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酆都大帝互为纸片人 第32章

沈司星津津有味地看着陆廷川处理政事,没有不出声打扰。

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血腥、奇葩的案子,什么一家三代在酆都相聚,儿媳却跟公公搞到一块,儿子受不了屈辱当场弑父;又或是两兄弟死后凑成一对,想请求陆廷川安排他们投胎做夫妻,堪称幽冥众生相。

鸡脚神走后,大殿里又陆续进来一条长相凶恶的大黑狗,一只娇弱懒散的小白猫,一猫一狗喵喵汪汪吵作一团,吵到一半又当庭互相舔毛,难为陆廷川居然能听懂,而且还没笑场。

沈司星抱着手机趴在沙发上,眼睛亮亮的,等大黑狗和白猫肩并肩退下后,才恍然大悟,他们是黑白无常?

猫、狗、鸡……他半天没上线,酆都城就成了动物园?

陆廷川的日常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一炷香后,陆廷川搁下笔,揉了揉眉心:“上仙,你的友人似乎在人间遇到了什么危险?”

沈司星点开信蝶,拇指按在输入框上,打了三个字“他没事”。光标闪烁,沈司星又按下退格键,把这句话逐字删除。

陆廷川的善意和信任,让他的谎言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可是,沈司星不想暴露真实身份,不想让陆廷川知道真正的自己只是一个平凡而孱弱的普通人。

于是,沈司星岔开话题,发去一只信蝶:“他拜托我替他说一声谢谢。还有,我那位朋友想问,你那么厉害,收不收徒弟?他天资一般,但有一双阴阳眼与众不同,你如果能教他,指点几句,即使不收徒也是帮了大忙了。星。”

陆廷川纠正:“在我看来,他的天赋不错。上仙可以告诉友人,让他不必妄自菲薄。”

这个答案在沈司星意料之外,他愣了愣,血色渐渐浮上耳垂。

陆廷川目光温润,仿佛看透了一切,却温柔地没有戳穿:“上仙为何不亲自教他?”

沈司星一口气噎住,心头暗暗恼火,陆廷川这么聪明做什么?

“……插手人间的因果,不合适。”

陆廷川眨了下眼睛:“这么说,我既然已是酆都大帝,插手凡人的因果也不太好了。”

沈司星有些气馁,啪啪按动输入框:“那算了,我再想法子,不行就让他自生自灭去。星。”

“说笑的。上仙的嘱托,我会铭记于心。”

陆廷川起身,提着他的柿子灯步入后殿,领着沈司星悠哉悠哉地经过曲折的回廊,横穿堆满水晶骷髅和珍珠眼球的御花园。

沈司星混身一激灵,酆都宫殿的内部他还没仔细看过,哪想到装修风格这么有“地方特色”。

陆廷川走入一座点缀翡翠瓦片的乌木宫殿,两只小鬼点头哈腰,抢在他之前推开一扇雕花大门。

“陛下安好。”

“请陛下安。”

沈司星啧啧称奇,不断转动视角,跟在陆廷川身后,享受了一把阴间皇帝的待遇。

直到陆廷川坐在一张足够六七人平躺的金丝楠木床上,沈司星才回过神,耳根瞬间通红,这儿是陆廷川的寝宫?

“你要睡的话,我就先……”

沈司星的话才输入到一半,陆廷川就解开玉带和发冠,放到床尾的阴沉木矮几上。

“!!!”

沈司星呆滞,他们俩没有这么熟吧?陆廷川怎么不把他当外人?

万幸,陆廷川没真的把龙袍脱掉,只是散开丝绸般的长发,垂到腰间,气质柔和了几分。

他捕捉到沈司星的视线,略带歉意地说:“戴了一天发冠,头有点疼。”

噫呃,茶里茶气的。

沈司星无视陆廷川的话,继续发送信蝶:“我那位友人,他的法力如今已到‘潜幽’,能白日见鬼,还能与较弱的鬼相抗衡。但他周围魑魅魍魉众多,如今的实力恐怕不足以自保。我想请你教他引气入体,起码能练成‘玄冥’,会几招驱鬼驱邪的法术,不至于在轻易地身首异处就好。星。”

蓝紫色信蝶翩跹落在陆廷川指尖,他捏着信纸陷入沉默。

许久,陆廷川才悠悠地说:“引气入体需要当面教导,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当面教导?

沈司星怔了怔,在沙发上翻个身,小腿一晃一晃,衣摆卷出皱褶,露出的一截腰身柔韧,白到发光。

“你会吓着他的,这不行。”沈司星冥思苦想找借口。

陆廷川试探几句,就不多加为难,适时后退一步:“上仙说的也是,那么从明日起,请你的友人每日抽出一炷香的时间,随我修行吧。”

一炷香大约三十分钟,沈司星掰着指头算时间,以他高三的日程表,半个小时挤一挤还是挤得出来的。

“好,那就把他交给你了。”

把最重要的事说完,沈司星打开系统背包,又把一堆有的没的宝贝挪到寝宫的地上,省得麻烦陆廷川手下那些小鬼搬了。

不知名的宝石、炼器的材料、各式各样功能各异的衣裳,哗啦一声,像瀑布一样凭空涌出,在地上堆出一座小山,都是之前几个任务的奖励。沈司星看过一遍属性介绍,都不是能直接在人间倒手售卖的法器,索性全部交给陆廷川处置。

陆廷川正在喝茶,见此情形差点呛到,掩住嘴,轻咳几声:“上仙,这是?”

“酬劳。”

沈司星心想,花自己的钱找酆都大帝做家教,这就叫自力更生。

*

有老郭盯着,周一到周五上学期间沈司星都不敢做复习以外的事,找陆廷川练习修行,得挨到晚上坐末班地铁回家后。

好处是开学的第一次摸底考沈司星就有了长足进步,数学的分数尤其让老郭满意。

唯独语文的成绩不怎么样,作文直接跑题,被扣了一半的分,文言文阅读和翻译更是惨不忍睹……

“噗!”晏€€收着翅膀,踩在沈司星画满红叉的语文答题卡上,唧唧嘲笑,“这句话你也能翻译错?”

沈司星头埋在被子里装死,只露出几撮碎发,丢脸到不想出来。

晏€€笑得更大声了。

忽然,沈司星坐起身,对上晏€€黑亮的豆豆眼:“晏小唧,我给你吃,给你住,给你买零食,帮你充会员看肥皂剧,还负责铲鸟屎,可以请你教我一年语文么?”

“鹦鹉拉屎怎么了!”晏€€炸毛,像一团鹅黄色的毛球在空中乱窜,“转世成鹦鹉,是我自愿的吗?!”

一人一鸟闹腾半天,一起歇菜。

晏€€窝在床头靠垫上,整只鸟陷进去,直截了当道:“我是文盲!都转世十几次了,又不是每一辈子都当人,你问我具体的,我肯定答不上来。不如这样……”

“你不会又要让我去麻烦陆廷川吧?”沈司星斜他一眼。

“诶嘿。”晏€€低头梳理胸口的绒毛,“陆廷川那张脸,一看就是个学霸,唧唧,反正你晚上都要找他修行炼气,不如一步到位,来个全科补习。”

沈司星无语,这种事晏€€说得出口,他可拉不下脸。

闲谈间,床头柜上手机嗡嗡振动,屏幕上跳出沈家河的名字。

沈司星和晏€€对视一眼,拿过手机,犹豫再三后接通了电话。

“星星。”沈家河语气疲惫颓丧,“开学了吧?这段时间在学校怎么样?……家里出了点事,你抽个时间回来吃顿饭。”

沈司星眉心轻蹙,接沈家河的电话让他焦虑不安,情绪和声音一起低落下去:“出什么事了?”

“你哥,郑劭他生病了。”

“病了?”

沈家河索然道:“你郑阿姨给郑劭找了医生,但还是疯疯癫癫的,满口胡言乱语。请来孙天师看过两次,非但没有好转,还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乱七八糟。工作忙一天回到家,跟看到地震废墟一样,看着心烦,就让郑阿姨把他送乡下去了。”

“乡下?”

“乡下空气好,他外公外婆在那边,也有人照顾。”

沈家河语气平淡,带了几分冷血,仿佛他口中的郑劭不是那个曾经让他视如己出的继子,而是一个迫不及待想甩掉的包袱。

跟许多年前对他的态度一模一样。

沈司星由衷地发冷,他血缘上的亲生父亲,沈家河其人仿佛一只没有人类感情的怪物,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其他人,无论是他还是郑劭,亦或是郑晓梅,都是光鲜时拿来贴金,标榜自己家庭美满的道具,落魄时立刻割席,恨不得比外人多踩几脚。

沈司星把手机放一边,懒得听,见晏€€好奇,干脆打开免提给他吃瓜。

果然,沈家河打开话头,开始大倒苦水。话里话外无非是说,他在生意场上打拼不容易,妻儿却不知感恩。

说到最后,沈家河自我感动,竟然哽咽起来:“星星啊,老爸年纪大了,就只有你一个儿子€€€€”

沈司星冷静拆台:“郑阿姨肚子里还有一个。”

沈家河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有中邪发疯的继子郑劭做对比,他这个亲儿子的好处又显出来了。

沈家河无视沈司星怼回去的话,自顾自下达命令:“周六晚上,回家吃饭。”

“不去。”

沈司星一而再的拒绝,让沈家河暴怒:“沈司星!别给脸不要脸,还想不想上大学?!”

沈家河对生意场上的伙伴以和为贵,极讲义气,为人大度,回到家却是个情绪不稳定的炸药桶,心情时好时坏,对沈司星非打即骂。

以往,沈家河的突然怒吼、斥责,会让沈司星本能地感到恐惧,浑身颤栗,肠胃拧成结,说话都磕巴起来,而他窝窝囊囊、怯怯懦懦的样子又会迎来更猛烈的打骂虐待。

但是此时此刻,沈司星感觉很奇妙。他躺在新家的床上,主卧的床垫有两米宽,又软又舒服,被褥晒得蓬松,散发着干燥清爽的味道,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牛奶,抱枕上窝着他的新朋友,一只玄凤鹦鹉。

即使迎着沈家河的怒火,他也丝毫不感到害怕,内心平静无波,像看着一个与他无关的巨婴在大街上满地打滚,只想后退一步,别让泥点子溅到身上。

“骂完了?”沈司星轻飘飘地说,“沈家河,我不用你的钱,你死了我也不想要遗产。”

“你!”

“听我说完。”沈司星道,“别试图拿钱来钳制我,没有用了。也别想着从今天开始装一个好父亲,你不是,也不配。挂了。”

嘟嘟嘟……

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大平层空旷而冷清。沈家河坐在沙发上,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映出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孔,居然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

嘭!

椅子被人撞倒在地。

沈家河惊了一跳,瞪过去,看到是郑晓梅,才舒了口气:“还不休息?”

郑晓梅神情恍惚,脸色黯淡没有血色:“你在跟谁打电话?”

“能有谁?”沈家河收起手机,生出被质问的不满,“沈司星那臭小子。”

“沈司星。”郑晓梅重复了几次,“沈司星啊……”

郑晓梅语气怪异,沈家河脊背发凉,催她赶紧去睡,等郑晓梅回到主卧,他赶紧拎起公文包回公司睡去,宁愿去酒店开个房都不敢在家里待。

沈家河不知道的是,郑晓梅扶着肚子蹒跚回卧室,走进衣帽间,取下几只限量款的爱马仕包,打开包柜隔板后头的一扇不到一米高的暗门。

她双目无神,但在看到暗门后面的神龛时,眼睛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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