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碰触的温度。
“走吧”,他放下手,指尖蜷缩,淡漠的声音很好掩饰了情绪。
这是一处宽阔的崖底,石壁一侧有个很大的山洞,日光停留在洞口附近,划出明暗交界线,内里漆黑不可见,只有丝丝缕缕的寒意在靠近时,扑面而来。
周围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贺钰和温絮,想必是走了进去。
盛星河犹豫间,江平野已经抬腿朝洞口走去,他只能一咬牙,快步跟在对方身后。
然而离近了,盛星河又莫名想到方才一幕,那双清冷含霜的眼眸框住他的身影,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只觉浑身都不舒服。
然而又转念一想,他尴尬什么啊,对方可是他渣爹!
有什么好讲究的。
血缘给了他力量,盛星河瞬间坦然,还为了防止意外,直接上前抓住了江平野一截衣角。
对方走路的动作明显一顿。
他略微侧头,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一截骨感瘦削的下颌,垂眸看了看挂在衣摆处的那只手。
盛星河自然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只能轻咳一声,理直气壮道:“小师弟别怕,师兄在这陪着你呢。”
江平野视线移到他脸上,目光依旧是冷的。
盛星河瑟缩了一下,但心里又响起“渣爹”二字,顿时腰板直了,定定跟他对上视线。
猫儿眼大而明亮。
江平野没有说话,只默默转身,似乎是妥协了,就让他这么拉着。
两人穿过长长的洞穴甬道。
忽然间,昏暗的甬道前出现一阵亮光,清晰的脚步声也出现在耳侧。
盛星河一喜,他们没跟丢,那两人果然在这。
不过,不就是新生秘境而已,这两人搞这么神秘干吗?
这个洞穴又是哪里呢?
疑惑间,他们渐渐朝亮光靠近,踏出了洞口,瞬间豁然开朗。
盛星河看清眼前之景时,蓦地现出惊艳之色。
这洞穴里的空间格外大,他们身前是一方巨大莲池,池内开满了金色莲花,朵朵葳蕤,荷叶亭亭,莲花底的池水如同晴空倒映,透亮清澈,各色锦鲤往来摇曳。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池内正中心升起的一方玉色莲台,台上,插着一柄暗淡无光的剑。
剑身锈蚀斑驳,却仍能看清有一尾长龙纹饰自剑尖缠绕攀上,延伸至剑柄处,栩栩如生的龙头雕刻即便晦暗无光,也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龙吟剑€€€€”
瑶光阁中,众长老纷纷失态。
云靖更是起身走到水镜前,伸手去触碰其中影像,然而手穿过其中,才想起来不过是隔镜观看,他猛地转身看向玉衡峰长老,哑声问:“那位大人的剑,竟然、竟然在我宗门嘛?”
玉衡峰长老默然点头,叹息:“不过是为了守护之意,大人、用心良苦。”
众长老一时感叹,像是陷入了某个久远的回忆。
只有盛酽和云若竹震惊,记忆中,他们从未见过师尊如此失态。
这柄剑、这个山洞……新生秘境为何还会有这种地方?而且竟然连宗主都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宗主不好了!”门外有弟子匆匆禀报,“山门外来了明光城的人,说他们贺家小少爷命牌碎了,要登门问个清楚。”
“什么?”
此时,水镜中忽然传来一声爆炸,然后画面瞬间消失,倒挂的水幕倾斜下来,流了一地的水渍。
洞穴中,盛星河眼睁睁地看着贺钰化作的行尸朝那莲池走去,方一碰到池水,他浑身皮肤便诡异地迅速膨胀起来,接着“砰€€€€”一声。
炸开了满天的血雾。
!
盛星河瞳孔地震,忍不住倒退几步。
然而与他的惊惧相反的,是温絮欣喜若狂的惊呼。
“龙吟剑,竟然是龙吟剑!难怪要藏在此处,哈哈哈,是我清河谷的了!”
他不知何时跳上了白玉莲台,伸手就要去拔剑。
然而,凌冽的剑光陡然袭来。
温絮察觉,迅速转身躲开,剑光擦身而过,割掉他几缕长发,狠狠撞上另一侧石壁,溅起灰尘漫天。
“是你?”温絮平素的天真表情不见,而是表情扭曲,凶狠地瞪向立在池边的江平野。
他也注意到了还在甬道边的盛星河,不过很快,余光也懒得赏他一眼,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江平野身上。
他手中也出现一柄长剑,冷笑一声:“让我来看看,你的本事。”
两人瞬间对上,剑光飞舞,波及的石壁灰尘飞扬,轰隆作响,吓得池中锦鲤扑棱棱拍水,纷纷躲在池底。
“去拔剑!”缠斗间,江平野趁机扭头,对躲回甬道的怂蛋喊道。
怂蛋盛星河看着莲池边各种掉落的石块、以及空中各种乱飞的剑光,嘴里大声喊了个“好”字,脚却诚实地一动没动。
咳咳,他不是怕死,他只是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认知。
怕是他还没过去,自己便要向贺钰一样含恨升天。
然而温絮却不知道他的本质,还以为盛星河要渔翁得利,趁着他们打斗去佩剑,于是轻嗤一声:“他也配?”
然后从储物戒中掏出一物,朝江平野丢了过去。
“轰€€€€”
盛星河只觉得天摇地动,差点以为洞穴都要震坍了,洞顶无数碎石纷纷滚落,混乱中一道人影如离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狠狠砸在石壁上,然后狼狈掉了下来。
等再次恢复平静时,盛星河只看见不远处倒地咳血的小师弟,而温絮则飘飘然落地,立在白玉莲台边上,表情蔑视:“元婴期大能的全力一击,就算不死、也得残了。”
他说着,眼光移向还躲在甬道里的盛星河。
少年方才应是没来得及躲开,被被碎石灰尘弄脏了一身,看着无比狼狈。
盛星河在他的死亡注视下,生怕对方也给他来那么一招,忙叫道:“哎呀小师弟,刚刚都叫你快走了,为什么就是不听师兄的!”
然后扑向地上的江平野,看都不看莲台上的剑一眼。
温絮嗤笑一声,没将这废物放在眼里。
果然,盛酽就是瞎眼了,才会看上这小白脸。
他施施然转身,目光凝在莲台正中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剑上,按耐住激动的心情,他上前,伸手朝剑柄拔去。
另一边,盛星河忙将人扶起来,在他口中塞了一粒疗伤丹药,无比紧张地看着他,“师弟,你没事吧?”
他的血脉还没治疗好,渣爹可不能死啊!
“砰€€€€”又是一道人影在空中划过。
盛星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温絮突然倒在不远处的地上,偏头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对方似乎不可置信地看向那莲台上的剑:“怎么、怎么可能?”
盛星河眼尖,还注意到他拔剑的那双手都呈现焦炭色,像是在火中炙烤一般。
他看得手都一疼。
“去拔剑”,然而,他怀中此时传来微弱的声音。
盛星河犹豫着,给自己也来了一颗疗伤丹药,嘀嘀咕咕:“是不是耳鸣了,竟然还幻听?”
“咳咳,没有、没有幻听,去拔剑!”
江平野虚弱的声音提高了些许,不断催促他。
盛星河决定他要生气了,他把对方扶着靠在一处墙壁,自己在一旁抱臂,“我说小师弟,有你这么害师兄的嘛?你也不看看上一个拔剑的人都什么样了。”
他嘴角朝温絮那边努努。
刚好对方还不死心,又飞上去拔了一次剑。
“砰”再次弹飞回来。
那双手烤的,盛星河似乎都闻到糊味了。
然而江平野却是恍若未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莲台上的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这剑,他就涌起无数冲动。
“扶、扶我,我……我去拔”,江平野扶着石壁想要起身,不过失败了,重重摔回地上。
盛星河还指望着他救命,哪敢让他去送死?
然而看着对方誓不罢休、爬着也要往莲池方向去的决心,盛星河一阵心惊肉跳,忙出声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他叹了一口气,真是讨债的爹啊!
不过眼下没办法,只好先小心翼翼跳到玉台边上。
一旁还在疗伤的温絮看见他的动作,即使虚弱却仍在威胁说:“盛星河,你敢拔剑?你想与我清河谷为敌吗?”
盛星河没有理他,不过也没有伸手去拔剑,相反,他警惕地看着那柄灰扑扑的剑,眼神如同看毒蛇一般,动也不敢动。
不过是假装拔剑,为了稳住渣爹罢了。
€€,也真是不懂他们,这一把这么危险的剑,有什么好争的?
为了向渣爹显示他没有消极怠工,盛星河还装模作样地绕着玉台转起圈来,看似在认真观察,实则眼神逐渐发散,发呆起来。
好慢哦,这新生秘境怎么还没到时间?
小师弟在身后看得他真是好不自在,就要装不下去了!
忽然间,他余光瞥见莲台上盛着的一层浅浅水光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咦?
他小心避开剑,趴在莲台上往里瞧。
只见那柄剑插在白玉莲台正中,而莲台四周还有着薄薄一层水,水光中,两颗黑豆大小的眼睛看向了他。
借着光的角度折射,盛星河这才发现这是一条几近透明的小鱼,只有眼睛是黑色的,要不然还发现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