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水随着他的视线,满意地环顾四周:“这些画,都是当年的复刻品,是我在英国想你的时候,重新画出来的。当年的那些我自己觉得更好,可惜被那群愚蠢的警察全部带走了,一张都没有留下。小初,喜欢我给你打造的玫瑰展馆吗,每一朵都是我亲自摘培,挑选,所以耽误了点时间,现在才把你接回家。”
林初霁浑身都在颤抖,却因为药物的因素,浑身使不上力。
他咬着唇,呼吸浓重:“畜生,我根本不记得你…我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
秦之水伸手,捏住他的脖颈,声音渐冷:”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白眼狼的话。我亲自教你读书,教你画画,教你看遍世界上所有的美学,你以为你现在为什么会学建筑,是老子教你的。你第一次握碳素铅笔,第一次描绘直线,都是在我身边。”
“不是!不是!根本没有这些事情!都是你编造的!”林初霁惊恐着往后躲,身后靠墙,没有更多的退路。
他看着眼前的人逼迫着看向自己,越来越近,浑身都在颤抖。而对方说的话,更是让他崩溃。
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过去,已经被这个人潜移默化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他在不知不觉间,按照着他喜欢的轨迹,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他不能接受。
他无法接受。
秦之水的手指抚过他的脖颈,已经有了一圈指痕:“你真的很不听话,以前我那么宝贝你,舍不得碰你一点,可是你呢?你背叛了我,你逃跑了,你厌恶我,你把这么爱你的我送进了监狱!五年!!!”
他声音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
“你……我恨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配得到我如此珍贵的爱!”
秦之水收紧了手指,看着林初霁在自己的手上拼命挣扎,“你还让那个姓谢的在你身上写字,你贱不贱啊!”
林初霁已经快喘息不上来,用力抓着他的手以汲取微薄的空气,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秦之水低下头,看向他抓着自己的白皙的手指,又笑了:“是在跟我示弱吗?小初,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那时候我让你住在那个漂亮的小房间里,你想出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小的手抓着我,说叔叔,叔叔太黑了,我害怕,我想出去……可爱极了。我真应该让你永远停留在小时候,这样你就会永远听话呆在我的身边了。”
他边说着,边抚摸着他的手背,呢喃道:“小初,你真漂亮,你继续当我的缪斯好吗?我为你画画,开画展,主角只有你一个人。让全世界都能看到你的动人,但只有我能拥有你,好不好?”
“变态,畜生,松开我……”
林初霁瞪大着眼睛,眼底起了一层很浓的雾气,迷蒙之中,却看到玻璃窗外出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今早出门时的那件黑色的冲锋衣,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身旁一样,在浓重的夜色下,越来越近。
还戴着头盔,从机车上翻身而下,光是看着轮廓,就像是在黑夜里破开了一道光。
他在大步朝着自己跑来。
“谢琰……谢琰…救我……”林初霁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拼命出声。
谢琰取下头盔,隔着一段距离,朝着落地窗的角落用力砸过去。
哗啦一声,硕大的玻璃窗像是落雨一般,无数的碎片轰然落下,夜风伴随着空洞的窗口席卷而入。
秦之水回过头,看到来人,眼神变得愤恨:“找来了,来得挺快的。怎么,想把小初带走?他是我的,你不配。”
“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谢琰抓起头盔,直接朝着他的后脑勺砸过去。
秦之水被砸中,疼得龇牙咧嘴,掐着林初霁的手却没松,越加用力。
他面目变得狰狞,甚至大笑:“怎么,还想演一出英雄救美吗?果然是十来岁的小毛孩,就是幼稚。我今天敢做这件事,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如果能跟小初一起死在玫瑰场馆里,我也心甘情愿。”
“疯子。”谢琰低声唾骂。
“谢琰…谢琰……”林初霁无助地沿仰着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泪。
“你敢往前再走一步,我就掐死他。”秦之水威胁。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站着,欣赏欣赏你画的这些玩意儿。”
谢琰随意转了个圈,点评道,“果然是过气封笔的画家,笔触凌乱,色彩堆叠,毫无美感,真的挺烂的。”
“你……激将法而已,我不会上钩。”
秦之水垂着眼,看向被钳制着的林初霁,声音放缓,“我明明,就把他所有的细节都画出来了,哪怕是多年不见他,我闭着眼也可以记得关于他的所有。”
“那你跟这幅画对比看看呢?是不是一下就能看出画功的退步?”
身后又出来了另一个声音,秦逸拿着家里那副带着铁链的画,出现在了这里。
谢琰回过头,方才临时通知的人及时的出现,还带上了他让带的那幅画,不算太蠢。
他轻点了下头,示意对方打个配合。
秦之水定定地看着那副画,变得激动起来:“你……你为什么会有我的作品?我知道了,你偷的。你嫉妒我能画出这么灵动的小初,你不能,你这个废物,白学那么多年的画画,你一无是处。”
秦逸嘴角抽搐,喃喃自语:“我是废物,如果不是因为那年看到你的画,我也不会这么扭曲,这么……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小初相处。我们明明可以…是很正常的一起长大的朋友……都怪你,是你的错……”
“你承认吧,你骨子里流淌着和我一样的基因,一样的占有欲。”秦之水缓慢开口,“你帮我带走小初,我可以把他分享给你,怎么样?”
秦逸没说话,不知道是被引诱,还是愤怒。
只是双手颤抖着,眼角猩红。
谢琰从墙上随意摘下来一幅,再伸手夺过秦逸手上的,两张并排着环抱在一起。
在隔着他们三米远的地方站定,语气冷漠又残忍:“确实,对比来看,还是以前的画风更有灵气。作为一个外行,我也清楚的能够看出来,哪怕是你把小初带回去,也创作不出从前的作品了,真可惜。”
秦之水脸颊抽动,无言辩驳。
谢琰察觉到这果然能刺激到他,继续说:“我要是你,我就放下身段,拿回曾经的作品再好好研究,说不定……能超越以前呢?”
秦之水眸光闪动,有一秒动摇。
他伸手,朝着画的方向,命令道:“给我。”
谢琰抬了抬下巴,看上去十分淡定:“行啊,来拿。”
秦之水犹豫了一秒,刚松开手,伸出去半分,就被谢琰用力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人踹飞了几米远,换回一声沉重的闷响和痛苦的□□。
谢琰半蹲下去,一把将浑身无力的林初霁抓起来,带进怀里。
真的抱住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害怕地手掌都在颤抖,刚才的淡定全是假装。
要是再晚一点,再晚一点…他不敢想。
林初霁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崩塌,哭着出声:“谢琰…我好害怕……”
谢琰满眼都是心疼,轻拍着他的后背,一声又一声重复:“警察马上就到,定位没信号,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这里,抱歉,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初霁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眼神空洞。
秦之水猛然回神,从地上挣扎而起,往日的斯文已经完全无法遮掩,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美工刀,疯子一般大声嘶吼着:“放开他,放开,小初是我的!!你还给我!!!”
破碎的窗灌进夹杂着暴雨的狂风。
“不要叫我小初!我不是小初!!我不是!!!”林初霁尖叫着出声,几近崩溃。
他抓着谢琰的外套,一遍又一遍痛苦重复,“我不是小初…我不是…”
谢琰却看向从地上爬起,猛然扑过来的人,拿着那把刀刺了过来。
他双手把林初霁护在怀里,躲闪不及,背过身打算替他扛下这一刀:“别看。”
在秦之水即将触碰到他们的一刻,秦逸从旁侧飞扑了过去,夺过那把刀,反手狠狠刺进了那个疯子的心脏。
鲜血四溅,落在林初霁纯白色的毛衣上。
比墙上的玫瑰花还要刺目。
谢琰背过身时,伸手挡住了林初霁那双流泪不止的眼睛,掌心濡湿成一片。
他呼吸混乱,垂眼看着满地的红色,紧紧把那副脆弱的,颤抖的,惊魂未定的身体拥入怀里。
亲吻着他的发顶,低声道:“宝宝,不怕,没事了。”
第54章
秦逸手上拿着那把美工刀,双手颤抖得厉害。
他的手上全是血,表情也痛苦地抽动:“都怪你…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当初要给我看小初的那些图…你带着我走上了这条路…你该死……”
他咬牙切齿着,沾染了血的眼镜掉落在地上,再回过神来,想要把胸口的那把美工刀拔出。
谢琰余光撇见,一脚用力踹开了他,厉声道:“干什么?想坐牢是吗?刚刚那是正当防卫,你现在再捅他,是蓄意杀人,你到底懂不懂法?”
秦逸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发一语。
外面警鸣大响,警车在黑夜里闪烁着光从破掉的落地窗里鱼贯而入,警察层层叠叠包围并控制了秦之水。
他躺在地上,看着夜空,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嘴里还在念叨:“小初…我的……”
林执松和詹晚秋从一辆车上下来,跌跌撞撞朝着里面跑。
“小初!小初你没事吧!”詹晚秋看着里面满地的血,吓坏了,几乎是要站不住。
“不是小初,不要叫我小初……我不是……”林初霁把头躲在谢琰的怀抱里,头痛欲裂。
他脸色苍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几乎要彻底崩溃。
谢琰抬头看向他们,轻声解释说:“以后别用这个名字叫他了,被畜生刺激到了。他现在很害怕,可能需要好好休息。”
“好好好,妈妈不叫了。我的宝贝,你受苦了……”詹晚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手悬空在他的头上,却不敢碰他,只是满眼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宝贝…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林初霁现在惊慌到听不见任何的话,只是哭着说:“谢琰,带我走…不去医院…我不去…”
谢琰抬头示意林执松把车开过来,手指抚过他的后颈,声音很轻:“好,那我带你回家,现在我要抱你了,好吗?”
林初霁眼眶含泪,轻轻点了点头。
谢琰弯俯身把他扣在自己身上,像小孩一样环抱着,小心翼翼朝着外面走,放上车的后座。
“我这边还需要跟着警察一起处理后续,晚秋你先陪着他们回家。”林执松不放心地看了好几眼,才说,“谢琰,谢谢你,又救了他一次。”
谢琰却仍然在自责:“是我来晚了,他被吓坏了。”
回程的路上,谢琰伸手把林初霁冰凉的手包裹着,一边给魏斯然拨通了电话,说明情况。
等到别墅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大院门口等了挺久的模样。
“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看需不需要去住几天院。”谢琰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林初霁,轻声解释道,“但他很抗拒,所以我先把他带回家了。”
“你决定是对的,他受到惊吓太重,更多的是需要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环境里,才能舒服一点,带他回房间吧,晚点我替他做个简单的检查。”魏斯然低头看向林初霁苍白的脸,叹了口气,“他受苦了。”
林初霁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噩梦。
先是无数次梦见的那个潮湿的房间,所有的细节变得清晰起来。
秦之水喜欢有水的地方,于是把地下室改造成了一个铺着绿植的大花园,地上是湿漉漉的藤蔓,硌的脚疼,却不被允许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