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无辜被牵连的梵天宗佛修双手合十，也不发言，只叹一声。
陆家长老自知此次争夺无望，但也并未太在意，嘴角掀了掀，凑起了热闹，“你们互相指认，可能拿出证据？”
归一盟领队长老迟迟没有表态，视线落在童梓衾身上，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归一盟弟子，从不妄言。”
童梓衾再度咳了口血，讽刺地笑笑，轻飘飘一句话便将归一盟与自己绑在一起，“陆长老要证据，他们身上的长生露便是最好的证据。”
童梓衾清楚，若是实话实说，归一盟不可能力保他。但把长生露扯进来便不一样。
玄天秘境的规矩由来已久，修士从秘境中带出来的东西归个人所有。至于回到自己门派东西是否交公、散修是否能护住自己宝物，就要各凭本事了。
而伊冬灵所持长生露的量，他可不信，归一盟会眼睁睁地任其带走。
“他们手中的长生露抢夺自各方修士，数量极为可观。若是让他们拿到榜首，只怕在秘境中死去的诸位死不瞑目。”童梓衾说。
伊冬灵再一次见证对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得牙痒痒，却也不至于笨到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他与玄天秘境之间的关联。
“秘境中各家所得尚未比较，你又如何得知他们会是榜首？”苍羽派长老开口道：“依我看，秘境之争秘境中止，既都出来了，便依往常的流程，比一比长生露的分量，排名嘉奖。”
师焉：“……”好想让自家长老闭嘴。
陆家长老微微笑，“莫长老所言极是。”
殷家领队怒气直冲天灵盖，“莫归！若是你苍羽派弟子全军覆灭，你还会如此轻飘飘揭过？莫要欺人太甚！”
苍羽派长老莫归惊诧地看了他一眼，“我苍羽派弟子，不至于那般孱弱。”
师焉：“……”有没有人能让他们长老闭嘴啊！你家弟子没事全靠别人没有杀心好嘛！
不过……他偏头看了眼伊冬灵等人，甚至都不用卜卦，都知道是归一盟那位在信口胡诌。
毕竟能在秘境中随意穿梭，哪里还需要抢别人的长生露。
殷家领队长老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好了，都少说两句。”归一盟长老方哲海打起圆场，但他显然听懂了童梓衾的潜台词。
他露出一抹和煦的笑，看向黎夜和伊冬灵，“我归一盟有一术法，可以还原长生露所沾染的气息，还请两位将长生露交给我鉴别一番，若是没问题，自然会还你们清白。”
伊冬灵浑身都写满抗拒，“凭什么要因为他随口的污蔑就要检查我们？”
伊冬灵努力冷静下来，思路清晰地反驳，“就算真的检验你也应该避嫌。否则你们同属归一盟，有没有问题，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荒唐，我堂堂合体期大能，会欺瞒你一介金丹小辈不成？”归一盟方哲海笑容顿时敛去。
叶家长老因叶萧一事满心烦躁，听得此言，悠悠掂了句：“那倒是未必。”
苍羽派莫归也跟着出声：“规矩便是规矩，哪怕那孩子的长生露真是抢来的也无可厚非。就照往年一样，结算奖励吧。”
归一盟方哲海的脸色愈发阴沉。
殷家长老亦然。极上教领队倒没那么愤怒，只是翘着兰花指，似笑非笑地在一众年轻修士间扫视，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场面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三家六派之间本就脆弱的联合关系，变得愈发淡薄。
“……”累了，这群人打一架算了。伊冬灵有些疲惫地想着。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被捏着，伊冬灵恍然发觉，明明是黎夜自己被人冤枉，但这货全然无所谓，竟然还在悄咪咪玩他的手！
他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抬眸瞪了对方一眼。黎夜一脸无辜地想去牵回来，又被一把拍开。
黎夜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再继续当哑巴某人就真要生气了，终是懒洋洋地开口：“行了，都别吵吵了。地上那位，还有的救。”
伊冬灵眼睛登时亮了，“那个叶萧……竟然还活着吗？”
黎夜点头。受秘境自身规则所限，就算是因为他开了法身导致秘境提前关闭，也只有活人才能被吐出来。
视线交错间，伊冬灵明白了黎夜的意思。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步飞快地奔向那名“尸体”旁，掏出了一个精致玉瓶，将里面的液体尽数洒在了几处致命伤口处。
整个过程太过□□速，等生机气息缓缓从自那具“尸体”上散发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一旁的叶家领队，“这是……”
——是长生露没错，满满一整瓶的长生露！这种能为任何境界提供生机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用了？
地上那具“尸体”猛地颤动了一下，叶萧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看见了叶家领队。
他颤抖地伸出手，眼眶有些湿润，“三、三长老，归、归一盟、童……梓衾……叶白、叶霜、叶诚……都被他杀了，请、三长老为……我们报仇雪恨，死、死后……才能安息……”
不枉他曾修过假死之术，勉强吊住一口气，才有机会亲口说出凶手，他悲戚地想着。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却迟迟没等来意识消散，反倒是愈发清醒，胸腔的窒息感与疼痛渐渐也跟着褪去。
“？我怎么还没死？”叶萧睁开眼，一脸茫然地坐起身，左看右看。
一众世家门派的领队们：“……”
这些年轻修士或许不知长生露意味着什么，但他们却实打实地心痛。整整一大瓶长生露，足以让炼虚期以上的大能更上一层楼，如今却浪费在一个普通弟子身上。
叶家长老领着叶萧与伊冬灵连连道谢，伊冬灵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画面，弯弯眉眼，“不必客气，都是老本家。”
救人亦可自证。毕竟他们别名“叶离”“叶灵”，就当是给过去他们假借叶家之名一个交代。
叶萧苏醒的那一刻，源自童梓衾的万般指摘之语，都不攻自破。
叶家长老尚未做什么，殷家领队先坐不住，矛头对准童梓衾，“童梓衾！你可真行啊。”
炼虚期的恐怖威压直冲着童梓衾，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童梓衾本就重伤在身，紧紧是灵压加身，便逼得他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若有若无的黑雾从他体内流动，在强压之下，自发地护住了心脉。
“童、童师兄……”齐逊看得心慌，哪怕知道真相，他也只担心童梓衾会不会因此丧命，着急忙慌道：“方伯伯，童师兄就算那么做也是为了归一盟，你快救救他！”
归一盟长老方哲海尚在思考值不值。
极上教主徐双轻咦一声，感知到了某些特别的气息，对童梓衾来了几分兴趣，“小子，你若现在转投我极上教，我便保你一命。”
极上教本就是魔门，对弟子品性不甚在意，够阴，又够强，在他们眼里反而是加分项。而且，这股阴邪气息，有点意思。
“徐双，你什么意思？”归一盟长老方哲海沉下脸。无论他救还是不救，极上教这般当众抢人的做派，都是在打他的脸。
“字面上的意思呗。”徐双并不怵他。
三家六派的一众领队中，大多是炼虚期的境界，迈入合体境界的只有三人：归一盟长老方哲海、苍羽派莫归、极上教主徐双，属他最强。
童梓衾冷笑，他可不信极上教如此好心，无非是看中了他身上的东西。
而归一盟，若他此番作为确实得到了足量的长生露，归一盟势必力保。
但秘境提前关闭，他并未收集到足量的长生露，也没能彻底灭口，殷家、极上教的怒火需要有人承担，归一盟不差他一个童梓衾。
往前往后，都是死路。
电光火石间，童梓衾已经想通了形势。而此刻，殷家长老的攻击轰然而至。
紧急关头，童梓衾一把拽过齐逊挡在身前，存亡之际，齐逊身上的护身符被触发，一道归一盟盟主的意念与殷家长老相撞在一起，掀起一阵灵力风浪。
而童梓衾则趁此机会，化作一道黑雾，急速远遁。
纵有护身，齐逊依旧被过猛的灵压震得脏腑受损，狼狈地倒飞而去。视线都变得模糊，但他仍旧挣扎着起身，试图寻找童梓衾的身影。
归一盟领队长老方哲海瞳孔一缩，第一时间去为齐逊治疗。
“方、叔叔、童……童师兄……救……”
连续几次凌空跳跃，黑雾转瞬间行至天际，就在众人以为童梓衾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逃掉时，极上教主却突然笑了声。
一条巨蛇临空，遮住了半边天光。
在一众惊诧目光之下，张开血盆大口，将那黑影一口吞下。
巨蛇晃荡着粗壮的尾巴，于空中俯冲而下，没入徐双体内。
“嗝。”陌生却极致的能量入体，徐双一脸销魂，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对上一众审视目光，徐双掩唇笑道：“我极上教众总不能白白牺牲，既不愿入我极上教，便只能拿命相抵。方长老，没意见吧？”
大局已定，方哲海摇了摇头，“如此不义之徒，哪怕徐教主不出手，方某也会清理门户。”
徐双掩唇轻笑，不信，也没点破。
齐逊的神情有一瞬呆滞，而后开始嘶吼着叫着童师兄，双目赤红地盯着徐双，不要命地往前冲，却被方哲海拦下。
左丘真悄咪咪地瞥了黎夜一眼，略有些心虚地降低自己存在感。毕竟极上教那帮子妖人，其实是死在黎夜手里……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从童梓衾拿齐逊当挡箭牌遁走，到极上教主徐双出其不意化蛇将其吞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前不久还想方设法使坏的家伙就这么没了，伊冬灵心中升起了几分怅然。但比起生命的转瞬即逝，他更震惊于齐逊的舔狗程度。
“方叔叔！求求你把那条蛇弄死，现在吐出来说不定童师兄还有救！”
“童师兄、天天就知道童师兄！刚刚那一下若不是有盟主的护体念法，你哪里还有命活！没良心的东西、死了便死了，莫要胡闹！”
“不！童师兄定是知道父亲给我留了护身符，才将我推出去的！他知道我会没事！”
“……”伊冬灵有些震惊。这一时刻，他突然觉得和齐逊对赌的自己有些幼稚。
齐逊依旧不肯放弃，甚至以自杀要挟方哲海对极上教徐双出手，最终以齐逊被打晕而告终。
一场闹剧结束，三家六派的领队各怀心思。
方哲海当场表态将童梓衾从归一盟除名，并承诺赠予殷家、极上教各一处小灵矿，才算彻底平息。
殷家也知纠缠下去没有任何好处，默认了归一盟的示好之后便作罢。而极上教主徐双，自认吞食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可比那群没用的弟子强多了。
至于被冤枉的黎夜等人，似乎并不在这些三家六派领队的考虑范围之内。
“方长老，秘境既已提前结束，也是时候结算奖励了。”苍羽派莫归提议道。
此刻他非常自信，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已经凉了，而看起来收获颇丰的伊冬灵，却将长生露白白浪费在叶萧身上。
其他几家也纷纷附和，显然，比起一名弟子的存亡，他们更在意的是黎家天威功，究竟会落到谁家手中。
“……”师焉默默偏过头，轻叹一声。无人阻止自家不靠谱的长老发言，他只能自己来。
“各位前辈，师某有一惑。”
师焉一身道袍，身姿却很挺拔，“消耗过的长生露是否也被计入总数？”
莫归当即否认，“自然不可。”
“这或许不太公平。”师焉说。他面色平淡，却给莫归疯狂使眼色，指尖微碾，便是一卦象雏形，是自家人才懂的暗号。
莫归神色微变，“倒也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