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 第141章

“为什么开不进来?”顾深圳环顾四周,发问:“路这么宽,两辆车并排开进来都不是问题。”

吴锋踢开积雪,淡定地跺了跺脚,传来的踩踏声不同于其他地方,尤其清脆。

他道:“因为我们现在脚底下不是路,是结了冰的河流,皮卡车的重量很容易压碎冰面,我们必须走出这个峡谷才能坐上车。”这条路并不是很长,站在这里已经能看见另一头的出口,就在几人打算咬咬牙先撑过这段路的时候,吴锋再次补充道。

“我们最好也别从冰面上过去,万一哪里没冻严实,掉下去不是开玩笑的。”

孙青青忍不住问:“那我们还能从哪里过啊?”

吴锋抬手指了指,众人顺着他的动作往一侧看去€€€€两侧凸出的山壁和地面之间有着半人高的间隙,因为有岩石挡着,下方的地面上没有积雪,隐约可以看见结了冰的河流边缘。

林墨似有所感:“你不会是要我们……爬过去吧?”

吴锋笑眯眯点头,挺好说话的模样:“你们也可以选择直接从冰面上过,只是踩空掉下去我不负责。”

几人面面相觑,其实大家心里都觉得这种气候河水没冻结实的概率很低,吴锋让他们爬过去只是节目组想刁难他们,增加求生的难度和看头。不过想归想,最后一期了,就算为了之后的专家组打分他们肯定也得听教练的……

齐涟忽然开口:“我走过去。”

吴锋一顿,其他人也惊讶地看向她。齐涟淡笑着:“我判断河水已经完全结冰了,实话说我现在没什么力气,爬过去只会增加体力的耗费。”

吴锋提醒她:“等出了峡谷你就可以坐上车了。”

齐涟却道:“那也没必要白白浪费体力。”

她一直很配合团队行动,这次的拒绝令人意外,但从理由来看也很符合她一贯的性格。

何灿不由自主的盯着她,心里生出几分近乎于羡慕的微妙情感,不过没几秒就被他刻意压了下去。

而本来打算乖乖听话的Vicente见状眼珠一转,立刻做了更具有争议的选择,他和齐涟一样要从冰上走过去。

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经过讨论都还是决定跟着吴锋走。

吴锋带着他们趴下来匍匐前进,厚重的背包压在背上让人喘不上来气,大口大口的冷空气灌进喉咙,把气管都刺痛了。

他在最前,孙青青、林墨、陈莉几个女生跟在后边儿,接着是何灿和顾深圳。由于背包的重量,几人前行的十分艰难,尤其是本身体力并不好的陈莉,每一次都用脚掌蹬着地面往前挪。

吴锋示范过正确姿势,要用手臂和腿发力。错误的发力方式常常让她脚尖一滑,腿控制不住力道歪斜出去,脚踝撞上侧面粗糙尖锐的山壁。尽管有着长裤保护,几次的摩擦下来布料也隐隐有开裂的痕迹了。

何灿在她正后方,是唯一能看见和指出她动作不对的人,但他始终没开口,就算他已经看见陈莉脚踝的皮肤从磨破的裤子中露了出来。

直到快到峡谷出口的时候,安全穿过冰面的齐涟和Vicente站在边上等着,陈莉心神一松,力道控制不稳,蹬地的腿重重滑向山壁。

€€€€在她即将撞上去的那刻,何灿的手伸过来,替她盖住了旁边凸出的、边缘锋利的山石。

第51章

这种环境下冻得无比冷硬的山石像是一柄刀,何灿的手背受了陈莉蹬过来的力道,重重在上面擦过。石块磨破他的棉质手套,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

陈莉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脚踝处传来的触感有些异样。直到大家爬出这段窄道,何灿摘了手上的手套,鲜血沿着他瘦削的指尖滴落在雪地上,刺目的红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孙青青惊慌地跑过来:“学长……你的手怎么了?”

吴锋也大步走来,拧着眉毛检查他的伤势。好在有手套缓冲,划痕并不深,何灿用一只手握着手腕,镇定地说:“没事的。”

众人在他身边聚拢,Vicente挤在最前,声音很大地惊呼:“我看见了,你这是给陈莉挡的吧!”

陈莉一愣,和何灿对上视线,何灿安抚性地对她笑了笑。

“我在你后面,刚刚到出口的时候看到你的腿要蹭到山壁了,就挡了一下。”

陈莉脚踝的位置凉飕飕的,此刻低头一看才发现裤脚已经磨破了。她在匍匐前进的过程中有感觉到自己的脚踝总是和山壁摩擦,但惦记着尽快爬到出口就没有管,想到最后是何灿护着自己,否则这道伤口会出现在她腿上,顿时升起歉疚。

她已经34岁,在一众嘉宾里算是年龄大的,常年在商场上沉浮,她见过的东西多了,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一直以来,除了因为宗政慈出众的野外求生能力对他更关照几分,她和其他嘉宾都保持着友好但留有适当距离的关系。

同样,不管是舆情发酵前广受大家喜爱的何灿,还是舆情发酵后被冠上各种负面标签的何灿,她也始终是一个态度,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

唯独在当前看见他鲜血淋漓的手掌时,倾斜了内心的天平。

“真不好意思。”她沉着脸说:“害你受伤了,还不如让我自己撞到。”

何灿平和地说:“伤口很浅,不要这样讲。”

伤口不深,但也谈不上浅。吴锋乜了他一眼,边掏出背包里的药用绷带进行紧急止血,边用耳麦呼叫了跟团的医生。

宗政慈的皮卡比医生先到,他熄火停车的速度很稳,下车后看见被众人围着的何灿才骤然加快速度。雪地靴在地面上踏出沉闷的声响,在他刚到人群边缘的那一刻,齐涟的声音恰好响起。

“莉姐,我在旁边看到,你匍匐往前的姿态不太标准,和吴教练示范的不一样。”

陈莉被戳中痛点,没有辩驳:“嗯,当时没有力气了,只想往前爬,没管动作对不对……我要是注意点小灿就不用被石头划破手了。”

齐涟没有安慰她,只是转而对何灿问:“你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吗?”

孙青青下意识说:“学长怎么会知道。”

齐涟冷静地说:“他在莉姐后面,他应该能知道吧,不然也没办法帮忙挡那一下。”

众人一时还没理解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直到何灿抬着缠绕着绷带的手,脸色略微苍白地说。

“我确实看见莉姐的动作不对,但是我也知道她没有更多的体力了,这段路不长,我和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只希望尽快出去,一起坐上车。”

“……你是觉得我没有及时提醒莉姐,害得她差点受伤吗?对不起,这确实是我的错。”

这番话说完,大家都升起一种荒谬感,怎么是做了好事的人在道歉?Vicente直接冲着齐涟说:“你不是也看见陈莉动作不标准了,怎么没见你提醒啊?”

齐涟坦然地看着他:“我和你是一起走的,出发的时候吴教练正在给他们示范动作。之后我们就走到前面了,先一步到了出口,等他们到附近,我看见莉姐后没几秒事情就发生了。如果我早一点看到她姿势不对,我会提醒她的。”

她环顾众人,认真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何灿保护了莉姐,勇气可嘉。但我还是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要受伤,如果觉得同伴有哪里做错了,不要顾及面子或者其他什么€€€€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伤害发生。”

齐涟的态度太坦诚,而且是站在大局上说的,从理性的角度评判没有任何问题。她看向吴锋,吴锋作为带队教练,不可能不支持这种看法,于是点了下头。

这样一来,团队的氛围变得怪异,何灿举动的牺牲感被三言两语淡化了,好像他流的是不必要的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倒也是事实。

何灿精准捕捉到了她话里的真正含义,后来对众人讲的那一通道理不过是掩饰。实际上她只是看明白了他的举动,提醒他别再做小动作。

这种熟悉的、可恶的,被莫名其妙多管闲事的不痛快瞬间激起了何灿的愤怒,这愤怒他压抑着独自消化了许久,沉淀在心底最深处,始终没有消失。

他本来不大愿意对上齐涟,但对方一次次触他霉头。他抬眼,正好越过人群的间隙和不远处的宗政慈四目相对,他眼底烧起火苗,带给宗政慈只有他本人才能感受到的灼痛。何灿露出的表情与眼神全然不同,自有一派温和的坚定。

“齐涟说得不错,我们应该要更相信队友。我担心莉姐没有体力再去学习使用正确的动作,所以没有提醒她,这不对。”

他的眼神转向陈莉时已经变得沉静:“如果我没挡住怎么办?你就要受伤了。”

“但是,我也希望你相信我。”这句话是对着齐涟讲的,何灿眼皮下垂,他皮肤本就偏白,衬着手上腥红刺目的血迹,整个人淡得像要融化在茫茫大雪里:“你说这些话,好像是在我不在乎莉姐、不在乎这个团队,我不想说太多自己的感受,我只希望你也能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队友。”

他是如此谦虚、体贴,完全不善于攻讦他人,即使做了好事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也只是说“我不想说太多自己的感受”。

本来听了齐涟的话情绪已经冷却几分的众人再次受到鼓动,暗含意味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转,齐涟和何灿站在平衡木的两头,无论是谁说出下一句话都在为其加码。

何灿的心脏微微抽紧,他没有再看宗政慈,也没有看其他人,只是垂着眼睛望着手上的绷带。他已经做好了宗政慈插手的准备,脑中滑过一句句他可能会进行的揭穿,以及应对的话语。

仿佛很漫长,实际上只是很短暂的几秒钟沉默后,宗政慈的确行动了。

他穿过人群,走到何灿身前,高大的身材挡住了一部分光线。他低头握住何灿受伤摘下手套后变得冰冷的手,握了一握,然后双掌捧起带到唇边。

何灿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嘴唇,应该是凉的,但在相对温度下显得热,并且软,仿佛是绝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一团东西。宗政慈张嘴给他哈着热气,皮手套严严实实地遮挡他的皮肤,烫热的吐息在他掌心涌动。何灿不自觉蜷起手指,感受到回温的刺痛和麻痒,在这种温度下,血液都像要活了,要涌出伤口。

但那只是错觉,绷带还干干净净,宗政慈捂暖了他,摘下自己的一只手套给他带上,然后转向看着这边的齐涟。

他问:“你和Vicente为什么先到,没走和他们一样的路吗?”

齐涟顿了顿:“吴教练认为冰面可能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带他们爬过来,我们觉得可以,就走过来了。”

宗政慈打量她一下,点点头:“看来你们是对的,爬过来是白费力气,你最开始怎么不说服他们?”

齐涟立刻道:“因为吴教练的顾虑也有道理,我不能保证自己是百分百对的,所以……”

“所以你也知道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当下的决定是否百分百正确。”宗政慈直视她的眼睛,接话:“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要求别人在每个时候,做出你认为对的选择了。”

齐涟一时哑然,宗政慈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只是用摘了手套的那只手摸了摸何灿的脸。

因为出乎意料,何灿的脸上透着真实的茫然,凌冽的寒风里宗政慈原本温热的掌心转凉,很温柔的,带着种无可奈何的怜惜意味在他侧颊摩挲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提醒莉姐是不是对的,他有自己的判断,没伤害任何人,只是伤害了自己。”

齐涟回神,还想说什么,陈莉已经开口:“够了。”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争论的,我体力耗尽脱累了何灿,他为了帮我受伤,事情就这么简单。如果说要从这件事中总结求生经验,也不该是从何灿身上总结。”

陈莉话语清晰,一字一顿咬得很明白。她确实贯彻了自己来释放工作压力的初衷,鲜少在团队里做出强势表态。此刻一沉下嗓音,长久掌握领导权的气场终于全然展露。

她不容置疑道:“这次谢谢你,何灿。如果在求生中需要选一个搭档,我希望是你这样的队友。”

第52章

医疗队的车随后赶到,专业的医生给何灿检查了伤口,确认伤口较浅,更多只是擦伤,给他上好了药就离开了。

皮卡是四座的,雪地行车需要一定经验,因此回程的路上吴锋接过了驾驶座的位置,何灿作为伤员坐在了副驾。后面的两座让给在场的女性,林墨率先表示她抗造,不需要坐车里,陈莉也坚持是自己牵连何灿受伤,不愿意占后面的位置,把座位让给了孙青青和齐涟,和林墨一块儿跟着剩下的人坐进了车斗。

车斗是敞开的,随着皮卡的前行不断颠簸,呼啸刺骨的寒风直扑面颊。在里面的人一开始还保持着距离各自抓着车斗边缘坐着,后来就越挤越近。Vicente看着陈莉瑟瑟发抖的样子,朝她张开胳膊,捏着嗓子问她要不要抱团取暖。

陈莉也不忸怩,大大方方进了他怀里,笑着问他这么温暖的怀抱是想留给哪个帅哥享受,怎么让她捷足先登了,Vicente笑得吃了一嘴巴雪。

林墨大约是怕陈莉尴尬,同样张臂抱了过去,顾深圳也跟着凑热闹。整个宽敞的车斗只有宗政慈远远坐在车尾,没戴手套的手掌揣在兜里,单手抓着车的边缘,黑皮手套和飞溅起的雪粒子撞出沙沙的声响。他始终微拧着眉毛,眉宇间叠出两道褶皱,目光间或偏移向车头的位置,静静注视半晌。

开着车没多会儿就到了目的地,绕是如此车斗里的人基本都冻僵了,缓了缓才迈着僵硬的腿下车。

还好木屋比想象中的要好,竟然是双层的,一层差不多是起一个仓库的作用。靠墙放着两口大铁桶,还有好几个竹篮,都是空的,用石头砌了个壁炉,旁边放着个小木茶几和几个草蒲团,更另一侧的墙边放着没铺被褥的铁架床。

墙上挂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鹿头标本,还有两个积了灰的皮水袋。

楼上一个空间用布帘粗糙地分隔成了几块,放着的不是铁架床就是简易的行军床,能看出是用作卧室的。

众人冷得够呛,看过就从楼上下来,准备升起壁炉。但找了一圈,木屋里没有柴火,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他们还要考虑晚上吃什么的问题。于是只歇了没一会儿,眼见外面的雪有小些了,就赶紧出去找物资。

宗政慈带头,负责开车,其他人各找个位置重新坐好。何灿准备上车的时候被拦住,宗政慈敞着车窗,一条胳膊从里面伸出来挡在他前面。

“你手上有伤,别去了。”也许是受冷,他手指指节部分有些发青,食指覆着薄薄一层茧子:“想出力的话,可以帮我戴上手套。”

他给的那只手套何灿现在还戴着,积出了一层温热的体温。何灿看着他,没说话。

其他人也纷纷劝阻,何灿于是转头朝着他们温和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如宗政慈说的帮他戴手套,只是把手套摘了,压进他的掌心。

宗政慈却像已经满足了,攥紧了手,点了点吴锋,让他也留下。

吴锋挑眉:“你指挥我啊?”

宗政慈只是说:“看护好嘉宾是你的职责范围,教练。”

吴锋无奈地笑,也没再说什么。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跟着出去,一方面是宗政慈带队他放心,另一方面虽然周围提前清过场没什么野生动物,照理来说不会有风险,但毕竟前车之鉴摆在那儿,留本就受了伤的何灿独自在这里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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