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轻笑了声，在他耳边意味不明道：“我确实记得，但你知道我记得这事，是不是有些怪？”
伊冬灵有一瞬茫然，而后猛地反应过来，黎夜是重活一世，自然有记忆，而他之所以对黎夜的事情清楚，是因为看了那本《灭仙》的小说。
——但他的身份并未暴露。马甲还勉勉强强、颤颤巍巍地虚掩在身上。
黎夜抬手便能揭下，只是没这么做。
伊冬灵有些懊恼，这也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露出破绽了，真是一点都不长心。
要是黎夜有害他的心，早死几百遍了吧。
好在黎夜没有，甚至于他这么不谨慎不严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黎夜惯的。
于是伊冬灵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不谨慎，抬眸瞪了黎夜一眼，凶巴巴道：“你诈我？”
黎夜失笑。
他也不解释，干脆地掐了个御水决，直接揽着伊冬灵投入湖中。下沉的瞬间，他同左丘真说道：“我和阿灵下去，你在湖边守着。”
刚要跟着进去的左丘真：“……”
他脑门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所以带上他是为了什么？把他带到宝地附近，却不让他进，这不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放了饵，却硬逼着他忍住不咬吗？
但是黎兄都放话了，他又不能不听，难受。
等等，莫非黎兄这是在故意考验他？看看他面对诱惑是否真的控制住自己？能否在这种关键时刻做他们坚强的后盾？
左丘真顿时打起精神，落在湖边，掏出个神隐符贴在自己身上，谨防四方修士。
……
有了御水决的加持，黎夜和伊冬灵身上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膜。
本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伊冬灵却在入水的一刹那，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下沉数十米之后才反应过来，恢复正常。
他总免不了上一世的习惯，得改。
他并未追究黎夜为何不让左丘真跟上来，或许是那处遗迹本身有着他所不知道的规则。
这片湖水是活水，出乎意料的清澈。到中间段时，能看到不少稀奇古怪的鱼类。
湖很深，越往下，渐渐进入黑暗，伊冬灵捏了个照明的法诀，灵力构成的光团在前方探路。
一个光团太微弱，伊冬灵一口气捏了六个。
随着他们下沉到一定深度，身上的压迫力骤增，无需他们主动地向下游遁，四周的湖水便天然地挤压着他们，将他们压至更深处。
很快，到了湖底。
与中上层的清澈生态相比，底部湖水浑浊，湖底淤泥中，无数骷髅散落其中，有人骨、亦有动物骨架，但这些与中央那巨型骨架相比，简直如尘埃般微小。
那一根根巨大的尸骨错位排列，脊骨从淤泥深处延伸而上，足有数十米之高，更是数百米之长，骨头粗细不均，但大多比人要宽广，临得近了，能感到其上传来的无比深沉的寂灭之意。
——这是一具龙骨。
在原书中，黎夜便是藏身于龙骨之下躲过一劫，因此误入了上古遗迹。
伊冬灵得到了秘境的掌控权，但如上古遗迹这般的独立碎片，却无法伸之即来，也无法直达其中，想要得到里面的东西，还是要亲力亲为地进入其中、仔细探索。
伊冬灵看了黎夜一眼，并未说话，黎夜却明白了他是在问，准备好了吗？
黎夜点头，缓步走近那硕大的巨龙尸骨，立于那颗硕大的头骨面前。
他们的身形在巨骨下显得格外渺小，头骨间的眼眶空空荡荡，像是两处深邃的洞穴。
他牵起伊冬灵的手，一同摁上了头骨中央。
那原本空洞洞的巨大眼眶，却在接触到生人气息的瞬间，亮起了两抹璀璨的幽幽绿光。
伊冬灵被这抹突如其来的幽绿吓了一跳。
——刹那间，画面骤转。
意识蓦地空了一瞬，落脚的地方是处实地，却在大脑的错误信号下，有种踩空了的感觉。
他本能地向前一倾，就要摔倒，一双手恰时扶上，稳住了他的身形。
周围的场景俨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一刻还在湖底，视野有限，刹那便换成了白天，明媚的日光刺得伊冬灵眼眸微微眯起。
他偏过头，眯着眼睛望向身边的人，安下心来——还好，黎夜还在他身边。
……
【作者有话说】
心虚遁走
第66章 早就相识
不识趣
上古遗迹, 本是一处荒凉孤寂的古战场。
这里有无数生物遗骸，它们的枯骨被岁月腐蚀殆尽，只余一个空架子, 一触即散。
本该是处充斥着腐朽气息的地方，荣耀于过去的大能们躯壳不再, 部分规则与意志却仍在，以那本真镜为媒介，另类地存在于世间。
原书中的男主经历了那些意志设下的重重考验, 得到镜内意志认同之后，得到了本真镜。他可以短暂地借助镜中意志的力量, 成为了男主成长期间的最大助力。
可眼下的场景……好怪。
日光当头, 下方战局凶险疯狂, 无数生灵斗成一团，有遮天蔽日的庞大龙身, 尾巴飘逸倒竖空中的九尾，水中精怪唤起海啸, 高达百丈, 无数黑气与血色交缠其中, 透着强烈的诡谲之感。
璀璨绚丽的攻击从他们身边穿过, 却不会真的攻击到他们。就好像是被拉入了一场极为真实的幻境，他们只是旁观者。
“这是……”伊冬灵迟疑道：“遗迹中原本发生过的事情么？”
“嗯，那黑气与血色交织的意志, 便是仙帝的原身——邪祟。”黎夜出声回答：“便是这场战役之后，妖、灵失势, 人类迅速繁衍。”
这场战役因邪祟而起, 妖、灵损伤惨重, 邪祟却悄然匿去, 隐于人间。
而后是很长的时间跨度。
世间本无上下之分，仙界、修真界原本便是一体，天道是世界本源的延伸，是天然的规则。
修士求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过去修士每过一关，便有雷劫降下，既是规则之罚，亦是机遇。重重雷劫淬身，破心魔，若能行至最后一关，便能破碎虚空，前往其他共生世界。
那时凡人众多，能走修道一途的尚在少数，看灵根、看悟性、看缘分，踏上修行之路的，便是凡人眼中的“仙人”。
而数量有限的修仙门派亦屹立于深山，不管凡间俗世，超然于世外。
后来修行者们不断摸索，有了出世先入世，先忘我、再求真我之说。
凡间战事不断，有一修士入世之时，途经一片废墟，尸骨堆成了山，却有一襁褓中的婴孩，喝尸血，食腐肉，勉强存活。
那修士动了恻隐之心，将其抚养长大，引入修行一途。孩童体质特殊，寻常修炼之法进境甚缓，其后与邪祟之灵融合，自创吞噬之法。
此后血洗师门，一朝入化神。天道降下九重血色雷劫，却以万千妖灵做挡，侥幸存活。
一路血肉为祭，于一片尸海中登临顶峰。那孩童名为元鸿，也就是后来的仙帝·元鸿。
再然后，便是元鸿以无数生灵为祭，打造浮空仙境，锁困天道，世间再无劫雷降世。
……
伊冬灵静静看着眼前画面轮转，只觉得许多困惑得以解答，却也生出些其他疑惑。比如……本该以重重考验相待的镜中之灵，为何会直接将遗迹昔日之景展现在他们面前。
正疑惑间，画面定格在了天道封困那日，一切都像是被静止了，天空暗色褪去，变成了一片白色，光滑透亮，平整光洁，像是一柄放大了无数倍的镜子。
意识一沉。
下一刻，幻象消失，四周是无数面镜子，将伊冬灵和黎夜围成了一个圈，上下左右前后，无一不至。但奇怪的是，这些镜子对着他们，却没有照出他们的身形。
“奇怪，这是……本真镜内部？”伊冬灵隐约猜到了，却有些不敢相信。
“嗯，本真镜中住着诸多先灵，应该是有先灵精通空间之术，将遗迹落点和本真镜重合了。”黎夜说道。这与他过去所经历的情况有些不同。
四周都是镜子，其中一面镜子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脑袋，似乎是在观察。
镜子里探出的那颗脑袋有着人的五官，却有着毛茸茸的耳朵，下巴窄瘦，狐狸眼睛，脸颊至下巴挂着一撮撮白色毛发。
像人，却又不像人。
“胡仙。刚刚的幻境，应该就是它的手笔。”黎夜瞥见那狐妖之身，和伊冬灵介绍道。
伊冬灵点点头，对这名字有些印象。本真镜中极少数醒着的先灵，擅幻术，爱看热闹，是已经绝迹的白狐一族。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镜中那胡仙却是大惊，瘦窄下巴上的白毛跟着一颤一颤的。
莫名可爱。伊冬灵不禁笑了声。
胡仙不由地被他吸引注意力，狐狸眼睛眨啊眨，身体不断雾化，于伊冬灵身前的镜中来回穿梭，细细打量后，忍不住说道：“你真好看，可不可以替我生个小白狐？”
伊冬灵：“？”
黎夜脸色微沉，二话不说闪身而去，在胡仙影子凝实的刹那，一拳轰了上去。
那面镜子应声而碎，胡仙直接被打了出来，一屁股摔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着。
右脸肉眼可见地肿起一块。
碎掉的镜子几乎是刹那复原，填补了那一块空缺。被打下来的先灵却在十分委屈地质问，“我又没问你，你干嘛打我？”
“破主意打到我爱人身上，不打你打谁？”
黎夜蹙起眉，火大地准备再补几下，却被伊冬灵拦了下来。
他其实心里也觉得尴尬，只觉得胡仙这思维太过跳脱，很离谱，但又觉得胡仙表现得太过幼稚，又没有反抗力，揍他像在欺负小孩。
他安抚性地捏了捏黎夜的掌心，一本正经地回答胡仙，“我是男子，且有爱人，所以，不行。”
胡仙呆呆看了他半晌，又看了看黎夜，缓缓点点头，“原来如此，你要替他生孩子。”
伊冬灵：“……”
他松开手，说：“还是该揍。”
黎夜却是消了火，甚至有些想笑，对上伊冬灵那双威胁般的目光，勉强忍住。
“时间跨度太长，镜中先灵也陆续消散、沉睡亦或是退化，胡仙智力退化严重，因白狐一族失了传承，便总想着后代之事。”
现在倒开始替狐仙辩解起来了。
“刚刚怎么不见你善解人意？”伊冬灵睨了黎夜一眼，心中暗骂一句双标狗。
黎夜闷笑了声，忍不住揽过伊冬灵亲了一口，自知理亏，“阿灵不气，我生，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