爷, 我来给您搽粉!”张立狗腿的拿着粉盒道。
沈嘉文敬而远之:“这个就不用了。”
这个时代的男子在遇到重大场合的时候, 确实会有簪花搽粉的习惯,但是沈嘉文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受不了这样搞。
王涛以为沈嘉文是没有搽过粉,所以才不习惯, 赶忙道:“少爷,这次整个安南镇的少爷小姐们都会前来做客,你还是搽些粉吧……”
他那样子还真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了。
沈嘉文蹙眉, 依旧是一脸的抗拒:“不。”
张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将沈嘉文扯到自己身后,对王涛道:“花也别簪了, 嘉文他对芍药花过敏。”
这粉也不搽花也不戴……将来其他的主子怪罪下来, 可怎么是好。
王涛有些焦急道:“芍药花不行……那栀子花如何?”
他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一朵纯白的栀子花出来,有些哀求的对张枫道:“您行行好,给少爷簪上吧。”
王涛这几天下来倒是有些了解沈嘉文的性子。
他们这些下人说的话不好使,但如果少爷的夫郎肯开口的话, 那事情就还有一丝希望。
张枫之前也给沈嘉文摘过一些栀子花,他心知沈嘉文对这花不过敏, 于是看向沈嘉文:“嘉文想戴吗?”
沈嘉文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的, 但如果是张枫帮他戴的话……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他往张枫的身边凑近了些, 笑道:“那阿枫给我簪。”
张枫不置可否, 从王涛的手里接过花,慢慢帮沈嘉文簪了上去。
温热的指腹不时擦过沈嘉文的耳尖,像触电般的热流以张枫的手指为中心,迅速朝着沈嘉文的身上蔓延开来。
一旁站着的王涛和张立简直都要看呆了……
那红着耳朵、一脸幸福欣喜的男人是谁?他们少爷明明是个内敛淡漠的人好吗?!
张枫对沈嘉文的重要性再次刷新了小厮们的认知。
沈嘉文倒是完全不在意下人们的想法,他勾唇摸了摸鬓角的花,棕色的瞳孔泛着浅色的光:“好看吗?”
张枫点头,认真夸赞道:“当然,你怎么都好看。”
他的目光真诚,沈嘉文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
等沈嘉文收拾妥当,走进厅堂的时候,府里已经来了许多人。张枫因着哥儿的身份,不能和沈嘉文一起参加仪式,便先被张立带去了亲眷的院子里。
能这么早就赶过来的,大多都是谢家极其亲近的本家人和旁支。
即便他们上次见过沈嘉文一次,但难免还是被青年的外貌惊艳了一把。
他们对沈嘉文的记忆原本还停留在“穿着破烂的俊美青年”阶段,现在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姿态秀逸,却气质内敛深沉,像是一把没有出鞘的宝剑,暗含华光。
有人感慨道:“果然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过是换了一身华服,这气质就更加矜贵了。”
“那可不是吗,这可是嘉华公主的亲儿子,血脉在那摆着呢,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谢澜此时坐在嘉华公主的身边,神情落寞,怔怔的看着院中的花草发呆。
他这副模样落在嘉华公主的眼里,便是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嘉华没顾得上沈嘉文,先拍了拍谢澜的肩膀:“好儿子,没事,娘在呢,只要有娘在,你就永远都是谢家的少爷,明白吗?”
谢澜眸光深沉,眼神哀戚的凝望着嘉华公主:“娘……真的吗?你真的不会不要我吗?”
嘉华公主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连忙安抚道:“当然,你放心,谁也不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这个“谁”自然说的是沈嘉文。
沈嘉文此时正好经过他们的身边,他对这母子的情深没有兴趣,冷笑了一声,走到谢老爷子的身边:“爷爷。”
“哎,”谢威高兴的应了下来,欣慰的看着眼前姿态卓然的青年,突然道:“你长得和你奶奶很像。”
他当时能把沈嘉文领回家,除了沈嘉文精湛的棋艺外,也是因为这层原因。
“老婆子当年也如你一般,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看着她走不动道……”
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以后有事就和爷爷说,爷爷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欺负。”
沈嘉文笑了下:“谢谢爷爷。”
等到人都到齐了,沈嘉文便跟着老爷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历经了一系列繁琐的流程,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上族谱。
作为谢家的嫡系子弟,沈嘉文的名字自然要被写在族谱之中。
谢老爷子看着沈嘉文,目光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嘉文,从前是我们这些长辈糊涂,才让你这么多年一直流落在外,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定然要再取一个新名……从前那个名字既然已经被别人用了,那爷爷就再给你重新取一个。”
“就叫谢榕如何?爷爷希望你将来能一生顺遂,安康长久。”
祠堂里的空气依然有些阴沉,可阳光却正好打在沈嘉文的身上,明亮温暖的阳光给沈嘉文带来了许多暖意,他忽然感到心底涌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
激动、遗憾、尊敬……
就好像原主的意识般在沈嘉文的心底激起一阵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