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着环形楼梯上了楼，在房门前站定了几秒，谌宴€€伸手敲了门。
“妈，我回来了。”
从里面传出来的是女人很冷淡的声音：“进来。”
谌宴€€推开门，看见女人正坐在房间中央的一把椅子上，看见他进来，立刻就站起了身：“你过来。”
谌宴€€慢慢走近了两步，女人却猛地大步上前一把抓过了他的左手腕。
其实女人的力气并不算大，但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攥着谌宴€€的手。
“妈，”谌宴€€没有挣动，对痛感恍若未闻，他只是放柔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女人手上的力气略松了些，她几乎是目眦欲裂，用一种近似恨意的目光看着他，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和他，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谌宴€€顿了一下。
“你爸爸都已经告诉我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妈……”谌宴€€轻声叫了一句，试图安抚女人的情绪，但对方却直接伸手猛地就是一个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谌宴€€被打的那半边脸很快就肿了起来，上面五指的指痕依稀可见。
即便看见这样的情景，女人的怒气也丝毫未减：“你现在大了，就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谌宴€€微微偏过了脸，掩饰掉眼底的情绪，他轻轻抓住了女人的手：“妈，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显然女人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她不断奋力挣扎着，几乎是癫狂的状态，谌宴€€右手的绷带还没有拆，一只手并不能完全钳制住她，趁着一个空当，女人用力将谌宴€€猛地推到了桌角。
原本谌宴€€给她安排的房间里所有的家具边角处都包上了海绵，但这间房子却没有做这样的防护措施，硬物和肉.体碰撞间发出一声闷响，谌宴€€微皱了下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你为什么就是不学好，啊？为什么！”女人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地摇晃，“为什么你就是不听话？”
谌宴€€没吭声，只是转过脸看了一眼床边上的约束带。
女人似乎也并不期望能得到他的回应，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不！他在骗你，还有外面的那些人，他们都想要害你！只有我才是真的为你好，妈妈才是真的爱你，听妈妈的话，以后不要再和他见面了，好不好？”
谌宴€€垂下目光，静静地端详着女人的脸：“妈，这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从未忤逆过什么。可你真的是为我好吗？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
女人因为这句话错愕般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谌宴€€看，就仿佛从未看见过眼前的人一样，半晌，她终于回过了神：“你刚刚说什么？你不是宴€€！宴€€不会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了！”
女人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雀跃了起来，她甚至笑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那个女人派来的的对不对？哈哈，真是可笑，竟然还想扮成我儿子的样子来骗我！就算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我也知道，你不是我儿子！”
“我知道，你想害我！”女人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扭曲，五官也拧作了一团，她伸手放在了谌宴€€的脖子上，然后慢慢地收拢，“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得逞的！我要杀了你！”
窒息的感觉一瞬间席卷而来，谌宴€€知道这时候完全无法和她正常沟通了，只得一边单手用力将女人的手掰开，一边高声喊佣人进来。
最后是两个佣人连同谌宴€€一起才勉强把女人给控制住了，将人用约束带绑在了床上，好在这里还备了氯氮平，服用过药之后女人很快就镇静了下来。
谌宴€€的喉咙因为先前的冲击有些干哑：“夫人这段时间没有按时吃药吗？”
两人佣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嗫嚅着说：“夫人不肯吃。”
谌宴€€冷冷道：“她精神有问题，你们也跟着不清醒？打电话给医生。”
这里的佣人很显然没有照顾这种病人的经验，谌宴€€转身出了门，掏出手机想打电话，顿了顿又收回了上衣口袋里，为这种事情打扰他的父亲，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医生很快就来了，询问情况之后，他进去看了看谌宴€€的母亲，出来的时候，谌宴€€依旧等在门口。
医生道：“她的人格已经发生了改变，随着次数的增加，崩溃和损坏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谌宴€€轻声问：“还有什么办法么？”
“只能继续服药了，如果病情再次恶化，最好还是重新住院治疗。”
谌宴€€嗯了一声，顿了顿，他又道：“我还有一个私人问题，想和您聊一下。”
闻邢觉得自己应该给谌宴€€打个电话。
距离他出院已经过了两天，出院那天因为是谌宴€€父亲派人来接的，所以闻邢就没有露面，当时谌宴€€说过回家之后会联系他，可是闻邢却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消息。
明明之前两个人更长时间的分别都有过，这一次却让闻邢分外的担心，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按下拨号键，过了几秒钟，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这让闻邢松了口气，看来谌宴€€那边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有事吗？”谌宴€€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其实也没什么事，闻邢迟疑了一下，道：“我看你一直没联系我，所以……”
“抱歉，最近工作太忙，我忘记了。”
无懈可击的说辞。
闻邢只得唔了一声，说：“你没事就好。”
“嗯，我还要开会，就先挂了。”
“好。”闻邢没料到谌宴€€会这么快就挂电话，但也不疑有他，只不过他挂电话前又忽然想到什么，忙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出去玩吗，你选好时间了没有？我这边好请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刚出院，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我处理，对不起。”
“哦……”这下闻邢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谌宴€€语气里的冷淡，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更无从得知谌宴€€为何还有这样的变化，只得讪讪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没关系，反正什么时候去都一样，那什么，你先开会吧，我挂了。”
挂掉电话，谌宴€€把手机调成静音，又重新放回了口袋，他低声道：“抱歉。”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微笑了一下：“没关系。”
“那么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
“你最近有听到过什么不存在的或者别人听不见的声音、看到什么不存在或者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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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最近闻邢下班之后一直没什么事，家里目前的情况好了很多，他不必要再执着于另找一份兼职。孟海鸿那边倒是很忙，说是他想向陆茵求婚，但要结婚的话，什么都没有怎么能行，近来两人已经很少见面了，但孟海鸿还不忘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倒也不是催促闻邢赶紧结婚，只是他毕竟也到了这个年纪，若还是没有稳定交往的对象也不太好。
对于这件事闻邢不过随口敷衍几句，他其实也没有完全想好，既然自己喜欢谌宴€€，要跟他在一块儿，自然是不会结婚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谌宴€€先前的冷淡态度让闻邢产生了些许动摇，他忽然觉得，以后的事也说不准。
他跟谌宴€€，换做是一般男女，现在顶多也就是刚要谈恋爱的阶段，虽然这么说有点无情，但闻邢觉得他俩确实还没有到需要结婚的地步（如果能结婚的话）。
况且男女之间即便有了那本结婚证，也并非就意味着长长久久了，他们自然也是一样，世上的承诺，能永久作数的太少了。
人都是活在当下的，闻邢并不愿意多想以后的种种，但最近谌宴€€的态度又确实让他有点捉摸不定。他素来是最讨厌这样忽冷忽热的感觉了，要是放在以前，交往的对象突然没理由的闹脾气，闻邢肯定是不会去哄的，要么直接分手要么就和好，他实在懒得去猜别人的那点小心思。
但是现在他和谌宴€€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在谈恋爱，闻邢总不能一通电话打过去说我们分手，当然，他也没有这样的念头，顶多是心里有点不舒坦罢了。
那之后闻邢没有再主动联系谌宴€€，他觉得这种事总得你来我往，上回自己已经打过电话了，所以该轮到谌宴€€了，只是谌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忙，这么好几天过去了，竟然连条短信都没有发过。
闻邢当然拉不下面子再去找谌宴€€，两人就这么干耗着，直到这天闻邢路过了夜色。
说是路过勉强也能说得过去，闻邢不过是饭后瞎溜达了两圈，然后就绕到了夜色的门口。
他自然不是寄希望于这渺小的可能，只是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这里，他和谌宴€€当初重逢的地方。
谌宴€€若是出现在这里，其实也有一番道理，毕竟是市里最高档的娱乐会所。
尽管这样想着，可真看见谌宴€€从里面被人搀扶着出来的时候，闻邢还是忍不住拧了下眉毛。
谌宴€€应该是喝醉了，旁边扶着他的是个与他年纪不相上下的青年男人，谌宴€€靠在他身上没说话，另一个男人倒是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闻邢离得远，自然是没听见，但也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应该还算不错，否则谌宴€€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闻邢其实没打算去横插一脚，但谌宴€€已经看见了他，或许是喝醉了，他的反应略有些迟钝，思索了好几秒，才偏过头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身边的男人听了这话，也跟着抬头看了闻邢一眼，弄得闻邢怪尴尬的，好像自己是什么供游客参观的稀奇动物似的。
想了想，闻邢索性也不扭捏了，直接上前几步走了过去，他看了看谌宴€€，左右也看不太出来对方醉成什么样子了，便道：“你喝了多少酒？”
没等谌宴€€开腔，他身边的男人已经替他回答了：“谌总喝的不多，就一点点。”
闻邢扫了他一眼，心说这场景怎么这么怪异呢，就好像是谌宴€€干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被自己给撞见了，然后同事连忙帮忙推脱。
闻邢问：“你怎么回去？带司机了吗？”
谌宴€€刚准备说话，那男人又抢先道：“哎呀谌总是自己开车来的，这可怎么办哪！”
演技浮夸得简直没眼看了，闻邢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时候谌宴€€发话了：“你可以走了。”
那人却说：“谌总，你这是把我当太监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谌宴€€不耐烦道：“钱会给你的。”
果然一提到钱，这人立刻就眉开眼笑：“谌总有眼光！那我就先走了哈！”说完就把谌宴€€的胳膊挺自然地往闻邢肩上一搭，一溜烟跑了。
闻邢忍不住问：“你们说的什么钱？”
谌宴€€说：“我答应给他的公司投两千万。”
“哦。”闻邢觉得这个数目也还算正常。
谌宴€€却又补充：“美金。”
闻邢顿时呛了一下，他说：“你这也太……”，他想说“财大气粗”，又觉得这词和谌宴€€的形象实在搭不上边，便改口道，“这人能信吗？”
谌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个人挺看好的，要是亏了也没事，反正还不到一架湾流的钱。”
湾流这个词闻邢没听过，不过从谌宴€€用“一架”
这个量词来形容，那应该只能是私人飞机了。
谌宴€€又补充说：“反正我要钱也没什么用。”
谌宴€€很难有这样……实诚的时候，之前也不能说他总是端着吧，但确实是身上没什么烟火气，闻邢上一回看见他这样也是在他喝醉的时候，果然，酒后吐真言。
闻邢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问：“你怎么回去？”
“不回去。”谌宴€€实话实说，“喝醉了不能回家。”
“那住酒店吧。”闻邢拍板决定了，这回和上次的情况不一样，带谌宴€€回自己家不太合适。
谌宴€€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来车钥匙给他。
虽然没买车，但闻邢高中刚毕业就考了驾照，那时候也会借他爸的车开开，只不过后来……现在他也有好几年没碰过车了，当然不敢冒险上路，闻邢便说：“我不会开车，叫你司机来吧。”
谌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控诉：“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