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天
只见维特正半跪在□□室前的空地上，他一抬头看见了太宰治，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有点惊慌的表情。
一只手作驱赶状拼命挥舞，示意他不要过来，另一只手则捂着嘴咳嗽个不停，整个人仿佛癫痫发作一样地颤抖着，一时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只听到撕拉一声，从维特那线条精巧的颈肩一侧，撕开了一道形状狰狞的肉质裂口，从这个距离看去，隐约可见那层堪称美丽的人皮下面并没有正常的血肉脏器、神经血管，而是由一片翻滚的浓黑密雾作为内里填充。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似乎正试图从雾气里面挣扎出来的粗壮触腕。
太宰治原本剧烈的挣扎一下子就停下来了，脸上的神色更是变幻莫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表情。
夜空中，那明亮至极的银白月光此刻正轻柔地笼罩在维特身上，他的身周都因此泛起了一层如霜似雪的微弱光晕，就连投射在地面上的阴影都纤毫毕现。
就在此时，维特忽然抬起头来，和太宰治对视了一眼。
接着他闭上双眼，放下了一直捂着嘴的手。
或者说，这并不是他主动的“放下”，而是那只手宛如一只剪了线的木偶肢体一样，啪地一声垂落在地。
他本人也像是被切断电源一样地垂下了头。
寒凉的夜风，在维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停住了，原本哗哗作响的树林也忽然寂静了下来，周围的气氛顿时死寂一片，再没有刚才夜虫和鸟雀的鸣叫。
别说声音，仿佛就连所有的生命都被吞噬了一样。
尽管那依旧半跪在地的本体周身毫无变化，但是被月光铺设在地上的影子，却忽然飞速地朝两旁树丛的方向，以完全不规则的形状地扩大开来。
太宰治反应极快地凝眉望去，却完全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的影子：
只是在一刹那间，那阴影就划出了足足有六十米以上的直径范围。
而在那影子最中心也是最为黑暗的地方，隐隐浮现出了另一只同样身形庞大的、形似人蝠章鱼般的怪异存在，似乎正被困在那深处挣扎不休。
它的触须疯狂舞动，时不时刺破影子的边缘，然后又被从阴影中伸出的、无数只更加细长的带状物缠绕住，硬生生地将那条触须给拽了回去。
接下来，在场的几人只能听见一声的、类似于咬合在什么之类的巨响，和一阵活蹦乱跳的抽搐与挣扎。
接着是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咀嚼声，那是仿佛在每一口都咬在了胶皮或者海蜇上的清脆感。
而之前类似反抗的激烈声音，似乎也随着咀嚼一起逐渐弱化了下去。
最后，维特忽然睁开双眼。
那双黑底金仁的细长兽€€如魔似幻，在这种夜晚、以及刚才那极其诡异的气氛烘托之下，格外让人胆寒。
接着，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番。
一声恐怖的吞咽。
与此同时，地上的阴影快速地向里收缩着。
当那影子回到正常大小时，维特抬起手，揉了揉肚子，施施然地站了起来。
而另一边，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人外诡谲现场的中原中也还在神情恍惚，若非太宰治停止挣扎之后，手上忽然松掉的力道让他猛地惊醒了过来，怕不是这会儿还在直线掉San。
既然太宰治已经没有跑过去送死的打算了，他索性松开对方，伸手揉了揉眼睛。
和首领说的不一样，太宰他不光是被骗了，根本就已经被对方给洗脑了吧！
那个叫维特的家伙何止是可疑，这明明就是除了脸以外哪里都不对劲！
“喂，太宰，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世界观遭到极大冲击的中原中也僵硬地转过头，试图朝自己的前搭档寻求真相，却发现对方正蹲在地上捡石子，“你在做什么？”
太宰治暂时没空理他，远远地朝那边扔石子，同时用一种斥责的口吻冲对方嚷嚷，
“你是狗吗维特？是那种没被训练好的狗吗？居然会在地上随便捡东西吃，你的脑子是终于彻底坏掉了吗？！”
“我……呜！”维特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就被太宰治的暗器从正面击中额头。
他气急败坏地朝恋人翻了个白眼（也可能是刚刚被噎到了），伸手在自己断掉了一半的脖子上一抹，细密黑雾随着指尖的动作蔓延上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这层美艳皮囊的编织，原本可怕的肉色裂口很快便恢复如初。
维特一溜小跑跑了过来，然后一把抱住恋人的手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地狠狠贴了两下，然后开始叽叽咕咕地冲太宰治一顿抱怨。
大意是自己不是故意要违背「不主动出手」的约定，而是他在散步的时候，发现这里居然有个旧日。
那可是个旧日，人类之躯要怎么和旧日打？
他要是没来的话，都不知道太宰治这边要怎么收场，甚至不知道会发生了什么意外。
某位恋人不多去反省一下自己的失误，还一上来就用石头扔人家，很值得今天晚上回家以后被好好收拾一顿。
太宰治摸摸下巴，一招反敌制胜，“这就是你随便在地上捡东西吃的原因？是呢，的确是我的错，那维特一周之内不要亲我了。”
维特：！
晴、天、霹、雳€€€€
“等等……！这和亲亲又有什么关系？！”
“诶€€€€”太宰治一脸为难地拉长尾音，“可是人家会有心理阴影？”
“心、心理阴影个头啊？！那又不是人，太宰明明在喝酒的时候也有吃过油炸鱿鱼卷，或者烤章鱼之类的下酒菜，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脚下尚未完全恢复人形的影子又在蠢蠢欲动，尽管人类的皮囊没有变化，但某种不知名的存在已经张牙舞爪地从边缘延伸出无数分枝。
那些分支不再像对付奈亚时那样坚硬粗糙，而是如同缎带般细长、柔软又轻盈，是专门为了把坏心眼的恋人一起掳进去，好好磋磨一下对方那张巧舌如簧，重点是居然敢不让他亲亲的嘴……！
“当然不一样了，维特，”
太宰治就像没察觉自己背后已经牢门大开的阴暗囚笼，严肃地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鱿鱼卷被油炸成金黄色，配上青翠葱花和甜咸口的酱汁作为点缀，不管是外观还是味道都很美味的样子……你刚才吃掉的是什么东西？”
“……”
油绿色胶皮巨型触怪，咬起来的口感就像是在吃活着的轮胎。
维特低下头，刚才的气焰顿时被打压了下去，就连那些“阴影缎带”也体会到了本体的心虚，全部软趴趴地耸拉了下来。
顺便一提，由于他自己还不是完全体Beast，没办法很好地运用第四法，所以那只力量强大的旧日，现在还留着几条残肢在他的“胃”里面奄奄一息地活着，估计要等到几十上百年后才能彻底消化干净。
……等等。
万一他想和太宰做点涩涩的事情的话，岂不是相当于这段时间里，一直都会有个第三者跟在他们旁边……全程围观？
维特自己对这一点无所谓，毕竟他的本性毫无廉耻之心，道德和价值观也与正常人类不太一样，类似于“我家的太宰辣么好又辣么可爱，有人想看他也很正常。反正不管你再怎么看，也没办法从我手里抢走他。”
但是他也不傻，知道人类的羞耻心乃是这个种族开启万智的源头，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过火的XP。
尤其是联想到太宰治在知道这件事后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他顿时更加心虚了。
“那、那我找个地方把它吐……”维特瞄了一眼恋人的表情，乖巧地转了话尾，“把它放出来？”
太宰治眯起眼，“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反抗你也不行，顺从你也不行，太宰真是难伺候，”
维特避重就轻地应对他，虽然已经没有了冥河誓约，但他绝不对太宰说谎的好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因为我爱你嘛（所以才不想给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再说了你看中也还在这里，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吵架的话，会被他笑话的吧？”
一旁的中原中也：？
持续掉san中，勿cue。
“对了，”
维特这边的事情一过，太宰治再次回想起了他的恋爱脑剧本，不禁对「没把中原中也捉弄到」这件事感到有点惋惜，于是重新酝酿了一下台词，试图再次找回之前的节奏，
“不好意思中也，这孩子刚才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哎呀，中也，你的脸色很难看呢？”
“不，我没事。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回去了。你们走另一条路，别跟着我。”
中原中也面色恍惚地背着Q，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连平时惯常的狠话都没放，头也不回拔腿就走。
网络上有句话叫“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在明晃晃地秀恩爱”。
光是看着他们两人（？）从情真意切到剑拔弩张再到光速和好，中原中也就已经彻底麻了，感觉自己都快被空气中恋爱的酸臭味熏晕过去。
忽然就感觉太宰叛逃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可没办法接受这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整天在事务所里黏黏糊糊地秀恩爱，尤其是旁边还要搭配上那条人间失智的青花鱼€€€€
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双重暴击……！谈恋爱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说：
求中也的心理阴影（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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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天
和组合到此已经处于反击阶段了，而当那条遨游天际的白鲸坠落于横滨湾区时，维特正在附近的超市里，聚精会神地观察菠菜和胡萝卜哪个比较新鲜，完全没注意到自家的恋人又一手策划了什么大事件。
他最近迷上了烹调，这段时间每天从侦探社下班之后，都会和附近的太太们一起去上私房菜课。等待炖菜或者汤品的时候，也会坐在一边听太太们聊些家长里短的八卦。
这样好看又有钱，说话甜甜蜜蜜的男孩子谁会不喜欢呢，就算已经有恋人了这一点实在属于减分项，但单纯地当成一朵花去欣赏也不错呀。
于是，维特很快就和太太们打成一团，烹调技术快速增进的同时，还成功从她们身上掌握了“预防丈夫出轨”、“警惕外来的狐狸精”、“如何发现老公想要隐瞒你的蛛丝马迹以及私房钱”等多种实用技能。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用上了。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龙彦之间」，是会制造出让异能力者与其能力相分离的浓雾，而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则是消失在雾中，待到雾气全部散去之后才会再次出现。
而作为第四法的人格化，维特显然不属于异能力者的范围。毕竟他现在这具身体，只是借用了那具神明之躯壳的模板，虽然外表美丽，但本质上还是一团无定状的黑雾球球。
重点是，他的黑雾在触碰太宰治时，并不会被对方的「人间失格」所消除，由此排除了异能力的可能性。
“太好了，要是我的本体会被太宰消除掉的话，就有很多这样那样的play没办法玩了呢。”维特这么说道。
由此万幸，横滨不用再迎来另一场灭顶之灾。
由此不幸，因为这是真正的灾难，在来临前的预警。
「龙彦之间」发动的那一天，太宰治从早上开始就失踪了。
不过，那时的维特倒不是很担心，因为翘班是对方常有的事。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逐渐从热恋期过渡到了了更加平缓的温情期，成熟的恋爱就是会给予对方安全感。
就像比起刚见到对方时，连一秒钟都不要和对方分开的情况，维特已经逐渐习惯在下班之后一个人先走，去上私房菜培训课，然后再回家把晚饭准备好，顺便再做个直播。
……好吧，主要是他在跟踪了太宰整整一个月，并且每一次都被对方发现之后，被迫委委屈屈地签订了《反痴汉性尾随协议第十三版条约》，重点是每违反一次就整整三天不可以亲亲，只能说是很反维特的苛刻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