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痣 第77章

政迟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不。”

知道劝不动,便也不再多说,付矜垣接过手下递来的手提箱,破有些夸张地掂量几下,“嚯,可得拿好了。这辈子还没这么富过。”

政迟淡淡道,“就拜托你了。务必将它亲自送到老爷手里,要放映过,确认仔细了,中途必须亲力亲为。”

“这你放心。”稍一迟疑,付矜垣清了口嗓子,破有些不自在地说,“你还愿意相信我呢。”

政迟说:“我不相信你。”

付矜垣脸垮了下来,“那你这……”

“要真说这些,我这辈子都没有相信过你。难道你不也一样吗。”政迟一笑,“是这对你百利无一害的事,给你做最合适,为什么不相信。况且,”他神色颇有些落魄,“在这些事上,你大概是能理解我的。”

付矜垣听懂了,看了他一会儿,发出一声苦笑。

懂,怎么不懂。最近他格外懂。

他对那小秘书也做了不少混蛋事,又是追悔莫及为时已晚的戏码,像道轮回似的,精神贫瘠的人总是不配拥有朴实高昂的爱,不知是不是命里总有道劫难,他们这类人永远也学不聪明。

他也是和政迟打小相识,一直到大的,是敌是友没那么明确,之间唯一的枢纽关系就是利益,但总归€€€€

“你们政老爷子也舍得。”

政迟笑了笑,“怎么不舍得,我是他一块心病。”

“唉……”付矜垣难免感慨,见气氛实在沉重,只好揶揄道,“怎么说,来年春天我去看你的时候,一定仔细和你讲小姚的近况,”又一笑,“离了你,人家日子一定过得比现在好多了,顺风顺水,安逸自在,时不时想起你这个死人,还能和亲朋好友笑话几……”

话未说完,却听见政迟低声呵笑,轻声无奈道,“不讲了罢。”

“嗯?”

政迟说:“希望那时候,他能干干净净地忘了我。想那病,也不是全无好处。”

付矜垣看着他,收了笑意。

突然,就有些不忍心。

“他未必就想忘。”

政迟却一挥手。

意思是不必再说了。

-

政迟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殷姚说:“你没什么需要我原谅的。”

“你恨我吗?你恨我吧。”

“我不恨你。”殷姚侧过头去,“你别再说了。”

-

“二叔。”

政迟听见耳朵边有人在惶惶地叫他。

笑气加麻醉剂,又是胡闹的剂量,后劲儿着实是大,头脑昏沉起来,比宿醉还要难捱。

总觉得做了两三个梦,都是过去的事情,虽然梦里不是殷姚,却事事都与他相关。

“二叔……二叔!”

政迟掀开沉重的眼皮,只瞅见是熟悉的场景。

这地方不久前他来过。

地毯柔软且厚实,空气中充斥着甜点与香烟的气味,空气因过量充氧,要较凉于室温。

在船上。

是先前的赌厅,所有灯都打开了,却没有人在,老虎机传出电子音乐,没有娇嗔笑闹和欢呼,显出有些不和谐的诡异。

政迟笑了一声。

这辈子历所有劫数都是在船上。

还真是孽缘。

“二叔!”政晖见他醒来,很是高兴,伸手要过来搀他,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手收回去,似乎是在畏惧什么。

政迟发现自己是个被缚住手脚的境地,被强跪在地上,除了身再动弹不得。

政晖小心地瞅他一眼,抿了抿嘴,心中到底胆怯。

还从未见他二叔能有这失势的一天,按理说他也不必太过于胆怯了,可见他即便跪在地上,也如此边尘不惊,气势依旧稳重,好像此时性命垂危的不是自己。

政迟看清了四周环境,才正眼瞧他,质问道,“你不在日本待着,跑回来干什么。”

长辈第一次跪着同自己说话,威严犹在,政晖一抖,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一开口先认了错。“对不起……”

他确实是偷跑回来的。

政驭叛了家里之后,他身份微妙,虽然这年头谁也不会为难一个孤身一人的孩子,但这家人本性都凉淡,基本上自己顾自己,政国元见状,将他遣去驻在日本那边的旁系。

那边管教很严,学业压力也大、

政晖向来敬重自己二叔,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吃不了苦,一着急,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回来是因为爸爸。”

见他这样,政迟大概也想到是怎么一回事,无奈道,“政晖。”

听见长辈连名带姓地叫总是慌的,政晖一愣,不由得有些委屈,眼眶红了起来,懊恼道。“我哪知道父亲他这么难杀!”带着哭腔又,“都那样了还没死成,我真的好生气!一秒钟都无法忍受了……他总是发脾气,把气撒在我身上,还用我来威胁……”

“所以你找到白燮临,如今骑虎难下,反造人挟持。”

政晖一顿,哭红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又撇嘴道,“二叔,你现在不也是……”

白燮临唤他,“政晖,过来。”

听见这把腻人的嗓音,政迟抬了头。

那是张赌桌,笑盈盈坐着一个人,身后是越遥€€€€他看上去很糟糕,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不悲不喜地看了过来。像是一条被拉去斗犬存活到最后的狗,遍体鳞伤,依旧本分地站在主人的身后。

这屋里高高矮矮桌子游戏机不少,有障碍物挡着,再加上他跪在地面,政迟不知道屋里还有多少人。

“二叔……”政晖有些难堪。

白燮临耐心道,“过来。”

虽如此,他还是见政迟点了头,他才慢腾腾地过去。

政迟语气平静地问,“政月呢。”

白燮临无奈的说,“还是你有本事,我前脚到,后脚政老先生就派人过来了。”

政迟说,“你要她也无用。”

白燮临否认,“野心哪有知足一说。我总是想要更多。”又不免感兴趣道,“所以,你是拿母盘,和政老先生做得交易。”

政迟一言不发,即是默认。

政月很聪明,已经嗅出不对,可惜白燮临来势汹汹,事出突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母盘是他自私取出来的。

刻意叫政月误以为是殷姚所为,在她发难的同时,他有充足的动机无理维护殷姚。

政月自然没将殷姚放在眼里。

她知道只有解决了自己,才能放心动手去除患,到底是轻视,殷姚一个病恹恹的,翻不起什么‘风浪’,专注攻防,反给了殷姚脱身的机会。

走得还真是干脆,政迟笑了笑。

白燮临手上也确实有母盘,不然他不会来接殷姚走。

政迟将其一份给了他,一份托付给付矜垣。

顺利的话,这会儿已经送到老爷子手里了。

政药有了这东西,相当于拿捏的白燮临的命脉,算是基本掌控了制衡权,以后进口器械,数量多少价格几何,便是由自己说了算。

这是份大礼,也是他最后的孝顺。正如此,政国元才会点头同意政迟去送死,再派人收拾政月的烂摊子。

这是稳赚不赔的交易,用一育不成材的瑕疵品去换,说得通,也过得去。

政成凌没有表态,大概是家里无人有异议。

政迟低下头,也好。

若他是父亲,也觉得不亏。

放走了殷姚,自然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离自己越远越好。

“你不必做多余功夫,这么多年纠葛,我知道你不会给我个痛快,”政迟漠然道,“随你做什么,我痛快受着。但既然拿了你的那一半,就兑现诺言。”

虽知此人毫无信誉,但白燮临忌讳着母盘另一半,怎样,也不会将事情做绝。

“兑现诺言嘛,我对自身信誉一直没什么追求。但你猜……”白燮临温和一笑,“你猜,政老先生对自身信誉,又有没有追求?”

政迟一顿,抬起头,眼中幽深一片。

“好!”白燮临畅快地大笑,“眼神不错,真让人痛快,事情到底还是有意思起来了……你呢,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他将脸侧过去,对着旁边轻声问道,“你说呢,殷先生?”

他手一指,戏谑道,“有不有趣?”

政迟闻言,先是一怔,他意图往前挣扭,却因手脚被束缚,狼狈地摔倒在地。

却还是往前挪动了几步,一侧脸,就看到了他。

见那人的情境,政迟脸色青白,震怒之下青筋迸出,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目次欲裂。

满心挂念的人,看上去十分疲惫,该是颠簸了许久。

政迟提着一口气,他将那人从头打量到脚,没见有受伤被困的痕迹。

但他此时,却在别人怀里。

政迟双目赤红,喉咙干涩,颤着唇,厉笑一声。

“严少爷……”

他看了眼严琛腿上的殷姚,几乎咬碎了槽牙,一字一句,压抑之下惊人的戾意,“你先放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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