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酆都大帝互为纸片人 第96章

三界震动。

天庭,不久前,以为他俩消停了的天兵天将们才松了口气,就被这动静吓得瞠目结舌,连忙扶住歪斜到一边冠冕。

地府,秦广王抄起一盘点心躲到御桌下,屁股露在外头,浑身的赘肉都在哆嗦。

龙城,红绿灯失灵,十字路口早高峰的车流瘫痪,喇叭声此起彼伏,司机们想打电话呼叫交警,手机里却传来忙音。

人们钻出车厢,走出居民楼,趴在阳台栏杆上,仰颈看向远处的天际€€€€血色的浓云滚滚,仿佛在无声奏响死亡的序曲,不知到哪儿才是休止符。

长久的死寂。

老七从高空轰然坠落,此时的他已穿上滚边的漆黑龙袍,旒冕的珠子染血,身体和神魂都像燃烧的纸钱一样簌簌四散。

一只鹅黄的小鹦鹉从袖中飘落,老七指尖微动,想攥住那只毛茸茸的鹦鹉,却再也没力气动弹。

陆廷川略有触动,但也仅仅是一瞬,他挽了个剑花,一道银光释出贯穿老七胸膛,彻底了结了泰山和酆都千年来的争端。

万籁俱寂。

“晏€€……”沈司星轻轻划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气息奄奄道。

“放心。”

陆廷川捏了个法诀,清风徐来,将昏迷不醒的晏€€捞住,团成一团,送进沈司星手中。

沈司星把晏€€凑到跟前,眯起眼睛看了看,确定他没有大碍,才把晏€€塞进衣襟的内兜里。

陆廷川打横抱着沈司星,缓缓落地,动作轻缓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可他靴底将将落地,垂下眼睫,就对上了沈司星还算清明的目光,里头蕴含着难言的情绪,九成是不满和委屈。

陆廷川飞速回响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自认没有出格的地方,难得有些迷茫。

“师父。”陆廷川抿嘴,心里忐忑难安,纠结了半天小声说了句,“我十八岁了。”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陆廷川怔了怔,后又抹去沈司星鼻尖的一撇血污,笑道:“再过几日就是你十九岁生辰,是该准备些礼物。”

沈司星听出他转移话题的意思,心头愈发酸涩,大量失血让他手脚冰凉软绵,浑身提不起劲儿,于是只能倚靠在陆廷川怀中,灰头土脸地往那人衣襟上蹭,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等沈司星醒来,已是数个时辰后。寝殿寂静,龙床宽敞,靠垫和被褥像一团团软和的云雾承托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

“唔。”

沈司星掀起眼皮,瞥见晏€€站在床边的灯架上拢着翅膀熟睡,毛蓬蓬的肚子一起一伏。

他浑身清爽干净,兴许是陆廷川帮忙清理过,伤也已经好了,被老七碾碎的肩胛骨恢复如初,曾经遍布鞭痕的皮肤光洁白皙,没有丁点瑕疵,只不过丹田里的玄冥之气尚未充盈,脸色看上去尤为苍白。

沈司星抬了抬胳膊,发现他裹了一身宽松的寝袍,质地像丝绸,又似凝霜,摸上去滑滑凉凉的,衣襟大敞,露出大片单薄的胸膛,袖口绣着银色盘龙。

他愣了下,立马掀开被子,看到自个儿好歹穿了亵裤,才长出一口气。

但一想到这身衣裳很可能是陆廷川的旧物,沈司星就有些坐立难安,陆廷川把狐皮大氅给他就够亲昵的了,现在又让他穿贴身的寝衣,嘴上却言之凿凿,说他年纪太小,拿来日方长搪塞他……

这是什么意思?

越往深处想,沈司星越憋气,等陆廷川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他冷着一张小脸,拢着被子坐在床头。

“醒了?”陆廷川温声问。

沈司星扭过头去,乖戾的神情柔和下来,小声叫了句:“师父。”

陆廷川侧坐到床头,自然地握住沈司星的手腕,搭上脉搏,一缕银丝从他指尖钻入沈司星的血脉,探查了一番。

“没什么大碍。”陆廷川垂眸,看向裹着被子跟饭团似的沈司星,失笑道,“眉心死气有点重,应该是你在酆都待太久的缘故,回到人间休养几日就好。”

沈司星嗯了声,低下头,凝视陆廷川握着他的那只手。掌心宽大温暖,指腹和虎口有一层经年累月练剑留下的薄茧,落在他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上,稍一触碰,就磨得有些痒。

痒意像一簇绒毛划过肌肤,从手腕一路蜿蜒爬上耳根。

陆廷川在低声交待些什么,沈司星已经听不清了,他反手攥住陆廷川的手,在对方愣神之际,半跪着,膝行到床沿,摁住陆廷川的肩,欺身亲了下那人的脸颊。

亲吻转瞬即逝。

寝宫陷入一片沉默,唯有沈司星急促的呼吸声。他整张脸都红了,唇线紧抿,想要立刻钻进地缝里去。

亲嘴还算他有点胆量,亲脸颊半怂不怂的,想找借口又洗脱不干净,简直是亲手把自己推到左右为难的境地。

可是下一秒,沈司星就不那么懊悔了。

陆廷川扣住他的手,手指严丝合缝地嵌入指缝,另一只手扶住下颌,轻而易举地迫使他仰起头,还没回过神,唇上就被落下一道亲吻,游刃有余地撬开齿列,攻城略地。

沈司星本能地想躲,恍惚间听到陆廷川的一声轻笑,忙阖上眼皮,闭上眼之前,他看到陆廷川动了动指尖,龙床边的玉勾叮当晃动。

床幔飘落,人影幢幢。

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沈司星忘了自己是否还在呼吸,模糊了生死的界限,唇舌都酥酥地麻,脖颈僵硬,仍要维系着引颈受戮的姿态,仿佛献祭般将自己供奉到酆都的祭坛上。

半晌,陆廷川才松开对沈司星的桎梏,几缕长发却不听使唤般垂落在沈司星脸侧,温和的眉峰微蹙,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控。

沈司星恋恋不舍,手顺着陆廷川的衣襟滑下去,方才觉得不妥,默默蜷起手指,缩进袖口。

“礼物不想要了?”陆廷川看着他失神的情态,心中软成一片,忍不住拿话逗他。

哪想到沈司星回:“不想要了,有这个就够了。”手指犹落在肿起的唇峰上。

“还是要给的。”陆廷川笑了笑,眉梢眼角尽是温柔风流。

说着,又摸了摸沈司星的头发,把睡得翘起的乱发拨到一边,末了,很煞风景地来了句:“你不能在酆都久留,现在就回去吧,我过些时日去龙城看望你。”

沈司星不解:“可是泰山的问题还没解决?”

“不,泰山和酆都的事由我去跟天庭交涉,泰山府君身消道陨,主动权落在酆都这边,不会再有差池。”陆廷川说,“有问题的是你,阴阳有别,你才在酆都几日肩头的阳火就如此孱弱,再待下去于身体无益。”

沈司星撇嘴,嗯了声,脸上的表情不外乎在说,就是现在死了,能留在酆都当个小阴差也不错。

陆廷川一眼看穿他的所思所想,摇头道:“横死当不了阴差,何况,你现在魂魄不稳,修为不够,来了酆都也只能做端茶送水的小鬼……”

沈司星听出陆廷川在诓他,他的玄冥之气已修炼到驭鬼,打个把阴差还是绰绰有余,现在这么说,无非是在担忧他的身体,怕他逞能。

于是,沈司星推开陆廷川,从龙床滑下去,从背包里翻出一套便装,毫不避讳陆廷川的目光当面换上,叫醒灯架上的晏€€,把他抄进衣兜。

回身对陆廷川说:“那师父,我先回去了。”

“嗯。”陆廷川倚在床头,宽袍广袖如云堆逶迤。

沈司星走出去几步,跨过门槛前,侧过头问了句:“你说过些时日来龙城,具体是几日?”

“三日后。”

“好。”得到陆廷川的保证,沈司星才脚步轻快地离开寝宫。

晏€€迷迷糊糊转醒,隐约察觉他俩背着自己有了什么微妙的进展,但又不确定。

路过风雨连廊,行至大殿,黑白无常已变回人形候在殿前的青石台阶下,等着送他出鬼门关。

黑无常依然是老样子,一双断眉直飞出眉骨,看着脾气不大好,见沈司星出现,张口就吐槽:“陛下究竟跟你说了什么,让我们等这么老久!”

白无常打了个呵欠:“陛下跟小天师私底下的谈话,也是你能打听的?快走吧,把人送出去,我也好睡个回笼觉,困死我了。”

“你困?你困个屁!全程睡觉摸鱼,让陛下附身代打,你也好意思说?”黑无常大为不满。

沈司星默了默,心想,陆廷川说的话,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好。

两位阴差一路护送沈司星到鬼门关下,沿途大小孤魂野鬼无不侧目,翘首观望,排场之大,闹得沈司星脸皮发烧,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刻就走。

“多谢黑白无常大人。”沈司星颔首,“之后的路我认得,就不麻烦你们了。”

黑白无常也不客气,帮他推开鬼门关大门,就挥手道别。

“吁。”沈司星松了口气,把晏€€从兜里翻出来,捧在手里,“晏小唧,你还好吧?”

“啾?”晏€€在他掌心跳了一圈,挥动几下翅膀,“好着呢,吃嘛嘛香,不知道陆廷川给我灌了什么仙丹,也忒灵验了。”

“我不是问这个……”沈司星咬住下唇,见晏€€避而不答,便也不再追问。

一人一鸟踏上奈何桥,桥下黄泉湍急,轰隆作响,过了桥,就算来到阴阳交界的地带,能用秦广王给他的活无常腰牌直接返回人间。

然而,他们刚走到奈何桥中间,就撞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阴风凛冽,一个小女孩戴着渔夫帽,蹲在桥上拍皮球,皮球的啪嗒声令人不寒而栗。

“孟婆。”沈司星下意识把晏€€藏到身后。

小女孩站起身,咯咯一笑:“等候多时了,你俩可真磨蹭。”

“你在等我?”沈司星眨了下眼,虹膜外圈燃起血光,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当然不是。”孟婆伸出手,孩子般半大的手心顿时从白白嫩嫩,变为苍老如鸡皮,“把他交出来吧,那只偷摸没喝孟婆汤的鹦鹉。”

沈司星的神经顿时绷紧,想要回身去酆都城下求援。

可沈司星脚步未动,孟婆便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屈指一弹,一根油腻腻的毛线就从指腹窜出,嗖地缠住他的脚踝。

毛线湿滑油腻,蜿蜒而上,触碰到的每一寸肌肤都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沈司星在地府见过孟婆的毛线有多大能耐,这些用人网油搓成的毛线能轻松把厉鬼缠成粽子,何况他一个大活人。

故而,他定住心神,平静道:“在酆都大帝的家门口这么做,不大合适吧。”

“我不会伤你一根汗毛,只是做老婆子我的分内之事罢了,就是陆廷川本人知道,也不会拿我如何。”孟婆的脸蛋圆圆的,眉心还有一颗红点,腮边两坨腮红,看着就是个黄毛丫头,可她的眼神苍老狠辣,看得沈司星头皮发麻。

“如果我不答应呢?”

晏€€在沈司星手中啾啾大叫,奋力挣扎,沈司星几乎要握不住他。

孟婆歪过头,好像透过沈司星看到了那只不听话的鹦鹉。她咧开嘴角,直勾勾地看着沈司星:“你不答应,会有人答应的。”

沈司星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晏€€为了救他当即大喊一声:“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沈司星戳了下晏€€的肚子,让他安静,而后硬着头皮跟孟婆周旋:“晏€€当年也不是故意不喝孟婆汤,只是正值乱世,地府也乱糟糟的,疏于管理,说起来,他没喝到孟婆汤,带着记忆转世几次,地府也有责任。”

孟婆懒得听沈司星狡辩,伸手一勾,就要把他倒吊起来,去抢他手里的晏€€。

孰料,地上的毛线纹丝不动,居然被一根根头发缠住,又被一滩黑雾似的厉鬼黏在奈何桥上。

孟婆脸色一变,一时间,阴风大作,奈何桥像游乐园里的海盗船一样摇晃起来。

沈司星扑倒在地上,差点磕到门牙,他匍匐在地,咬着牙根和晏€€小声交谈:“你怎么想?这孟婆汤喝下去,怕是会比现在更笨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取笑?”晏€€唧

唧叫道,“早喝晚喝都是喝,不如一口气干了这碗孟婆汤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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