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姚不置可否,他想知道殷时€€的近况,白燮临并没有告诉他,临行前他说,“你身上有定位和监听系统,包括你使用的软件,社交账号。抱歉,我知道这不好,可我总是多疑。殷时€€对我的话似乎并未全信,我不能让他联系到你,而且,我想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言下之意,也是在说,殷时€€的死活,由他决定。
“我受过的威胁不少,”殷姚笑道,“您是最直白的一个,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恨了。”
“恨有什么重要的,我从来不恨任何人。”白燮临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有些恍惚,“……或许也恨过吧,但这不重要。爱才是重要的,你很爱你的母亲,这对我也很重要。”
“我有个要求。”殷姚说。
白燮临真诚地看着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要你帮我联系一个人,就现在,让他尽最快速度来德国见我。”
他开心地点头,“当然可以,谁呀。”
“严琛。”
白燮临眯起眼,“严琛?”
殷姚笑了笑,“严上将的小儿子,您想必是认识的。”
-
“政董。”
殷城一进门,还有些诧异。
这满屋子的人,个个都背着枪械严阵以待,齐刷刷盯过来,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惶恐。
他脸色一沉,警戒地左右看看,“您这是要做什么。”
“坐。”
殷城却不肯坐下,冷笑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您可别同我开这种玩笑。”
政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看得殷城心中一沉。
这位近日愁事缠身,日子显然过得并不舒坦,据说也有日子没合眼了,却没想人坐在那不声不响,慑力毫不见减,反倒有种抑久了的胁迫感,叫人胆颤。
他手指了指,便有人将他按在椅子上。
“干什么!”殷城一额的汗,“政董这是要来硬的?姚姚要是……”
“姚姚?”政迟面容松动了些许,良久,露出一个笑,看着却未叫人松一口气,反倒紧张。“看来我猜的没错。”他对殷城道,“白燮临骗了殷时€€,但是没骗到你。”
“……”
政迟饶有兴趣道,“怎么,一早就知道了?还是说,”他顿了顿,目光深远地望向门外,仿佛知道门后面有谁在听着,“已经见到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够门后的殷姚听到。
政迟叹了口气,“姚姚,进来。”
殷姚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敲了敲门,就自顾自地推门而入。
手底下人待他便恭敬很多,殷姚一言不发地在一旁看着殷城,并没有理会政迟。
殷城见状只干巴巴地说,“……别为难我弟弟。”
“为难……”政迟未得来殷姚一个脸色,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专心道,“你一早知道他活着,见到你母亲这副模样,还能瞒得住,也是孝子。”
被戳中痛处,也正是他心虚的地方,殷城难堪道,“知道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看来你对她撒的谎不少。”政迟说,“我能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连母亲都能哄骗,兄弟自然不在话下。”
殷城一僵,咬牙道,“政董怕是没什么立场说这话吧,如今我家里这四散的模样,不都是拜您所赐?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会……”
政迟轻笑道,“一开始,即便知道越遥的存在,也照样把他推到我身边的,不是你吗。”
原本怒目而视的殷城噤了声,他先是眼睛一瞪,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刷白一片,下意识向殷姚望去。
殷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或许消化出这句话的意思,或许没有。
殷城似乎泄了气,辩解得颇为无力,“姚姚,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
确实是这样的,那时候他正是发家阶段,四处碰壁,受局势影响,周转链不上,市场几进饱和。那个晚宴是他固执要带殷姚去的,和在场所有人都一样,他迫切需要搭上政药的线,带他的企业捱过眼前的危机,孤注一掷。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段时间殷时€€禁足殷姚的原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政迟和越遥闹的惊天动地无人不知的幕剧。
他其实没想毁了殷姚一生。
只是一时的自私,他想殷姚那是个爱玩的性子,不会扎进去的。
虽然即便扎进去了,他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也不过是情伤,苦痛几年能怎么样。
“哥。”殷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晃,似乎又觉得好笑,“你知道?”
一双双眼睛盯着,殷城嘴张了张,又再合上,侧过脸,不去看殷姚。
他表情有些挣扎,但到最后又归于平静,“……就当哥对不住你。”
说得没太多负担,反而像松了口气。
那看上去,像是卸下什么伪装。
他一直是较为功利的人,大抵是知道在此时此刻境地下,殷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看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再加上政迟的态度,恐怕还如往常一般,是个无足轻重的宠物罢了。
既然都是政白两方博弈的棋子,何苦在这种时刻惺惺相惜。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殷城的语气有些漠然,“好哥哥做烦了。”又淡道,“说到底,妈最疼你,从小到大我被逼着照顾你不少事,也没指望你回报什么,”他顿了顿,“明明不是亲生的,想不通为什么这么上心。”
他抬起头,仔细观察着殷姚的神色,扯了扯嘴角,“看来是已经知道了。也好,我承认,确实有自己私心,没考虑什么后果。但你执拗却怪不到我身上,”殷城轻描淡写道,“要怨我也可以,但也得明白,家里这么多年没对不起你任何事,一笔一笔论起来,算两清。”
“哥。”殷姚轻轻地问,“是你,替政驭往国内运的毒,是吗。”
殷城抬眼看他,没想到殷姚会问这个。
还以为这娇生惯养任性妄为的弟弟,会哭哭啼啼地控诉质问,问他怎么毁了自己一辈子。
他不由得有些狐疑,发现许久不见,殷姚好像确实,变了一些。
殷城并未回应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殷姚,只对政迟沉声道,“政董,我来投诚也是为了自保。具体如何,您既然清楚,我也不多赘述。政驭现在失联有段日子了,跟着白燮临生死未卜,我手里的证据够您翻案的。我要的也不多,算不上勒索,您既然愿意见我,就说明有自己的考量,万事可商量。”
殷姚听他这么说,垂下眼,“哥……”
殷城却有些不耐烦,“姚姚,我和政董谈事情,还轮不到你说话。”又蹙着眉,指责道,“你给家里添的麻烦还嫌不够多。”
说到底他也是怨的,虽然是他做的第一个推手,但要不是殷姚自己把不住心,也不会搞成如今这样,是咎由自取。
殷姚听见这句,脸白了白,许久,轻轻道,“说得对,我确实对不起家里。”
“你知道就行了,也不枉费……”
“但是,关于这些事,”殷姚说,“不是哥,自己要参与进这些纷争之中的吗。”
是啊,这一切,说到底,和殷姚没什么关系,是他借着殷姚牵线搭桥,联着政驭做了不少违法违心的事,吃了不少饼。
但谁能不心动呢?要是政迟下去了,换上这人当家,给的就不只是那一亩三分小恩小惠,许诺说以后航线大头全交于他辅佐,一但赌成,身家地位不只一个阶级的跨度。
殷城一愣,脸色有些难堪,“你是说我不自量力?”他上下打量殷姚,忍不住好笑道,“你?”
殷姚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之快,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哑然在一旁,由着长久未见的长兄,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眼神里夹杂着无意识的鄙夷和轻视。
政迟见状,心中倒有些后悔。
他没想到殷姚会自己出来,但看着他,却又无法做声指责,于是起了身,抚着殷姚的头发,低声问,“怎么出来了,朗九呢。”
“……”
殷姚并不抗拒政迟的身体接触,但这次却身体一颤,似是想躲,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回过神来,对政迟面无表情地说,“用不着斥责他,是我自己想出来。”
政迟只心疼道,“先回去吧。”语气不免有些强势,“在与不在都差不多,我没想让你参与冲突,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家里人。”
殷姚没有说话。
政迟软了语气,低声哄着,“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嗯?谈完事,就叫他下去找你,到时候想说什么就说……姚姚。”
殷城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逐渐表情开始有些古怪。
殷姚似乎有些不耐烦,大抵是并不想离开;而政迟,却极具耐心地、小心翼翼地,甚至于低声下气地……讨好着他弟弟。
甚至于周围下属,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政董?”
政迟还在那边想方设法地劝殷姚回去,闻声一顿,一双眼睛不咸不淡地看过来,哪还有那半分温言软语的模样。
见殷姚挪开视线,政迟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想留就留。你身体不好,不要动气。”
殷城这下是真有些愕然,“政董?”
政迟将殷姚置到位置上坐着,叫人拿了披在身上的软毯,一番安顿后,也未用正眼看他,只叹道,“殷总有些不知分寸了。”
# if&特典
第60章 他也不是头一回被背叛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殷城被缴了胳膊架着,阴鸷道,“政董,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到这一步有什么恩怨放不下的,一致对外不行吗?要真论起来,是您警惕性太差!这一切本来和我家就没什么关系,姚……我妈为了他,整的现在下落不明,好端端的快家破人亡了你说责任在谁?!嘶,放开!”
政迟并未理会他,而是对一旁人叮嘱着,“去拿杯水。温热的。”
“是。”
政迟问殷姚,“你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虽然老实接过那杯温水,却还是缄默着,一言不发。
政迟叹了口气,见也将另一位晾够了,便淡淡道,“是我让你走的毒吗。”
“装什么大义!做生意到这份上的有谁是一清二白。”
“殷总是误会我了。”政迟看着他,不悲不喜道,“要说清白,确实算不上。但这些东西,政药晚清时都未曾碰过一毫,如今更不可能。你当我为什么要把白燮临死卡在关外,尽成那两败俱伤的买卖?按你说的,是了,”他笑了笑,“谁会和钱过不去。”
殷城听得荒唐,看他那模样,却又不像是在说什么虚伪的堂子话,呵道,“所以说政董把我骗过来,是用不上我了?杀鸡儆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