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赴:“……”
周赴闭了闭眼,低声骂了句脏话。
容叙他大爷的真是只千年的老狐狸。
就路识青这个lv1的段位,哪里能玩得过他?
Lv1正在蹲在玄关看玫瑰。
几百枝玫瑰剪出来包好应该不需要四五个小时,但路识青尝试着抽出一枝仔细看了看,发现花茎光洁。
容叙竟然把每枝花枝上面的刺全都搓掉了。
那卡片上几乎喷了一吨香水,谢行阑只是抓了下手指上沾满令他烦躁的味道,垂着眼在洗手台边不停地洗手。
路识青都看了半天玫瑰,谢行阑竟然还在洗。
他疑惑地走过去,手撑在洗手台边的半岛隔断,看着他手指被水冲得微红,小声问:“怎么还在洗?”
谢行阑垂着眼并不看他,淡淡道:“难闻。”
“香水味吗?”路识青伸手握住谢行阑的手腕往前一凑,鼻尖轻动嗅了嗅他的手背,“没有啊,都是洗手液的味道了。”
谢行阑指尖无意识蜷缩一下。
那股厌恶的香水味似乎终于消散了。
谢行阑收回手,随意擦了下掌心水痕,淡淡道:“我该回去了,送我。”
路识青反正也没什么事,乖乖点头,又问:“那你是怎么来的?”
“司机走了。”
“哦。”
路识青找周赴要了车钥匙,穿外套送谢行阑回星陈。
不知道是不是路识青的错觉,总感觉一路上谢行阑的态度似乎十分奇怪,余光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路识青心里咯噔一下。
谢行阑……不会把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告诉谢爷爷吧?
虽然路识青和谢家没什么关系,但燕城上流圈都把他当成谢家人,要是这事被谢爷爷知道,会不会生气?
路识青一路上都有点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到了星陈楼下,路识青犹豫再三,忍不住小声问:“你……你会告诉爷爷吗?”
谢行阑偏头看他:“告诉他什么?”
路识青耳尖通红,说不出来。
谢行阑随意地说:“我今天什么都没听到。”
路识青一愣,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谢行阑解开安全带:“中午了,吃了饭再走。”
谢行阑帮他遮掩这么大的秘密,路识青也不好意思甩手走人,乖巧地停好车跟着他坐电梯上楼。
两人在星陈餐厅吃完午饭就去顶楼坐了会。
谢行阑过了元旦就要去谢氏总公司,星陈顶楼的办公室已经空了许多,大事已交接得差不多。
路识青从没见过办公室这么空荡过,溜达了一圈坐回办公桌旁边,像之前那样懒洋洋趴着,和谢行阑闲聊。
“之后谁会来接手星陈呀?”
谢行阑:“我提拔的人€€€€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她说好,不会让你受委屈。”
“不是啦。”路识青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有点不习惯。”
谢行阑签字的动作倏地一顿,微微抬头看向路识青的眼睛。
从小到大,谢行阑一直都知道路识青是个安全感极度缺失的性格,一旦习惯就很难改变。
喜欢的电视剧、电影会翻来覆去地看,几百遍也不会觉得腻。
他喜欢知道全部剧情后、再从头到尾看那掌控一切的安全感,不必担心未知的茫然和恐惧,给自己建个安全屋,安安静静躲在里面。
……就好像年幼时厌恶父母的争吵而躲进衣橱里。
谢行阑也清楚路识青的回避型依恋,一旦关系太过亲密他便会患得患失,总觉得再继续发展下去会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就算再喜欢他的人也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谢行阑看着路识青又在那像猫一样玩他的钢笔。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张情诗卡片上的香味,伴随着那句……
「我的心就像那珍藏着你亲吻的金色宝匣。」
大胆而热烈。
忽然,谢行阑直视着路识青的眼睛,没来由地问:“你想我走吗?”
路识青“嗯?”了声,疑惑看他:“什么啊?”
“你是想我去总公司……”谢行阑用力捏紧钢笔,指腹泛着白,“还是想我留在星陈?”
“当然是去总公司了。”路识青不解地看他,“谢氏又不是只做娱乐公司,你以后是要接手整个谢家的,当然不能一直待在星陈。”
谢行阑怔怔注视着他,好半天才垂下头继续看文件。
“嗯。”
路识青感觉今天的谢行阑好像看到那张卡片后就一直很奇怪,他小心翼翼坐着椅子滑到谢行阑跟前去,小心翼翼地说:“谢行阑……”
青年眉眼清冷,罕见地露出点乖巧,眼巴巴从下而上注视着他。
谢行阑怔然看着,突然神使鬼差地朝他伸出手去。
路识青嘴唇抿了抿,酝酿好半天才怯生生地叫出已经六年没叫的称呼。
“哥哥……”
谢行阑的手一顿。
叫出这句后,路识青好像找回了年幼时缠着谢行阑哥哥长哥哥短的时候,再叫也不觉得尴尬羞赧了。
路识青小心翼翼挨过去,有点讨好地问。
“哥哥,我……我喜欢男人,你会觉得很丢人吗?”
谢行阑的瞳孔似乎微微扩张了一瞬。
两人第一次在谢家见面时,年仅十岁的孩子怯怯站在那,被江一蔓哄了好久,才不情不愿地蚊子嗡嗡了声。
“哥哥。”
一如现在。
突然,谢行阑这几年的所有瞻前顾后的忧烦、患得患失的痛苦、束手束脚的郁结……
好像彻底消散了。
谢行阑停在半空的手指微微蜷缩,本来想要探向路识青脸侧的指尖缓缓往上。
掌心温热,轻柔地落在路识青柔软乌黑的头顶。
谢行阑忽然就笑了。
路识青瞪大眼睛看他,草草扎着的头发被谢行阑抚摸两下,乱了几绺从额间垂落。
从小到大,好像很少见到谢行阑笑。
这句话有哪里好笑吗?
谢行阑就好像是个程序从不会出错的机器人,情绪极其稳定。
他动作轻柔抚摸着路识青的脑袋,若无其事道:“喜欢男人为什么要觉得丢人?”
路识青歪了歪头,他既开心谢行阑这个答案又忍不住想再确认一遍:“那……那爷爷骂我怎么办?”
老一辈的想来应该不能接受。
“不会,我会帮你。”谢行阑漫不经心地把路识青额间的发拂到脑袋上,“况且他只关注谢家的利益,只要下一任掌权人不喜欢男人,他就不会太在意。”
路识青干巴巴“哦”了声。
那就还是会为难呗。
还有路家那边……
不对。
路识青突然如梦初醒。
他不是在拒绝容叙吗,怎么竟然开始做之后会不会被为难的打算了?!
路识青猛地甩了甩脑袋,又开始头疼了。
看路识青在那薅头发,谢行阑说:“如果真不喜欢容叙纠缠你,就来和我说,哥哥帮你解决。”
路识青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突然提起容叙,赶紧摇头。
“没,没有,不用解决!”
他大概怕谢行阑真的“解决”容叙,赶紧找个机会就溜了。
注视着路识青离开办公室的背影,谢行阑坐在宽阔空荡的办公室中,安静注视着落地窗外广阔的湛蓝天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谢行阑转身想要继续处理未完的交接文件,西装袖子上的袖扣突然和桌角一撞。
咔哒一声。
原本扣得紧紧的袖扣从袖中脱落,直直掉落地面,一骨碌滚到办公桌下。
谢行阑垂着眼注视好一会,重新处理文件。
这一次,他没有再捡。
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本来就不该胆怯地心存妄想。
路识青开车回了周赴的住处,玄关的玫瑰还堆在那。
周赴再不喜欢容叙的“孔雀开屏”也没擅自动路识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