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过于日常的话语让维特回过神来，他白了太宰治一眼扭头就走，走到半路时又折回来，笑嘻嘻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整个人的态度就是忽冷忽热，“不用在意我，太宰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入水也好，去前线战场也好，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
“不让你吃螃蟹和喝酒，是因为那样会让伤口更加难受，毕竟太宰也不喜欢一直不舒服着吧？”
至于死亡？
没关系。
现在的话，就算太宰不小心死掉，他也能陪对方一起永眠，而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守候下去。
这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维特愉快地想。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维特，和还没有听到直球告白之前的从者维是一样的，€€甜的同时，又不定时地闹点小别扭。
*
第83章 第八十三天【加更】
“天气真好。”
维特抬起头。
午后时分的阳光，正是一天当中最灼烈的当头，只不过它的威力被铺挂在横栏花廊上的紫藤香叶削减了大半，余者不轻不重，只在维特的肩头发尾留下些许斑斓光影。
他步伐轻快地穿越鲜花长廊，踏过芳香的泥土和飞舞的蛱蝶。
每一根大理石的榄柱之后，他身上现代化的小西装，都逐渐被丝绸长袍所取代，灰白的发丝笼罩起浓黑雾气。
一对尚且青涩稚嫩的幼年羚角从头顶伸出，它们乃是象征着「兽」之权能的头冠，撑起了低垂的丧服面纱。
尽管那些近乎透明的布料，实际上并不能起到遮挡面容的作用，只是在葬礼现场象征性地咏颂一声哀思。
“这样好的天气，我应该陪着太宰去散步，而不是和你这家伙一起。”
随着他的步伐，能听到锁链拖拽在地的声音，丝袍翻滚之间，隐约可见其脚腕上一闪而过的赤金足镯和与其同色的细链，如镣铐……或者说那就是镣铐，束缚着他的行动。
维特走到了长廊的尽头，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待他。
“这是你自己锁上的。”那人将目光投向他脚上的锁链，“愚蠢。”
“嗯，当然很愚蠢。但是第二兽愿意为了不伤害她的孩子们而束缚自己，我自然也愿意为了我的爱人做出同样的事……话说回来，你这是好奇吗？”
“不，我并不好奇。”
“偶尔是会有点行动不便啦，但这可是我和太宰彼此相爱的证明，”
然而维特根本就没去听到对方的话，继续得意洋洋地炫耀，甚至还很少女心地转了个圈，“看，藤蔓的花纹，黄金的质地，这就叫作情比金坚€€€€羡慕吗？羡慕吧！”
“不，我不觉得羡慕。”
“是吗？真可惜。”
守护之兽收起脸上甜蜜幸福的表情，冷漠而探究地看着他，“既不是来祝福我，也不是来嘲笑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盖提亚。”
……
“厉害，真的全部都完成了！”
武装侦探社的办事员之一，谷崎直美正在翻动着前几日刚入社的某位新人递交上来的文件，算是作为前辈的审核。
不管是情报调查，还是资料整理，每一项工作都完成得很好，甚至在外务社交方面，也是有着近乎得天独厚的颜值优势……这完全不就像是个进入社会社畜新人嘛，被那张脸给骗了，
“说起来，既然这位维特先生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让他成为侦探社的调查员呢？是因为没有异能力吗？我总感觉由他来担任办事员，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呢。”
“应该是有特殊原因吧，”
谷崎润一郎快速地翻看着手上的资料。
对于终极妹控来说，妹妹既然提出了疑问，那身为哥哥就必须想办法解决才行，“找到了，和我记得的情况一样。初试部分，不管是实测还是笔试，都是满分通过，只是因为侦探社内部有人对此提出了异议，才直接否决了他的入社检测，而是作为专门处理文书工作、不出外勤的办事员。”
“否决的人就是我哦。”
太宰治插着口袋，在兄妹二人有点惊吓又有点尴尬的眼神中悠哉路过，然后他又倒退了几步回来，“等等，维特这张照片居然拍得很不错耶，好可爱，可以发到我的手机上吗？”
“是，我这就去准备。”“等等！直美？！”
讨论别人的恋人时被对方抓个正着，谷崎直美率先逃跑，剩下她哥哥干笑两声，开始拼命找话题。
本来这里跳开别的话题就好了，但是想到妹妹想要知道真相（吃瓜）的脸，谷崎润一郎顿时脑子一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口了，
“话说回来，太宰先生……咳，为什么要否决维特先生的入社呢？那个，就是说，像直美说的一样，明明那么出色，调查员的位置才能发挥出他的特长吧？”
“这样啊，”太宰治点了点头，“其实直美酱说的对哦，维特的头脑和武力都很好用，如果成为调查员的话，一定可以成为这个侦探社的主力成员之一。”
“但是谷崎君，你还记得侦探社所奉行的准则吗？”
“我记得是，即便处于任何状况也不会动摇自身的正义，在此基础上保护一般民众……？”
“回答正确～”黑发的青年拍了下手，“但是第一点，就是那孩子一直以来都奉行着不杀人的原则，认为杀人是达成一切最大最卑鄙的捷径，光是这一条就不符合我们侦探社的立场了€€€€毕竟，就算是我们，偶尔也会遇到要对犯人痛下杀手的时候吧？”
“的确是这样。”谷崎润一郎恍然大悟。
“真是看不出来呢，维特先生居然是这么理想化的浪漫性格。”
正巧已经印好照片的直美此时也走了出来，太宰治的这番话简直戳中了她的少女心，“这么说来，太宰先生一定也是为了守护这份纯洁的心灵才反对他入社的吧这就是真爱嘤……！”
“……‘嘤’？”谷崎润一郎懵逼地望着自己的妹妹。
“‘纯洁’什么的，直美酱你要是看到维特攻击敌人的样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太宰治“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回想起当初维特试图躲着自己肢解某只怪物，结果发现光听惨叫声的话，比直接看现场还要吓人的情景，“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的第二点了。”
“维特对我有非常大的依赖性，如果出外勤的话，必定会出现我们两个搭档的情况€€€€然而这一点是非常危险的，比其他任何情况都要危险。”
他接过直美手中的相片，欣赏着照片上恋人的，但同时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冷酷，简直不像是在说自己和恋人的事情，
“万一出现了我被人操控、或者是遭到伤害的情况，维特只要看不到这个场景就可以保持最基本的冷静，其后果也就像今天早上一样，被抱怨两句而已。”
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遭到狙击的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是，如果维特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而我则不幸地失去了意识，没办法及时安抚他的话……就会发生非常不妙的事情。”
谷崎润一郎吞了口唾沫，“不、不妙的事是指……？”
……
“不应作恶的事。*”
“我主曾说，人类是应当被爱的。尽管这生命的残缺实在是让人怜悯。”
盖提亚抬头望着蔚蓝天空，就如维特所说，今日阳光明媚。
只是，那里已经不再有人理烧却的魔术式「逆行运河/创世光年」的存在了，
“吾等鄙夷第三法，什么天之杯，什么灵魂的物质化？什么不老不死？不过是查缺补漏、亡羊补牢，这实在令吾等不可接受。”
“啊，又来那一套了。”维特歪了歪头，“不是都被立香打败了么，怎么还没想明白？你做出这副样子，是打算去和罗玛尼撒娇……？”
“还是说，人王啊，你莫非是忘记最初为人时的喜悦了吗？”
“我记得。”
盖提亚平静地望着他，丝毫不为这句充满挑衅意味的嘲弄而感到恼怒，
“但是你不同。不管是以「无」的第四法论，还是以神灵的残渣论，你都是应当被遗忘的、被丢弃的、被放逐的存在，那废弃孔才是你的归宿，而不是继续停留在这里。毕竟那头上未长成的兽冠，正是你依旧对人类心怀恶念的证明。”
“说话可真不客气啊，看来你的主人是没把你调/教好，”维特冷笑一声，他舔了舔淡色唇畔雪亮的犬齿，眼中开始显露出恶意，“怎么，现在当上人王了，就自觉高人一等，忘记当初同为兽阶的爱憎反转，准备做抑制力的走狗了？”
然而这边看上去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走狗？抑制力为你安排的人选可不是我。”
“……你说什么？”
维特被他连着怼了好几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好说话了，怎么谁都能过来踩一脚？这是当第四兽没脾气的吗？
“不，失言了，对于那个驱逐你的、名为太宰治的男人，还是应该抱有相应的敬意。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你重新召回这片大地？”
“这样啊，”维特若有所思，“我大概知道你要问什么了，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因为你也是曾经爱着人类的存在，”
盖提亚向前伸出一只手，阳光透过他虚幻的形体落在地面上，
“第一兽起源、第二兽创造、第三兽繁荣、第四兽平行、第五兽衰退、第六兽毁灭、第七兽终结。”
“凯茜€€帕鲁格所持有的比较之理，和你所持有的守护之理，照理来说都是为了与人同行而存在，无法被打败的存在。”
“然而这样的你们，尽管先后都陨落在人类的手里，却没有彻底消亡的意思€€€€是抑制力的伎俩，还是……”
“是人类所创造的奇迹。”维特说。
他注视着街的那头突然走过来的少年少女，是面无表情、却能看得出心情低落的泉镜花，和想方设法去安慰她的中岛敦，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孩子可爱吧？”
“不，我不理解人类审美意义上的可爱。”
维特指的是中岛敦。
能够化身为虎的少年，手里正举着点缀了奶油与水果的可丽饼递给泉镜花€€€€他们两个无疑是看不到身后的两个“人”，只是自顾自地交谈着。
“很坦率，也很勇敢，哈哈哈你看他，还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呢。”
“说起来，我的爱人也是人类的一员呢。”
说到这里，维特的眼神终于认真了起来，只是下一秒就十分沮丧，
“然而太宰一点也不坦率，打个直球要为难死他；自我献身的时候倒是很勇敢，但是至今为止连都开口表白都做不到；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可却不会哄我，明明我都不像其他人那样，需要他说一大堆甜言蜜语，只要一句‘我爱你’就行了呀。”
他无疑是傲慢的。
这傲慢虽平日不显，却依旧唯我独尊，只能容得下爱人作为唯一与之平等的存在。
就像现在，哪怕中岛敦突然遭到埋伏，被「夜叉白雪」一刀穿胸而过，惨叫伴随着血沫飞溅在地，维特也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幽怨之情中。
他并不是去故意无视对方，只是看到了又怎么样？
这又不是在太宰的面前，还需要装模作样。
对于Beast来说，无动于衷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善良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