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心窍 第15章

“滚吧”谢谨禾压着火道。

金玉欢天喜地起来了,他瞄了一眼二公子。

嗯,脸色很差,看起来离掀桌不远了。

他能懂,二公子那么自傲一个人,怎么能容忍别人先说要走呢,怎么也得是他嫌弃别人呢,不过估计也气不了多久,等后面有人把他的位置顶上就好啦。

金玉按照二公子的吩咐毫不犹豫地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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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没有通房,老爷在给他相看亲事了,不过大公子没什么反应,还说不着急,想来是还没有心上人的。”金玉调到秉礼阁几天后,偷偷溜出来把打探到的消息给裴公子上报,这情形给他一种去年刚到揽月轩的恍惚感。

裴时€€一脸春情,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凑过来问:“你觉得…你觉得这次红线能牵上吗?”

金玉立即警惕,这就好像东家问你这活好不好,该不该做下去,作为一个靠这拿月俸的,这活就算再差劲也得往高了吹。

金玉快速道:“自然是能成的!”

裴时€€眼睛一亮,兴奋道:“哦?怎么能成了?你跟我说说?”

金玉绞尽脑汁:“呃,您…您瞧,男人嘛,总是馋色的,在府里老爷管着也就罢了,可大公子外放两年居然连个通房都没有,指不定真喜欢男人呢,而且上回!上回不是还主动与您打招呼来着,您看您之前喜欢二公子,同窗那么久可见他与你打过招呼?还有,小的能去他院子,还是大公子看在您的面子上同意的哩!可见大公子还是心里有您的。”他越说越有理。

裴时€€点点头,嘿嘿笑了一下,拍拍金玉脑袋,道:“好好好,是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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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回去的时候怀里揣了新鲜热乎的赏钱,他几乎要蹦起来,秉礼阁在揽月轩后头,回去会经过揽月轩,金玉经过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要出去办事的苏惟善止,正露出笑要打招呼,谁知却被善止嫌恶似的剜了一眼。

金玉脚步慢慢停了,试探性道:“苏惟哥,善止,你们要出府吗?”

善止冷哼:“别在这假惺惺了,咱们揽月轩的人可担不起你的关心。”

金玉顿了顿,有点不知所措。

善止像是气不过,道:“金玉,二公子对你不好吗?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良心的,没想到和那些吃里扒外的没差,你知不知道二公子这几天…”

话没说完就被苏惟扯着道:“走了。”

善止平息了一下,二人没有再分给金玉一个眼神直接走了。

一阵秋风拂过,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被风拂下来,悠悠落入泥中。

金玉愣在原地,双眼放空,许久才跨出一步慢慢地走,他低下头,摸摸怀里的银子,闷闷地叹了口气。

第23章 看在他那么痴情的份上

寒意渐渐侵袭,再过几日便是冬至,这是金玉在谢府待的第二个冬天。

秉礼阁人手没有揽月轩多,金玉被安排到后厨房干活,有时候也得到前院做些洒扫,比在揽月轩的时候忙点,不过大公子好说话,不必像之前一样提心吊胆地伺候。

“谨禾,可是有事?”谢谨秦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卷,抬眸奇怪地看了一眼谢谨禾,这家伙这几天总是闲着没事就跑过来,来了也不说话,做贼般瞄来瞄去。

谢谨禾坐直身子,抿唇,道:“无事,来看望你。”

谢谨秦忍俊不禁,乐道:“你一年来我这加起来都没这几日多,我没灾没病的你看望什么?好好说话,看上我这儿的什么了?”

谢谨禾像被戳破心事一般,语气不好道:“你这淡得出鸟来,有什么我能看得上的。”

谢谨秦饶有兴致道:“哦,真没事啊?别是闯祸了又想诓我给你兜着吧?”

谢谨禾没好气道:“我是泼猴?天天闯祸?我…我就是想问问,你院子里这两天…这两天是不是少了人?”

谢谨秦略思索了一下,道:“丢人倒是未曾,不过前日确实打发了些人,怎么了?”

谢谨禾紧张起来,他焦灼问道:“什么人?!怎么…怎么赶出去了?”

谢谨秦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地关心起这个?他答道:“就几个心术不正的下人。”

谢谨秦前两年不在府中,这次回来带了不少在岭南外放时伺候的人,这不,与院里原有的下人起了冲突,两拨人明争暗斗搅得一团糟,索性打发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

听到心术不正,谢谨禾心里咯噔一下,绝对是那死断袖了,哼,以为谁都像本公子一样宽宏大量容忍得了他吗,屁颠屁颠要过来,还不是被治了,算了,本公子…本公子再给他次机会。

谢谨秦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弟弟脸色变僵硬又缓和,接着朝自己道:“你把他们打发到哪了?”

谢谨秦道:“总管处理的,我替你喊来问问,你怎么管起这个了?”

谢谨禾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站起来敛了敛宽袖,头也不回道:“不必了,你好好看你那几张破纸皮子吧,我自己去找。”

谢谨秦看着他步履稍快地走出书房,忽然想到什么,这家伙身边伺候的人哪去了?这几天怎么都自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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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跪在廊下擦拭栏板栏杆,近几日天冷,加上在厨房洗菜洗碗碰的冷水多了,手上的冻疮复发得比前几年冬日都早,擦洗东西有时候太疼了还得缓一缓再给抹布换洗,不过这东西从他幼时就长了,年年都会复发,倒也习惯了。

谢谨禾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佝偻着身子干活,他有点不敢相信,上前直接把人的手抓过来,连带着金玉半个上身也跟着转过来。

“二…二公子?!”金玉有点惊喜。

金玉的手可冷,谢谨禾抓了一手冰凉,像手里拿了把雪,定睛细看,那小短手上还生了满手红的紫的、干裂的新生的豁口。

这还没有入冬!!谢谨禾震惊,他又细打量起金玉,衣服有几块污脏,脸上也沾了点像是碳迹,整个人瞧着脏兮兮又可怜,他心中有些酸,接着又起了点火。

还当他要来秉礼阁吃香喝辣,结果把自己搞成这样。

金玉似也察觉自己手脏脏的,不好意思要往外抽,却被握紧了,二公子力气大,像是要把他手掐断。

“二公子?”金玉有些慌,都过了这么久,二公子不会气还没消,特意来找他算账的吧。

谢谨禾松了些力气,面色晦暗,冷冰冰开口道:“你来秉礼阁过这种好日子?”

金玉听出来二公子说反话,他低声解释:“万事开头难嘛,小的刚到揽月轩也是从这样的日子开始过的。”

谢谨禾噎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缓缓松开他的手,别过头道:“我再给你次机会,若是你现在回来,本公子既往不咎,你还能在揽月轩…”

金玉被放开后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两步,慌忙道:“不…不必了,多谢二公子抬举,小的在这里挺好的,多谢二公子。”

二公子脸色看起来不像大发慈悲,更像是要把他骗回揽月轩投井杀掉,金玉戚戚然拿起自己的抹布,提起装着脏水的小桶,行了个礼就要溜。

谢谨禾简直七窍生烟,脑子里炸鞭炮一样满是火药,他恼自己心软,更恨金玉不识好歹。

就是我太给他好脸色了!

谢谨禾胸膛起伏不定,他想给这个人一点好看,让金玉知道怕,该乖乖听话。

金玉只觉手一脱,手里的木桶被二公子踹出连廊,脏水洒了一地,谢谨禾平日脾气大归脾气大,也就是嘴上不饶人说话难听点,还真没像其他刁蛮任性的公子哥一样,成日动不动就摔杯子砸碗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把气撒得那么粗鲁野蛮。

金玉本来还有点怕二公子非要把他弄回去,这时看清二公子脸色却不害怕了,因为二公子此时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凶神恶煞的同时又很僵硬,像是强装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他单纯是被二公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谢谨禾把握着方向,没让水溅到金玉,他看金玉一动不动,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又怒目横眉上前把金玉手里的抹布一把抢过,看也不看地往旁边用力一扔。

金玉目瞪口呆看着他扔出去的方向,没一会儿就战战兢兢跪下了。

哼,这下知道怕了,谢谨禾冷哼。

“谢!谨!禾!”

谢谨禾正要开口,耳边却炸起他爹的暴喝。

回头一看,他爹一身墨色暗纹长袍胸前脏湿了一块,脸上也溅了几滴脏水,而那块谢谨禾扔出去的抹布,正落在他爹脚下。

谢谨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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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翻了天的泼皮蛮子!啊?书读到狗肚子里了?!使性掼气,怙势凌弱,简直粗鄙无礼之徒,我看你还当什么公子哥?!收拾收拾与街上二流子沆瀣一气才是正道!”谢仲昀衣裳都没去换,指着谢谨禾鼻子骂得脸红脖子粗。

谢谨禾跪在金玉身前,一脸郁闷,谁知道他千载难逢撒一次泼,还给他爹抓个正着。

金玉在一旁,有心想给二公子开脱,在老爷一句比一句高亢的声音里又咽回去。

“你那文章里写的什么?静以修身静以修身,我瞧着这不像诸葛先生所言,应是你谢谨禾悟出来的才是,谁有你静啊?真是静若脱兔!”谢仲昀一手撑腰,一手扶胸口,摸到湿凉的手感才意识到胸前染了脏水,下意识又放下来蹭在袖袍上。

金玉跪在地上低着头,他没读过书,却也听得懂“静若脱兔”是讽刺二公子呢,他嘴角抽了抽,忍下笑。

此时谢谨秦闻声而来,谢仲昀见了自己文质彬彬的大儿子,脸色缓和一些,也意识到就这样站在外边训儿子有些不雅,他平息几下,指着谢谨禾道:“你!今晚给我去祠堂好好反省!简直无法无天,惯的臭脾气,再不治治还得了?!”说着拍拍胸口的脏污走了。

金玉眼力劲儿十足,连忙起身扶起二公子,谢谨禾面色不善,摆着臭脸,想起方才他爹骂的“怙势凌弱”,他瞄了眼金玉,动动唇,还没说话谢谨秦便出声了:“怎么回事?人来这是我点头的,你冲一个小厮撒什么气?”

谢谨秦以为他那阴晴不定的弟弟因为别人离开而怀恨在心,过来寻不痛快,这么想虽有些匪夷所思,但他那弟弟有些时候确实是挺小心眼的。

谢谨禾又瞄了一眼金玉,憋出几句:“我什么时候朝他撒气了?都没碰到他,踹的是桶砸的是爹,怎么就欺负他了。”

谢谨秦打量了一番一副别扭样的谢谨禾,又看看还在状况外的金玉。

娘走得早,他爹对这个二子虽上心却也不是什么都亲力亲为,这个弟弟也算是他拉扯大的,一张嘴他就知道这货要尝什么味儿,一摆脸他就知道这货心里憋什么屁,此时也看出点端倪,想必还是挺在乎这个小厮的。

谢谨秦点点头,在谢谨禾紧张的神情下,转而去问金玉:“二公子可有欺凌你?别怕,你如今在秉礼阁,谢府向来帮理不帮亲,如实说就是。”

谢谨禾若有若无瞥着金玉,金玉以为那是在给他使眼色,很上道,连忙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是小的不小心脱手了,桶才打翻的,二公子人很好。”

谢谨秦好笑地看着谢谨禾脸色变来变去,点点头,道:“既如此,还烦请你送他去祠堂罚跪了。”

金玉送忙不迭朝二公子弯腰抬手:“二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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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建在谢府西南角,祠堂正台上陈列了上百个灵牌,白日也燃着烛灯,火光随着风摇摇晃晃。

一路上谢谨禾心里都闷闷地,他也不知怎么,听着金玉说“二公子人很好”反而心里不痛快。

“二公子,那小的就先回去了。”金玉把谢谨禾送到祠堂,轻声道。

谢谨禾嗓子有些干,声音哑道:“等一下。”

金玉耐心等着。

金玉前几年吃不饱,身子亏损,身量不高,堪堪与谢谨禾肩齐平,此时离得近些,谢谨禾垂眸看着他,道:“我没有想仗势欺人,方才…方才过激吓到你,对不起,若还有下回,你也可以打我。”

金玉惊诧抬头看向二公子,他心中有一个很罪过的想法,这…这祠堂不会是有脏东西吧?!

金玉根本没听懂老爷那句“怙势凌弱”,只觉得二公子想多了,他伺候二公子一年,也知道二公子不是那等人,今日那般估计是被自己气坏了,哭笑不得道:“小的无碍,二公子…二公子抓紧反省吧。”

谢谨禾观察金玉的神色,确实没有勉强,他清清嗓子,又道:“那你要不要回来?只要你回来,本公子还让你当贴身小厮,比在那擦板子强多了。”

谢谨禾想通了,他原以为金玉与其他人一样,受不了自己才走的,可都伺候一年了,怎么早不嫌,这时候才嫌,再顺一顺金玉说要走的那天,恰好是刚给他挡了枪之后,也是,金玉那么喜欢自己,死都不怕,结果自己没给回应,估计是伤心了。

算了,看在他那么痴情的份上,本公子服个软也不是不行。

金玉受宠若惊,随即觉得想来是自己的活真的做得很不错,才如此得二公子亲睐,他喜滋滋地想。

哎,没办法,裴公子给得太多了,金玉只好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不安道:“二公子太抬举小的,小的就是棵草罢了,到哪里都能活的,有劳二公子挂念,小的…小的还是待在秉礼阁吧。”

谢谨禾直勾勾地盯着金玉,金玉心虚,低头瞥来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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