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头也没回地说了句“知道了”,单手拉开了保姆车的门。
绕梁一向是机场vip通道的包年用户,行程保密工作也做的比较好,因此机场少有围追堵截的粉丝。他往脑袋上扣了顶银灰色的棒球帽,额前的碎发被压下来一些,没戴墨镜和口罩,径直迈出了车厢。
秦姐压低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刚才没来得及讲,江质眠和他丈夫正在办离婚手续,你别在他面前提起吴导!”
阿瑟挥了挥胳膊。
送完他,司机把车掉头开走,秦姐还要送其他三个人去参加另一档音乐类节目。
机场已经有工作人员等候,对方引着他去了贵宾休息室,小林就坐在里面,他早早过来办好了值机手续,看见阿瑟立刻起身打招呼。
“哥,下午好!”
“嗯。”阿瑟微微颔首,扫了眼他旁边的两个大行李箱:“东西带齐了?”
小林抓起箱子:“齐了,床上用品和其他缺的,可以到地方再让人送过来。”
说是叫小林,其实他比阿瑟年纪大,已经三十二了。学历不高,但体型相当壮硕,浑身都是结实的腱子肉,以前是跟着舅舅干安保公司的,后来被介绍到秦姐那儿。平时除了当助理,偶尔也会兼职保镖拦一下过于热情的粉丝。
两个34寸的行李箱被他轻松拎在手里,都没拉开拉杆,直接提着去办理托运。
阿瑟在沙发上坐下,端起工作人员送上来的热咖啡喝了一口,点开浏览器输入节目名,临场搜了搜这个综艺的资料。
€€€€绕梁有独立的工作室,乐队的工作由秦姐一手安排,秦姐也只负责他们四个人。除了兰桡会稍微上点心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是让去哪儿去哪儿,很少做前期的了解工作。
《田园诗》是一档生活类的慢综艺,每季有4期,每期分为上半集和下半集,共8集。一季有6个常驻嘉宾和数量不固定的飞行嘉宾,已经出到了第五季。它每一期会更换不同的地点进行录制,基本都会结合当地特色为嘉宾安排任务,除了日常任务外,前几季的嘉宾还学做过本地非遗手工作品、地方美食等等。
舒缓的节奏和较为真实的氛围让这档节目收视率不俗,而综艺的热播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与文化宣传,因此拍摄地当局相当欢迎他们来录节目。
双赢的局面让综艺嘉宾既收获了人气又积累了口碑,对于任何艺人来说都是不错的工作机会。
等小林回来,阿瑟已经过完了前几季《田园诗》比较出名的梗。第一站的目的地是贵州,他们从这边飞过去要两个多小时,之后还要转车,一路从繁华的市区开进深山老林。
当然,深山老林是夸张的说法,但位置确实比较偏僻。飞机九点起飞,落地后被节目组的车接过来,真正到目的地已经十二点半了。
下车入目是树林掩映中一座座造型别致的吊脚楼,木屋灰瓦,地下是踩实的黄土路和小片绿油油的农田。这里是苗族的聚居地,近些年被开发成了风景区,吊脚楼也是翻新过的。节目拍摄用的那栋被主人专门用来出租给游客,所以维护的比较整齐干净。
随车的工作人员给阿瑟指明了是哪座屋子,留下一个跟拍摄影师就要走。节目不能带助理,小林要跟着他们回市区,他本来想帮阿瑟先把行李箱提上去,但被工作人员提醒会拍嘉宾拉着行李入场的镜头,于是只能作罢。
阿瑟说:“先走,缺什么我告诉你,等会儿你过来弄。”
小林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道:“那行哥,我回市区租台车,你需要什么我一块儿拉过来。”
阿瑟点头,毫不避讳道:“行,花了多少找秦姐报销。”
等车开走,摄影师示意他拍摄开始,阿瑟调整了下表情。他神情没有大幅度的变化,也没有笑,只是眉毛舒展开来,唇角的线条放松,整个人的气场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房子。”他边说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传说中的吊脚楼……哈哈,比我想象中的漂亮好多。”
“第一次录田园诗,没经验,带了很多东西。看来应该是白废力气了,这里看起来什么都有。”
走到节目组安排的房子,上面听到脚步声的嘉成主动出来查看,见到他后扬起手臂挥了挥。
“这儿呢!”
他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声:“又有人来了,快来帮忙!”
嘉成快步跑下楼梯要帮忙提行李,阿瑟侧肩挡开他的手,虚虚给了他一个拥抱。
“成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怎么感觉又变帅了!”嘉成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开玩笑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个节目是干什么的,穿成这样过来。”
阿瑟拎起箱子,笑着说:“我知道啊,这么穿还不就是为了听你夸我一句帅。”
他笑起来之后修过的野生眉尾部会挑高,拉宽冷郁的眼部,阳光落在上面,几乎能被浓密的睫毛盛住,显出一种亮堂的漂亮。
嘉成被他逗乐了,赶忙说:“那我多夸几句吧,看把孩子想的。”
他已经45了,稳居ZA台主持一哥的位置多年,保养的很好,在大众的印象里仿佛多年来都没有丝毫变化。但近看能看出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身材也比以前瘦削一些。
走楼梯的时候他还想帮阿瑟提行李,阿瑟没让,起了个别的话题转开了他的注意力。
等两人一块儿上了楼,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的甜圆和涵成才跑到门口,看见阿瑟就是一阵夸张的大呼小叫。
“哇!!是活的阿瑟!!”
“我还没见过本人呢!”甜圆过来和他握手,伸出来才想起来手是湿的,连忙甩了甩:“你好你好!”
阿瑟从兜里拿出小袋包装的纸巾递过去:“你好。”
“妃瑟,看看我!”
涵成也凑过来,热情道:“哥,我是你歌迷!绕梁的歌一大半我都会唱!”
阿瑟听到他的称呼后眼皮轻轻一垂,看似随意地把行李箱拉到身前,避开了他要握手的动作,笑容客气:“我也听过你的歌。”
妃瑟是粉丝内部圈子里对于阿瑟的称呼,就像石头被叫玉一样。
这个叫法来源于去年的一场演唱会,那场妆比较浓,腮红打在了眼尾的位置。他本身是冷感的长相,没有表情的时候天然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但被妆容这么一带,五官霎时变得浓艳€€丽起来,和以往的风格大不相同。
当时照片上了热搜,粉丝说这是“绯瑟”,叫着叫着顺口就成了“妃瑟”,再后来直接喊他老婆。
从老公到老婆,阿瑟不太愉快,因为是粉丝才勉强忍了,而且也很少有粉丝当面这么叫他。
“真的吗,哥也听过我的歌啊?”涵成露出幸福的表情:“我好快乐!”
他叫妃瑟的本意是想表明自己是真粉丝,显得亲近一点儿,现在也没不识相地问你听过我哪一首,反倒是自己哼起了绕梁很出名的某首歌的副歌部分。
阿瑟开嗓配合着他清唱了一段,甜圆在旁边直呼好听,气氛自然而然被炒热。
这会儿,刘玲玉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埋怨道。
“你们倒好,在这听现场呢,就留我一个人在厨房。”
嘉成带着两个小的连忙道歉,帮着她去把剩下的菜端出来。
阿瑟慢了一步,刘玲玉看着他身边两个庞大的行李箱,笑着问:“你会做菜吗?”
他诚实摇头,刘玲玉就道:“我看你也不像会的,这么远的路,怪辛苦的。你就等着吃吧。还有个汤在炖着,人也没齐,你先把东西放房间里。”
“对了,房间我们已经先分好了。”嘉成出来恰好听见:“阿瑟,你和质眠一起睡三楼,可以吗?”
阿瑟当然不会说有意见,他道:“行啊,江影帝还没来吧?”
嘉成点头:“嗯,就剩他了,不过估计也快了。”
他喊了涵成来帮忙提行李,这回阿瑟没拒绝,一人一个把东西搬上了三楼。
吊脚楼一层建在平地上,不住人,放杂物和养些牲畜。二层有个厨房,一个会客厅同时是吃饭的地方,剩下还有两个房间。嘉成和涵成住一间,刘玲玉和甜圆住一间。
三层除了一个房间外还有粮仓,现在粮仓是空着的,另外就是一片露天的区域。可以拿来晒东西,放套桌椅的话夜里也能聊聊天、喝喝茶。
行李箱提进房间后,涵成说要帮他整理东西,阿瑟拒绝了。
拍着他的肩膀说了:“谢谢。”
“不用不用,别和我客气!”涵成说:“那哥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再叫我,我先下去了。”
阿瑟答应,房门关上,他只扫了一眼屋内两张简朴的木床就收回视线。也没打开行李箱,屈腿半坐在立着的箱子上,用手机拍照发给了小林。
阿瑟:全部换了
小林:收到!已经租好车了,我一个半小时能回你那里,哥。
阿瑟关了微信,刷手机拖过十来分钟时间,才起身下了楼。
第3章
下楼后,楼下传来热闹的人声,他若有所觉,迈步进门正对上一双望过来的眼睛。
漆黑如墨的,掩在镜片之后。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戴眼镜,但江质眠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脸部轮廓较深,骨相有种经岁月打磨沉淀的成熟韵味,眉目颜色过于浓,仿佛过去所历风霜雪雨都渗透在这里面,有深渊般的故事感。平光镜藏住了他眼中的东西,只令他看上去是一位睿智、儒雅的沉稳男性。
“你好。”江质眠率先打招呼:“阿瑟吗?我是江质眠。”
阿瑟走近,熟练地扬起笑容,伸出手:“前辈好,我看过您的电影,非常喜欢。”
双手相握,阿瑟注意到他左手上仍戴着婚戒,银白的素圈,看起来低调而内敛。
不是在办离婚手续?秦姐的话晃过脑海,他漫不经心地想:是为了在节目上隐藏感情状况,还是余情未了?
江影帝显然也对圈中的客气话了然于心,不问他看过哪一部,只笑着说谢谢。
“这两年我比较专注个人生活,没怎么接触新东西。”他对阿瑟道:“还没得及听你的歌,回去我一定补课。”
甜圆在一边道:“江影帝你一定要听啊!绕梁的歌都特别好听,入坑不亏!”
江质眠含笑点头,又道:“别叫影帝了,直接叫名字吧。”
“那不行!”涵成喊起来:“叫哥吧叫哥吧,小甜圆,这里就我俩辈分最小,人均哥姐。”
“我也得叫哥。”
阿瑟看了他又看嘉成:“我要叫一句成哥,你俩谁应啊?”
涵成立刻道:“那必须是嘉成哥啊!我就是小涵,先给你们说了,叫别的我可都不答应啊!”
嘉成笑得不行,张开胳膊揽着他们往桌边走:“行了行了,叫什么都无所谓,赶紧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我去帮玲玉把汤端出来。”
“我去!”
涵成一路小跑向厨房。
等最后一道汤端上,几个人围着张长木桌坐下,嘉成和刘玲玉坐在中间的位置,甜圆和涵成一左一右挨着他们,阿瑟和江质眠在两边相对而坐。这间屋子里还砌有火塘,因为已经快六月,天气热,这时候也没点上。大家坐的比较开,怕热。
“现在是我们田园诗第五季的第一期,这一期我们又迎来了许多新朋友。我以汤代酒,祝大家在这里玩的开心,留下一份美好的记忆!”
嘉成举起碗,里面是黄澄澄的鸡汤,话落嘉宾们纷纷举起汤碗。开场白讲完,一口汤咽下,总算开始吃饭。
这个座位排布让阿瑟和江质眠很容易对上视线,饭桌上热气拂面,他发现江质眠摘了眼镜放在手边。也许是对别人的眼神比较敏感,江质眠一掀眼皮,他的眼型像鹰,眼角勾出的弧度非常锋利,回望的瞬间迸发出无抑制的攻击性。
直到阿瑟平和地朝他笑了笑,他才捏了捏鼻梁,变回那个宽厚的前辈,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这顿饭是刘玲玉和嘉成主厨,两个小的打下手,味道还算不错。午餐过半,腹中温饱。刘玲玉拍了拍桌子。
她对看过来的众人摇摇头,露出悲伤的表情:“大家应该也垫住肚子了,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
甜圆很配合地紧张起来:“什么什么?”
刘玲玉说:“我们没有米了。”
嘉成接话:“也没有蔬菜、水果、调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