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烽听着电话里传来青年上床躺下的声音,闭上了泛红的双眼,稳声道:“睡吧,小黎喻,最迟后天,你就能见到我了。”
“嗯。”带着哽咽的声音传来,时烽低声哄着,直到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只余安稳的呼吸声。
挂断电话后,他给助理发了条消息,上楼换了身衣服,随后找到在房间写习题的少年。
“小虞,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在家收拾两件衣服,我们今晚出发去Y国。”
忽然改变的计划砸晕的少年有些茫然:“今晚?不是过两天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轻笑道:“过两天不行,再过两天,你爸爸就不想跟我过了。”
听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白虞乖乖应下:“好的,我马上收拾衣服。”
时烽点头,下楼后叮嘱管家记得给大儿子请假,便上了去机场的车。
在去Y国见他的小先生前,他要先去见一个人。
B市机场。
“老板。”早已等候多时的助理打开车门,等男人上车后才跟着上去。
司机往目的地开去,助理也开始就汇报工作。
“据调查,宋承是一年前回到宋家,但是是在两年前对宋铭下手,让宋铭失去生育能力。”
“再往前推两年,也就是四年前,宋承一直在各个会所酒吧附近徘徊,而他去过的每个地方,不久之后宋铭就会从那边的会所或者酒吧离开。”
“但是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宋承和宋铭的生活没有交集,宋承的举动更像是打听到了宋铭的行程,尾随而来,但是据调查,那个时候的他没有金钱与人脉,并没有请人调查的能力。”
“往前推到五年前,宋承不停在B市各个地方游转,不像是有事或者找人,更像是一个初到B市的游客一样。”
“再往前推到六年,宋承受托送一个人去机场,回来之后生了一场病,住院一个月整。”
随着助理每一次开口,就有一份报告递到男人手上,报告上不仅有年代久远的监控记录,甚至还有一些宋承当时的通话记录。
看到六年前的那份报告时,时烽诧异地看着行驶记录仪的截图里,那个坐在副驾驶的青年,“林清?”
“是的,当时林清到B市开演唱会,离开时他所乘坐的车子被私生发现,情急之下求助路人,宋承帮他把车开到机场就离开了。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相识。”
因为老板的吩咐,助理这段时间一直留在B市,从把资料辗转递给宋夫人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
闲暇之余也把宋承这个人查了个底朝天,自然对六年前的巧合记忆犹新。
当初宋承不知道林清是他亲生父亲公司旗下的艺人,林清也不知道宋承是自己公司老总的私生子。
两个人只是因为一个意外有过短暂的交集,林清因为车技不行,甩不开私生,宋承则是临时受托,开了林清的车送他到机场。
之后一个回家,生病住院,一个头也不回,登上了去H国的飞机。
再次见面,就是六年后。
五厘米高的资料放在腿上,男人的食指不停敲打着这沓包含六年的过往,闭目沉思。
他从A市机场出发,特意去A出口看了一下,那边并没有什么安全通道。
询问过机场工作人员后得知,安全通道不在出口这边,一般都在没办法快速抵达出口的候机厅周围。
要么,就是青年的记忆出现就偏差,要么,当年青年到了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联系到自己身上发生事,时烽觉得很可能是后者,有什么力量干扰了这一切。
无论是上一世他刚刚射杀宋承,就立刻出现在这一世的二十六岁,还是青年梦境里的真实以及身不由己的行为。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直到车子停下,前面的司机道:“老板,到榕江医院了。”
司机话音刚落,男人就拉开车门带着助理走了下去,“带我去宋承的病房。”
冷凝的声音让助理心头发紧,低声应“是”。
榕江医院是宋氏旗下的医院,自从建立起,就一直服务于B市有钱人,也是宋氏主要收入之一。
宋承对宋铭做的事情暴露后,就被宋夫人送来了这里,每天被逼着取精,哪怕没有兴致也会被用药,强制泄出来。
他想反抗,被打断的手脚却打着石膏,被固定在床架上,他就这么毫无尊严地躺在床上,任医生护士摆弄。
毕竟宋夫人发话了,什么时候能用他的基因成功试管出一个孩子,他什么时候能不被人当成种猪一样摆弄。
不,他连种猪都不如,起码猪还能享受播种时的感觉,他不能,他连泄出的那一刻,都带着对所有人的恨意。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才是那个熟知剧情的人,为什么会被书里的人整到这个地步。
房间打开,宋承咬紧后槽牙,充满血丝的双眼带着恨意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
“宋承,感觉如何?”
来人一袭衬衫西裤,西装外套规整地搭在左手臂,右手插兜,一派闲暇,加上他优越的身高和五官,就像站在镁光灯下的模特一样引人注目。
“你是谁?”
精神的折磨和身体的摧残,让原本俊朗的人形容枯槁,就连声音都沙哑得难听。
男人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睨着他,“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你能帮我是吗!”四肢俱断的男人忽然振奋起来,眼里爆出猛烈的求生欲,“你帮帮我,我以后一定给你无上的好处!”
“我不需要什么好处,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男人气定神闲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用答案换自由。”
一分钟时间太多,连让人捋清这两句话里有没有坑都不够,但是对于一个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来说,一分钟太长了。
几乎是男人话音刚落,病床上的人已经答应了下来,“我换!我换!你要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男人毫不意外他的选择,古井无波的双眼低垂,看着床上精神紧绷的人,“宋承,你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了?”
刚才还一脸迫切的男人瞬间闭上了嘴,尽管他在努力控制,眼睛的惊恐还是一览无余。
“你好好配合,我就放你离开,给你一分钟考虑。”男人抬手看了眼手表,“我时间不多,你最好快点。”
一分钟的时间有多漫长?宋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更不知道说了之后自己会不会出事。
可是他拖不了,一分钟时间到,男人打了个响指,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试管走了进来。
宋承认识他,这几天,都是这个人在强制他泄身,不顾他的恐惧与尊严,明明同为男人,对方却冷冷地看着他,仿佛他的感受并不重要,他的液体才是最重要的。
从他被送进这间病房开始,就没有人把他当一个人,被子被掀开,那只手伸向裤子,宋承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喊:“我说!你快让他停下!”
四肢无法动弹的男人不停想躲开,却像一只落在胶水里的蛆一样,只能不停翻腾。
时烽觉得有些倒胃口,对医生道:“你先出去。”
医生犹豫了一下,“麻烦您快点,宋夫人有要求,每天都要……”
未尽的话语被躺在床上的男人崩溃打断:“我说!我什么都说!让他走!”
男人点了点头,医生也不好多说什么,拿着工具离开了病房。
一个大股东,一个除宋氏之外最大股东,他谁也得罪不起。
时烽又看了眼时间,“说吧,我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耗。”
“六年。”
“怎么来到这里的。”
躺着的男人眼神游移了一样,却在时烽转身那一刻吓得开口:“我得罪了一个人,他报警,我被追击的时候从山上掉下来,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得罪人,对方报警,警察还真的出警,细想之下都知道,宋承所谓的得罪,是在违法犯罪,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时烽看着他的双眼,似笑非笑道:“这里?”
深若寒潭的眸子带着凛冬般的寒意,故意含糊其辞的宋承打了个哆嗦,磕磕绊绊道:“出现在B市机场,A出口,安全通道。”
随着这句话一出,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时烽发现自己的思维进入了一个误区,如果不是宋承说出来,他甚至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明明是从Y国回A市的青年,却见到了出现在B市机场A出口,安全通道里的宋承。
白黎喻或许不清楚他见到宋承意味着什么,但是时烽手里一沓资料明晃晃写了,在B市长大的宋承,从来没有离开过B市。
所以白黎喻不可能在A市机场见到宋承。
时烽盯着宋承的双眼,语调极慢地说道:“你醒的时候,或者说你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时候,周围有人吗?”
六年时间不长不短,但是对于发现这是个书中世界,每天都琢磨怎么利用剧情上位的宋承来说,是有点长了。
他仿佛陷入了沉思,直到时烽清咳一声,宋承才抖了一下,像是害怕他再把医生叫进来一样,语速极快地把翻到的记忆倾吐出来。
“有,有人,有人想救我,两个人,我醒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在我旁边报警。”
“我不知道他们是想救我,还是想害我,但是我睁开眼睛,以为还在原本的地方,下意识就逃了。”
“是两个男的,很高的那个站着,另一个蹲在我旁边,我没有看清他们长什么样,我当时躺着,不知道对不对,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某些字眼好像一个开关,随着它的出现,被锁起来的记忆一一涌现。
是了,时烽恍然,他怎么可能刚刚和青年发生关系,就让他自己独自回国?
当年,是他陪着小黎喻回来的。
躺在床上的人语序混乱,颠来倒去地说着那一天的场景,在B市机场A出口的安全通道里,他为数不多几秒的记忆。
站着的男人眉眼低敛,半晌才抬起双眼,看着床上的宋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在你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世界……”躺在床上的人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露出一个惊恐的笑意。
“这就是一本书啊……我是注定,是要站在B市巅峰的人啊。”
病房外,助理百无聊赖地站在,用手机处理公司的事情,自从老板回国后,他觉得自己工作助理的位置越来越稳了。
因为老板总是把大量工作分给他,别人都没办法及时处理,只有自己能。
他甚至迫不及待想帮老板解决病房里躺着的人,然后赶紧回公司加班,不然都觉得八位数的年薪拿得烫手。
紧闭的病房门打开,房间里传来宋承慌乱的嘶吼声,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出来,朝电梯方向走去,助理立刻收起手机跟了上去。
“递个口风给宋妍妍,宋承疯了,这种基因不稳定的人,也生不出什么孩子。”
宋妍妍就是宋夫人的名字,当初做宋家大小姐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得靠一个私生子维护亲生儿子的体面。
助理道:“好。”
至于没了宋承该怎么办?宋夫人不是还有个女儿宋妗吗?就看她是想要女儿开心,还是想要儿子的体面了。
似是想到什么,男人又道:“对了,你再去查一下,六年前B市警察局,有没有关于我或者少夫人的报警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