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状态是没办法迎接比赛的,他可能会像当年那样,倒在半决赛,然后无限重复那样的人生……
“林先生,您能告诉我,在梦里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一开始也是绚烂的,后来逐渐腐烂、破败,走向了一种完全无法设想、也无能为力的结局……
“林先生,两个世界之间有相似点,所以您会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可是您仔细想想啊,肯定有不一样且真实的东西存在,您需要仔细想想……”
林江在医生的催眠下陷入了世界的交错之中,两个世界开始重叠,无限重叠,原本不一样的情节好像也在以某种方式重叠着,重叠到最后他竟然找不到一处不一样的地方,心脏开始“突突”跳动,四周忽然陷入黑暗,可是光斑所及之处仍旧是他的盲区。
忽然,门外传来踹门的声音,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一脸怒气的沈驹冲过来抓住他的手,喊着:“林江,难道你觉得我也是你幻想出来的吗?”
世界的连接点,忽然就不一样了。
林江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颤动,依旧是那间白色的房间,眼前的光斑又消散了一些。
医生站在旁边问他:“看到了什么?”
“我……”
“砰砰”,这次是真的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医生打开门,沈驹从外面进来,他是跑着来的,额头全是汗水,睁大眼睛瞳孔轻颤地盯着林江,“你在这里做什么?”
医院里全是韩文,沈驹对韩语狗屁不通,他肯定是找不到他,就翻天覆地地在医院到处乱窜。
林江忽然想到,沈驹这么不听话、不按常理出牌,怎么可能是假的?就算真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那也定然是想个符合自己心意的。
世界的重叠忽然被一个点给击碎,裂缝一旦常产生,真实性便有待考验,光斑消失,耳鸣减轻,他清晰地听到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声音。
林江从床上下来,看到在跟医生据理力争的沈驹,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走过去深深地抱住他,“沈驹,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沈驹被他抱住后终于安静下来了,他收起自己的脾气,有些不安地抱住他:“不要一个人来医院好吗?我刚才真的很害怕……”
从会诊室出来,林江给莱安发了个消息,带着沈驹单独离开。
他来的时候跟莱安说自己眼睛不舒服,需要看医生,莱安就马上给他联系了这家医院。
在检查过程中一切顺利,医生告诉他:“你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有可能是心理疾病。”
林江似乎意识到什么,就趁着莱安去办手续,私自去了一趟精神科,莱安联系不到他,就通知了杜伦,沈驹听到了,死活要跟着来找他。
在语言不通的沈驹的视角里,他可能会觉得林江走丢了,又或者是被人拐走了,他甚至更坏更坏的想法都想到了。
林江听完他的描述忍不住笑了,“我们这些经常来世界赛的选手,你还担心我们走丢吗?我们平时跟韩过选手沟通也会用韩语的。”
沈驹脸色微红,他别开脸,“我以后也会的。”
不管怎么说,林江很感谢他来找自己,他和沈驹十指相握,并肩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不用再担心被人看到或是发到网上,动作也大胆了很多。
斑驳的树影落下,活着的感觉真好,林江忽然扭头问他:“你刚才找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驹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在想,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他对医院的恐惧有一部分来自他的妈妈,妈妈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只能去国外治疗。
那时候的沈驹连字都认不全,更别说英文,每天都在跌跌撞撞哭哭啼啼地找妈妈,大人不让他去,他在医院迷路了,看到每个盖着白布的人都觉得是他的妈妈,直到掀开一张白布,真的看到了他妈妈的脸。
他下意识握紧林江的手,握得很用力,“我妈妈躺的那个房间全是白色,就跟你今天躺的房间一样,我当时差点以为……”
那些白色的怪物,充斥着沈驹的整个童年,他时常会梦到自己奔跑在无人的医院里。
到处都是白色,到处都是怪物。
他找不到路,每个房间都一模一样。
他推开一间又一间,看到白色的房间里,妈妈被白色的布盖着,他颤抖着手去掀开,不是她,又寻找下一个……
重复无尽的噩梦。
沈驹停下脚步,有些后怕地说道:“以后能不能不要一个人来医院?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情绪太热烈了,热烈到超乎林江的想象,他忽然怀念当年勇往直前的自己,现在也该有这样的勇气,就算是假的,他也要将他掰成真的。
林江伸手捧住沈驹的脸,坚定地给了他一个吻,他很少有这样激烈的时刻,也终于确定沈驹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于他的眼前。
“我们答应过彼此,不能对对方有多欺瞒,你准备好听我的秘密了吗?”
沈驹这么大胆的人被他亲得耳根通红,他想都没想就点头,目光依旧赤诚,“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都不会怕的,就算你是外星人我都认了。”
林江笑着揉了揉他的的脖子,年轻就是好啊,接受新东西总是比他们更快。
他带着他来到安静的公园,然后认真给他讲述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他用了另一个世界的说法,听起来更像是他的梦境。
沈驹听完死死盯着他,忽然冒出一句:“你不会有人格分裂吧?”
林江:?
“不是啊,我看起来很像神经病吗?而且我有看心理医生的习惯,医生说,我只是压力比较大导致的焦虑而已。”
哦,没有啊,那就好。
沈驹吓死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喜欢的林江要被拆成两份,一份是爱他的样子,一份是不爱他的样子,就像私底下的林江和平时在训练室的林江。
林江听完他的说法笑了,既然接受力这么强,那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他好了。
“前世发生的事我现在很多都快忘了,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我做的一场梦,醒来就是为了让我更珍惜眼前的事。但有时候又觉得,可能是人习惯性遗忘悲惨,其实现在的一切才是我幻想出来的……”
沈驹才不管那是不是一场梦,他握着他的手,坚定地放到胸口,“别人我不管,反正我肯定是真的。”
他说到这里眼眸微暗,把头埋在他肩膀上,轻轻吐气:“林江,我知道你那种感觉,当时抱你的时候我也觉得是假,可是你那天发了高烧,去了医院,还是我亲手给你上的药,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信我,就算全世界都是假的,我也是真的。”
就算全世界是假的……
我也是真的。
沈驹靠得太近了,两个人的心脏都贴在了一起,林江能听到他的心脏跳动,那么有力,一直困扰他的耳鸣也彻底消失不见。
他听到沈驹说:“我不管你前世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只要是你不喜欢的结局,我都会陪着你去改变它。”
林江总觉得自己是个执拗的人,看了沈驹才知道,真正执拗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甚至不会怀疑自己说的前世是否真实存在,他就敢于有勇气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林江好像明白了自己会被沈驹吸引的阵仗原因,因为他像极了当初的自己,他身上有自己丢失后再未找回的勇气。
他捧起沈驹的脸,亲了亲他,“好。”
沈驹年轻,接受东西是真的很快。
他牵着林江的手,走两步,又会提出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
比如,“前世,那前世我在干嘛?”
“你手伤退役了。”
“这么惨?”
“还好啊,你那时候都23岁了,本来也该退役了。”
“那前世的我,有来找你吗?”
“没有啊。”
沈驹的表情变得严肃,“那前世的我是真的很惨。”
林江笑了起来,他喜欢这样赤诚的喜欢,也喜欢沈驹直白的表达。
他带着沈驹又走了两条街,两人喝了奶茶,还吃了冰淇淋,就像普通的小情侣那样,做着一些很日常的事也会觉得很开心。
再回到训练室,看着关心他们的队友,林江坦然道:“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我眼睛没问题,是心理原因,然后我出去走了一圈,现在已经好了……”
这话一出,惶恐不安的杜伦终于放松下来,他上前抱住林江,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你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林江无奈:“能出什么事?就是心情不好,调节一下。”
身后的李前哼了一声,对杜伦说:“你看你瞎操心吧?我说过林江比你会调节心态,你自己管好自己自己就行了。”
危机解除,全队再次投入训练。
没有困扰的林江果然状态飞速回升,甚至隐隐有超越之势。
李前扶着眼镜,看着林江和沈驹的数据,满意地点点头。
再看看宋知叙的,他的进步也很难想象,在世界赛开始前,宋知叙的各个英雄熟练度只有三个突破了他的要求,剩下的都处于瓶颈期,可是现在,宋知叙已经有五个英雄达到了他的要求,再这样努力下去,他也一定能成为合格的上单。
最重要的三条线全都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辅助和打野位。
辅助也在稳步上升,找到了自己的打法,突破瓶颈是迟早的事,唯独打野位,是他现在最忧心的位置。
张铭迎还好,他只是经验不足,有林江拉住也算勉强合格。
唯独阿灯的状态在下滑,他在赛前信心满满,消磨到现在差不多消得干干净净。
这样下去不行啊,打WAG他可是主力军。
李前扶着眼镜,把林江单独叫出去聊了一下,两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WAG的打法太诡谲了,基本摸不清规律,他们还喜欢拿一些奇奇怪怪的英雄,很容易让没有经验的张铭迎落进圈套里。
而阿灯经验丰富,也够稳,以不变来对付万变是最稳妥的办法。
“还是得让阿灯打头阵。”
“如果输了呢?”
“输了,再坚持一局,如果还是输就换张铭迎,那小子是个大心脏,给他压力越足,他越能打出惊人的效果。”
可张铭迎是把双刃剑,林江没有把握能驾驭他,“如果我拉不住他呢?”
李前叹了口气,“那就认命吧,林江,人总是要认命的,或许OT命里就没有这个冠军。”
林江并不认同他的话,他抽了一口烟,抽得太急咳嗽了起来,他撑着栏杆,想到自己如果再活一世,还是这样的结局,那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他丢下手里的烟,“我不信命。”
第二天,是韩国对北美的半决赛,林江全程都在观看。
今年的韩国第一种子真的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两局。
第三局北美掏出绝招,迅速反扑,第四局也拖到了大后期,最后还是韩国强大的运营拿下胜利,成功晋级决赛。
北美输得太快了,而且输得没有价值,根本没有打出韩国隐藏的绝招,所有拿到明面上来的招数都是韩国早就拿出过的。
李前看完也深感忧心,他笃定:“对面一定还有大招没有用,留着等决赛呢。”
林江已经不想这件事了,他现在想的是半决赛,如果半决赛能赢,那就证明他真的可以打破前世的魔咒,那么那个冠军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