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桌子上的情侣杯,他也觉得不算。
这是同款而已,又不代表沈驹真的在这里长住。
门口的鞋子也不算,他知道老毛他们也会来他家里玩,包括他自己也来过。
只不过他不喜欢林江家里有其他人的痕迹,来了也浑身不自在,没坐多久就主动离开了。
那时候,怎么就离开了呢?
他明明知道林江也想让他留下来说说话,他竟然就因为一点洁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贺鹘的眼眶开始发红,他其实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他极力地不肯承认。
好像只要不承认,就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到翻到用空的盒子,还有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膏,贺鹘才不得不信。
在他努力朝着林江走进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和沈驹在一起,他们甚至走到了最后一步……
脑中又开始晕眩,视线有瞬间的黑暗。
林江冷静地看着他,“别找了,沈驹今天早上刚走的,他在我这里住了很多天。”
贺鹘第一次发现林江林江可以这么狠心。
他狼狈地瘫坐在沙发上,再也克制不住,浑身都在发抖。
情绪瞬间崩溃。
“你……”
“你跟他……”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昔日的理智和教养崩得一塌糊涂,极力克制的瞳孔中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只能大口喘息着缓解疼痛。
他的林江,竟然真的离开他了,和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在一起。
他用力捂住脸,浑身发抖,极力忍耐过后的声音也抖得不像话:“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他强迫的你?”
林江别开脸,“是我自愿的。”
贺鹘忽然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在他脚下,碎开的杯子划伤了林江的脚,他没有穿鞋,站在碎片中不敢动弹。
“你跟他才认识几天?你才跟他交往多久?”
贺鹘没了往日的从容,像个疯子一样发泄着怒火:“林江,你跟我认识了四年,你在我家里喝醉了,我都没碰你,沈驹他算什么东西?他居然敢碰你!你把自己交给一个这么轻浮的人?你是不是疯了?”
看着脚下的碎片,林江忽然意识到,在贺鹘心里,自己可能永远都是处于下方的那个人。
只要他需要,自己就应该在。
只要他回头,自己就应该在等他。
林江冷静地吓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成年人有什么疯不疯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贺鹘真的接受不了,是生理上都会排斥的那种。
他只要一想到林江主动让别人碰他,脑子里就要爆炸了。
他甚至宁愿自己今天没来过,宁愿林江发生了也不要告诉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骨子里。
他用力到舌尖出血,仍旧不能消除万分之一的疼痛。
在这场拉锯站在中,贺鹘总想当赢的那一个,可到头来却是他输得什么都不剩。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贺鹘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有一瞬间他真的好想杀了沈驹,杀了那个敢碰林江的人。
他拿起杯子,用力砸了第二个。
怒气宣泄结束,可怕的是他仍旧想要让林江回到自己身边。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贺鹘感觉自己的心被捅成了筛子,他终于认输:“林江,你是真的狠。”
满地的碎片,满目的疮痍。
就像贺鹘给他的困境一样,看着只有几步的距离,其实每一步都踩着到刀尖、带着血。
林江看着脚上的伤口,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贺鹘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正常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捡起地上的碎片,尽可能减少伤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贺鹘接近自毁的声音:“林江,跟他断了吧。”
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到贺鹘起身,意气风发不在,剩下的只有狼狈和麻木,“他小孩子心性,这样的激情能给你几年?”
林江没吭声。
贺鹘强忍着怒气,“他跟你才交往多久,这么迫不及待把你往床上带,你觉得他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吗?你觉得他想过你们的将来吗?他能为你负责吗?你们甚至连父母都没见过,你就这么肯定将来一定能跟他在一起?”
他说的这些林江都想过,“这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贺鹘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笑着掉下眼泪。
是,跟他没有关系,林江一开始就跟他说得很清楚了,可是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要难过得死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他设想的结局。
他一开始,只是想试探林江的心意,他只是想看到林江割舍不下这段感情的样子。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至始至终深陷进去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越是想要抽身、装得不在意,那些压抑的情绪就越是日益勃发,将他吞噬。
以为自己会得到的更多,可没想到最终连仅有的也会失去。
他甚至开始怀疑,林江真的有爱过他吗?
贺鹘终于承认自己输得彻底,他起身脑中有瞬间的空白,他缓缓越过那些碎片,颓然来到林江身边,用力将他抱在怀里。
他像个失败者低下头颅,妄图再回到曾经,轻声呢喃着,“我们不要互相试探了好不好?我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们从新开始吧。”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衣服,贺鹘有种自欺欺人的疯魔。
林江用力抓住贺鹘的手,“松开。”
贺鹘摇头,将他抱得更紧了。
脚下是难以清理的碎瓷片,每一步都是冒险。
他仿佛给林江建造了一座荆棘玫瑰的庄园,因为喜欢他,所以想把他也拉入跟他一样的困境之中,希望他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
贺鹘在他耳边不停地说着:“林江,我们回到从前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你清醒一点好吗?”
林江的声音冰冷而残忍:“我现在是沈驹的男朋友,你这样抱着我,不嫌脏吗?”
贺鹘抱得更紧了,他似乎是想将他复原,可是当他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原的时候,也是理智崩断的临界点。
他轻轻摩挲着林江的脖颈,用力呼吸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不脏,不脏。”
他好像在说服自己,一直强调:“你只是跟他玩玩而已,你不是真心喜欢他的,你们之间长久不了。”
贺鹘松开手,像对待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自顾自地整理他的面容,“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什么样,没关系,你年轻爱玩,玩玩也没什么。以后我也不会阻止你跟什么样的人交朋友。还有,沈驹不适合你,你以后很快就会明白的,我等你回我身边。”
林江觉得他疯了,用力将他推开。
喝醉酒的贺鹘中心有些不稳,他后退几步,才看到林江的脚被划伤了。
他什么也没说,一把将林江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
林江拼命挣扎,贺鹘怕碎片伤到他,手上的力气大得可怕。
他一直将他抱到沙发上才松了手,刚一松手,迎面就吃了林江一个巴掌。
脸被打红了,贺鹘也不在意。
他好像又恢复了理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人是冷静的,意识是迟钝的。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疼,林江,你打得我真疼。”
林江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人,出于朋友的角度,他很同情他。
可一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资格去同情任何人。
他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贺鹘,我求你了,你走吧,门在那边。”
贺鹘垂下视线,手指用力地扣着,在他平静的面容下掩盖是极力压制的波涛汹涌。
他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一个疯子?林江,如果连你也这样以为了,那我就真的是一个疯子了。”
林江不忍心别过脸,“我从来没这样觉得,我只是觉得你喝醉了,你不冷静,现在不适合谈论这些。”
“那应该什么时候谈?”贺鹘问他,“我现在很冷静。”
“你已经不冷静了。”林江的声音带着生气,“首先这是我家,我没有欢迎你进来,你自己进来的。其次我已经跟沈驹在一起了,你想让我怎么做?心里揣着你,身体跟他搞在一起吗?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接受他,就肯定是跟你断干净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我早就不爱你了。”
林江没办法告诉他,自己早就预见过未来,那不是他想要的,所以拼了命想从里面逃出来,他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去。
他说完看到贺鹘手指用力到泛青,没再说下去,“你先回去冷静一下吧。”
贺鹘的意识好像真的迟钝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然后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了下周围,擦了擦放置在桌上的眼镜,重新戴上。
他记得自己应该要拿点什么走的,但又想不起来,最终只是拿了桌上的玫瑰花,仔细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服。
林江提醒他:“腕表拿走。”
贺鹘点点头,目光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他拿起盒子放进胸口,又抱着那捧花来到门口,然后停在了玄关门口。
林江以为他有话要说,结果贺鹘只是放下了手里的花,然后拿起垃圾桶,蹲下一身矜贵的西装,半跪在地上给他捡碎片。
他捡得很认真,害怕留下碎渣,他甚至直接跪在地上用手去触摸。
细小的碎瓷扎进肉里,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视觉神经好像也被麻痹了,流血了他都看不见。
林江用力低着头,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