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埋头苦写,偶尔停笔的时候就盯着闻邢的侧脸看。
苏蔓音忍不住对闻邢小声说:“这小孩好奇怪啊。”
闻邢挺无所谓的:“他就是爱跟着我,没事儿。”
当时苏蔓音就觉得谌宴€€看闻邢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但既然闻邢不介意,所以她就什么也没说。后面没过多久,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学校里开始疯传谌宴€€是个同性恋,而且喜欢的人还是闻邢。
在那时候,同性恋这三个字实在太敏感了,很快几乎全校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连老师都开始找谌宴€€和闻邢分别去谈话,两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从办公室出来那天,闻邢发了很大的火,把之前传流言传得最凶的那几个人都狠狠修理了,后面又连着好几天都没去学校。
苏蔓音曾经试图联系过他,结果等来的只是一句“我们分手”。
等闻邢再次回到学校上课,苏蔓音就发现他的身后没有跟着谌宴€€了,听说是闻邢找人把他揍了一顿,现在躺在医院里,再后来,谌宴€€也没有出现过了,好像是转校了。
她去找闻邢要分手理由,闻邢只轻描淡写地就打发了她:“不喜欢了呗。”
现在想来年少时的恋情确实算不得什么,但当时苏蔓音暗自纠结了很久,她和闻邢交往之前就知道他有过很多个女朋友,可好歹和她们都是有聚有散,谁也不欠谁,为什么到她这就不一样了呢。
苏蔓音始终没能得到答案,后面闻邢就毕业了,离校的那天他托人给她送了双舞鞋,打开盒子里面放了张卡片,写了“对不起”三个字。
三个人一起出了夜色,闻邢和苏蔓音一起站在路边等计程车,苏蔓音看见谌宴€€站得离他们俩有些距离,便乘机低声问闻邢:“你们现在……是在一起吗?”
闻邢乍一听还没明白苏蔓音的意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哪种“在一起”,他知道苏蔓音是误会自己和谌宴€€的关系,但想想又觉得不如干脆就让人家这么误会下去得了,正好省了些麻烦。
他含糊着嗯了一声。
苏蔓音沉默了一瞬,她说:“我以为……”
她以为高中那时候闻邢应该是讨厌谌宴€€的,或者说,至少是不喜欢的,不然也不可能把人打得那么狠€€€€谌宴€€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半月。
可是现在他们俩竟然又同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所以刚才苏蔓音一瞬间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的话还没说完,这时有辆计程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苏蔓音只得改口,她说:“我先走了。”
闻邢点头,他看着苏蔓音上了车,又叮嘱了一番到家记得给他发消息,两人便挥了别。
站在一旁始终阴沉着脸的谌宴€€这才稍稍好转了脸色,他走过去问闻邢:“不亲自送她?”
“不合适,我又不是她男朋友。”闻邢笑了笑,他转过脸和谌宴€€道别,“周末见。”
“我有车,可以送你。”谌宴€€说。
闻邢却摇头,他说:“不合适,我刚刚不都说了么。”
谌宴€€倒也不勉强,只是说:“那留个电话吧,到时候周末我联系你。”
“你把手机给我吧,我存进去。”
谌宴€€从口袋掏出手机,刚准备递过去,他忽然想到什么,说:“你直接告诉我吧。”
闻邢没在意,报了一串号码。
谌宴€€跟着按了十几下手机,说:“存好了。”
“你打个电话过来,我也存一下。”
听见这话谌宴€€沉默片刻,但还是拨了过去。
看见来电显示闻邢就掐断了电话,他刚准备存到通讯录,目光一瞥,却在通话记录里看见了一通未接电话,号码和刚才谌宴€€拨过来的那通一模一样。
他抬眼扫了下谌宴€€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的表情,扬着半边眉毛似笑非笑:“你还挺会装模作样的嘛?”
第9章
说归说,其实闻邢也没怎么生气,要生气早在他得知谌宴€€调查自己的时候就生了,他对谌宴€€总是有种近似于对小孩子的包容。
又或者说,他其实有些心怀内疚。
谌宴€€垂着头默不作声,看上去像是个上课玩手机被老师当场抓包的中学生。
闻邢觉得好笑,他说:“得啦,现在装老实有什么用。”
“对了,周末那个生日宴是不是挺隆重的,我到时候要穿得正式点吗?”
谌宴€€摇头:“不用,你穿平常的衣服就行。”
等到了周末,闻邢才知道为什么谌宴€€会这样说,原来这天是要出海玩,开游艇派对。
闻邢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虽然他上高中的时候家里勉强也有百万的资产,但距离在游艇上开生日派对还是有点远,所以一时还挺新鲜的。
他跟谌宴€€一上船就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不是因为他们两个男人同行,而是因为这是谌家的少爷回国后首次在公共的场合露面。
没一会儿,就有不少男男女女端着酒杯前来搭话。
但谌宴€€无论对谁的态度都挺冷淡的,基本三两句话就结束了寒暄,听得闻邢直想发笑。
趁着没人的时候,闻邢低声对谌宴€€说:“你简直就像是古代的皇帝似的,人人都巴结讨好你。”
“我要是皇帝的话,那你怎么不讨好我?”谌宴€€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听声音明显心情还不错。
闻邢斜他一眼,说:“都这么多人了,还缺我一个哪?”
谌宴€€转过脸,刚想和他说什么,这时候举办派对的赵总过来了。
其实赵总最开始发请帖的时候都没指望谌宴€€会赏脸,现在谌宴€€来了不由顿时觉得脸上有光,等其他人走了就挺殷勤地带着女伴上前来搭话:“谌少能赏光前来,我深感荣幸哪。”
谌宴€€反应淡淡:“最近不怎么忙。”
赵总介绍了一下自己身旁挽着他胳膊的女人,也就是这次派对的主角:“这是我女朋友,刘涵美。”
说着目光一瞥,赵总看向了谌宴€€身旁的闻邢:“不知道谌少带来的这位是?”
听见他问了这句话,显然周围站着的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了过来,在场的宾客没有不好奇的,能被谌宴€€公开带出来参加派对,还是个男人,究竟会是哪路神仙。
而谌宴€€的回答显然辜负了大家的期待,他选了一个最模棱两可的说法:“一个朋友。”
赵总是个识趣的人,见谌宴€€含糊着回答,便没再追问了,聊了两句他主动提出来想介绍自己的两个儿子给谌宴€€认识。
闻言,谌宴€€略勾了下唇角:“好。”
没一会儿,赵家大哥带着赵煦一起过来了,大约是觉得脸上的伤实在狼狈丢脸,赵煦都不敢抬脸,只埋着头喊了句“谌少”。
谌宴€€装作是才看到他脸上的伤,问:“赵煦,你脸上是怎么了?”
听见谌宴€€关心自己,赵煦下意识就抬了头,刚想说是昨天不小心摔了,结果一看见站在谌宴€€身旁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闻邢,赵煦顿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整个人像傻了似的,只知道张大嘴盯着眼前的两人,还是赵总有些不悦地训斥“怎么不回答谌少?”他才回过了神,闻邢感觉赵煦声音里的每个字都充满了屈辱:“昨天晚上没开灯,摔了一跤。”
谌宴€€哦了一声,道:“那以后你可要多注意了,以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听见这警告,赵煦忙不迭摇头,他承诺道:“不会了,不会再有下次。”
谌宴€€这时候转过脸瞥了一眼闻邢,像是在问他满意了吗。
不得不说,狐假虎威的滋味其实还挺不错的。反正闻邢是高兴了。
等赵家父子走了,谌宴€€淡淡地道:“赵总应该看出来了些端倪,估计赵煦回去之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闻邢笑了,说:“你故意的吧?”
谌宴€€没否认:“他该长点记性。”
很快,夜幕降临,派对的主场开始往船舱内转移,闻邢和谌宴€€一起到了客厅,已经有侍者准备好了自助的晚餐。
厅里的灯光打得很足,虽说派对可以穿平常的衣服,但还是有不少精心打扮的丽人,长裙性感又优雅,佩戴的首饰在脖颈和耳垂处闪闪发亮。
先前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分散在各处,这下所有宾客全都聚在了一处,落到谌宴€€身上的灼热视线就更多了,闻邢都怀疑下一刻他身上就会燃起火来。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有钱有貌有才有地位的男人,哪位窈窕淑女不喜欢呢?
闻邢忽然就想到了杂志文章上调侃谌宴€€的一句话:“万千少女的梦”。可不是么,如果他是女孩子,估计也会拜倒在谌宴€€的西装裤下吧。
其中也有几位大胆地上前和谌宴€€搭话了,举手投足以及眼神间都透露出旖旎的暗示,可偏偏谌宴€€十分的不解风情,旁人对他抛媚眼放电,他全当是空气,照旧是三言两语地冷冷打发了。
看得一旁的闻邢都替他觉得惋惜,大家都是单身男女,互相认识一下,发展发展,最后谈个恋爱,不是人之常情?
所以等谌宴€€再次无情拒绝了一位前来搭讪的女士之后,闻邢忍不住说:“你眼睛是长在了头顶上吗?我看那几个姑娘都挺不错的。”
谌宴€€瞥了他一眼:“很合你意?”
闻邢摇摇头,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说你。你也二十三了,结婚是还早,可谈个恋爱挺正常的,你就没一点想法?”
沉默了一会儿,谌宴€€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我没什么想法。”
虽然这语气听起来很是平静,但闻邢却感觉得到,谌宴€€有点不高兴了。
大概是在气自己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闻邢当然知道谌宴€€喜欢自己,但也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让谌宴€€不痛快,只是,其实他一直没怎么认真看待,关于谌宴€€喜欢他这件事。
怎么说呢,高中的时候还好,谌宴€€多半是因为自己总是照顾他、对他好,再加上可能年纪小对喜欢什么的界定比较模糊,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可现在他们俩都成年了,两个成年男人,而且自己还比谌宴€€大三岁,他又没钱没权没势的,也就皮囊好看点,可好看的皮囊海了去了,而且还都前凸后翘呢,都这样了谌宴€€还喜欢他,没道理啊。
闻邢以为,谌宴€€不过是年少时的执念在作祟。就好比是他自己,对于没追到手的姑娘,总是会多惦记两天的。
可是谌宴€€这惦记的也太久了。
老实说,他不太能理解。
但谌宴€€显然是因为他先前的话生了气,他之后一句话都不说了,而前来搭讪的人一看见谌宴€€那仿佛写着“别惹我”三个字的眼神,个个都像蜗牛似的主动缩回了壳。
一时之间,谌宴€€的周边竟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冷气隔离区。
闻邢就在这个区域范围内。
他有点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么多年了,谌宴€€生气的方式都没升级改造一下。
闻邢正这么想着,这时候谌宴€€突然整个身体转了个角度,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打算离开。
见谌宴€€这样,闻邢下意识就顺手抓住了他的小臂。
因为是出海玩,谌宴€€今天没穿衬衣,上身是休闲的短袖。
肌肤相触间,一片炽热。
这时不知怎么的,宴厅里的灯突然全灭了,四下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前面传来了几个人惊慌尖叫的声音。
闻邢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刚想说让谌宴€€别走开了,却闻到了一股挺冷冽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