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掩盖住自己眼中的轻视。
然而侧脸却是一疼。
她忙伸手捂住脸,愕然抬头,却是她眼中的女人丢出手中团扇打她,略有些尖锐的团扇手柄划过她侧脸,留下明显的红痕。
然而女人还一脸骄纵,掐腰道:“聋了吗?还不快去找那什么管事报备,哼,没眼力劲的家伙,等我见到了城主,定要将你赶出府去!”
侍女恨极,却不敢明面上顶撞,只能咬牙切齿地应下,随后匆匆跑了出去。
背影是说不出的仓皇。
“哼,微末伎俩,还想跟我斗。”君华一抬手,摔在地上的团扇又飞回他手中,他懒懒倚靠在台阶旁的朱漆涂柱上,对明显有些惊讶的正道仙君飞了一个眉眼,笑颜如花,“怎么,盛酽仙君可是被我迷住了?”
盛酽许是习惯了他这轻浮的语气,难得没有发怒,只是挑眉:“你这般放肆,万一贺府的管事注意到我们怎么办?”
“错了”,君华的视线投向院外,看着跟在侍女身后匆匆而来的管事,嘴唇勾起,眼中光华一闪,“恰恰相反,我越是胡搅蛮缠,他越是不会疑心。仙君,看来你还是不懂这后宅之术。”
盛酽额角太阳穴一突,心想我为什么要懂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盛星河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颇觉震撼。
这这这、魔修为什么这么擅长的样子!
管事的到来,打断了几人的谈话,他们继续低头扮作侍女。
幸好有君华跟那管事掰扯,对方也没有精力注意到他们。
这魔修将骄纵的花魁扮演得惟妙惟肖,对管事也是不客气,一口一个凭我的美貌见到了城主自然会受宠,眼睛斜到了天上去。
管事也没想到还有人能蠢成这样,黑着脸一一驳斥了他种种不切实际的要求,最后只松口换了些家具,然后便像逃离晦气一般甩袖而去。
只留下那侍女还监视他们。
不过,此刻的侍女看向君华的神情却是无比警惕。
生怕他再作什么妖。
而君华也没有让她失望。
只见打扮娇媚的女人一摔扇子,以鄙夷的口吻道:“没想到堂堂城主府竟然这般抠搜,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罢了,老娘自己出去买!”
贺家并没有限制他们的出行,外院的各个小院边,还开了方便进出的角门。
不过一般新来的美人们,尤其是第一天,往往会乖乖待在小院内熟悉环境,哪像这人挑三拣四,还迫不及待要去抛头露面。
君华让莲儿留下打扫院子,带着剩下的三人以及贺府侍女,一路出了角门,拐上大街。
虽然三人不知他何意,但看到魔修此刻炉火纯青的表演,非常有眼力劲地乖乖跟在身后。
盛星河更是生出些新奇之感,想见识一下这座炼器之城。
大街上无比热闹,来往修士不绝如缕,两边摊贩摆满了各色稀奇古怪的法器,甚至有些当众炼器的,熔炉中的鲜红火花在挥起的一锤一锤中四散飞溅,器师古铜色的皮肤肌肉虬结,随着炼器动作一松一紧,充满了爆发力,看客们纷纷叫好。
君华却是将美艳花魁的表情端了一路,看见粗鲁的器师们不住皱眉,一路脚步未停,让贺府侍女直接带他们到了城内最大的胭脂铺子。
他看也未看,便叫来商铺掌柜,各色新品胭脂都要了一盒,随后朝盛酽扮作的侍女一点头,“去,付账去”。
盛酽:“……”
他拳头握紧了些,强忍下这口气,掏出灵石给魔修结账。
可恶,等此间事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此人。
君华不知道盛酽心中所想,但看见他那明明不悦却不得发作的表情,眼底浮上愉快之色。
其性质,大抵和小学生扯散心上人的辫子相差不大。
掌柜做了一大单生意,笑得合不拢嘴,还表示可以免费送一个储物戒。
君华拒绝了,依旧是那副嫌弃语气:“这种低阶储物戒,哪里配得上我?”
随后,他给了贺府那侍女一个眼神:“你,给我提着。”
贺府侍女瞪圆了眼:“我?”
君华不耐烦,娇喝道:“怎么,你们贺府不给妾室钱也就罢了,连个侍女我还使唤不得了?”
他声音没有压低,又因为方才的阔绰行为,吸引了不少视线,如今一听到“贺府妾室”几个字,更多吃瓜群众纷纷看来。
谁不知道他们城主英勇不凡,纳了五十九房的小妾?
嚯,这女子长得是够好看,但脾气也挺爆,莫非城主就喜欢这种小辣椒?
那侍女知道这女人是故意磋磨她,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好拒绝,也不能拒绝。
他们侍女地位低,尤其是外院的下人,月薪不多,掌柜能免费送的储物戒她们却是没有的。
只能用一双手提着那重重的礼盒,跟在新来的夫人后面走着。
君华买了胭脂之后,似是要好好欣赏明光城,一口气逛了几条街都不带停。
他倒是悠哉悠哉,身后那侍女却是累得满头大汗。
盛星河在一旁看着,都怕这瘦弱的侍女要撅过去。
“夫……夫人,您还不回府吗?”那侍女终于忍不住,将礼盒放在地上,气喘吁吁问。
君华转身看她,眼中露出明显的嫌弃,用团扇掩住了口鼻:“一身的臭味,真晦气。”
又娇蛮道:“本夫人什么时候回去,是你管得着的吗?你希望回去,我偏偏要逛完这明光城。”
一听要逛完城,那侍女眼前一黑,忽然急中生智,忙开口:“不是的夫人,您今日不是吩咐管家去置换家具吗?您不知道,那些采买的下人们最是贪小便宜,若没有人盯着,怕是要给您挑选不好的货色。”
君华皱了皱那描得细长的眉:“是这样吗?”
侍女仿佛看到了希望,重重一点头,然后说出自己的目的:“所以奴婢是想先提前回去帮您盯着,免得这帮小人使坏,夫人您呢,想逛多久、自然是多久,只要在角门落钥前回来就行。”
“怎么这么麻烦”,君华嗔了一声,似是不情愿说,“既然如此,那你先带着东西回去吧,也省得碍了我的眼。”
“哎好的”,侍女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后悔,忙提着东西匆匆离开。
眼看着对方鹅黄色的衣裙消失在人群中,君华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他语气都发生了变化,从娇蛮的女声变作了微微嘶哑的男声。
盛星河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幸好他们处在一处靠近巷子的角落,比较偏僻,要不然怕是要吓到人。
盛酽开口:“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直到现在,都是这魔修来掌控方向,盛酽也默认对方来安排任务。
然而对方却是拿狭长的眼尾斜他,懒洋洋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继续逛街了。”
成功见到盛酽露出不悦表情,君华这才补充道:“不过是你们去,我需要离开,去弄一份贺家地图”。
贺府管事如此强调内院不可闯入,想来就算有什么秘密,也是藏在内院中,但作为炼器世家,管事口中的机关术肯定不是他们几个小修士能破解的,要是能有一份地图,便容易许多。
但,盛酽质问:“你从哪弄到?”
君华勾唇一笑,朝他眨了眨眼:“我自有我的办法”。
他掩在巷口的昏暗处,说完便走进那窄巷中,瞬息没了身影。
盛酽收回视线,又看向两个师弟,思索片刻道:“既如此,我们换回装扮,也逛逛这明光城。”
既然一时无事,三人都轻松了些。
当卸去君华画的妆容,换上男装后,都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尤其是江平野,对方自换上女装后一直僵硬的四肢终于得到伸展,一副苦瓜脸也重新变得俊美无畴。
不过,盛星河现在一看他,却还是忍不住回忆起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原本十足俊美的脸却在他眼中染上一层沙雕,挥之不去。
盛星河心中暗笑,渣爹、不是,小师弟这美颜,对他的吸引效果是大打折扣咯!
江平野察觉到他的注视,一回头便见他正看着自己满脸笑意,小梨涡像盛了酒一般,有些醉人。
江平野的心又不免快速跳了几分。
有些仓促回头。
他想,他暂时还不会答应他的,就算对他笑得好看也没用。
盛星河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发问,一旁警惕的盛酽便挤进了两人中间,并暗暗把江平野往反方向推了推。
然后对盛星河语调温软道:“小星河可有什么想买的法器,师兄送你。”
盛星河摇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把剑鞘。
“这、这不是贺钰的?”
这把剑鞘太过显眼,盛酽一眼便认出了。
盛星河忙把闷了许久的小白放出来,让他自己背锅:“是我没约束好剑灵,它在秘境中见贺钰自爆后,将他的剑鞘偷偷捡回了储物戒中,我便想着,能不能找个炼器师遮掩一番,好让小白能用?”
盛酽从他手中接过这把华贵剑鞘,却发现原本镶嵌着蓝色灵石碎片的地方少了几颗,看着像是硬生生扣下的。
“咳咳”,盛星河顺着他爹的视线看去,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小白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衣服”破了,生气地用剑柄拍了拍盛星河手背。
“行了行了,别生气,这就帮你让炼器师补好”,盛星河理亏,忙哄着小剑灵。
盛酽见他和剑灵的互动,嘴上擒了一抹笑:“这倒不难,不过,正经的炼器铺却是不能去了。”
毕竟贺家小少爷的剑鞘独一无二,难保没有炼器师认出来。
盛酽便带着两个师弟也钻进了窄巷中,七拐八拐之后,看到一处苍蝇铺子,铺子前斜插了一面小小的黑底红图旗子,那图案有点像是闭着的一只眼睛。
盛酽便停了下来,同盛星河解释一番,修真界杀人夺宝时有发生,或是无意捡到逝者的法器,大家自然不想让原主的亲友看出,于是一些黑铺便冒出,这种闭着眼睛的图案便表示只管接活、不问东西来源。
这种黑铺也往往开在深巷中。
“是云师兄告诉我的”,盛酽说完,倒是忽然记起一事。
他以真容在春风楼中豪掷十块极品灵石买了花仙初夜的事,这、要是传到师兄耳中,不明真相的对方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想到这,盛酽难得有些心虚。
要不要传信给师兄说明呢?可是一传信,对方便知道他在明光城,若是云若竹按耐不住要来寻他,让贺家知道,便是打草惊蛇了。
有些麻烦。
算了,盛酽暂时先把此事压下,决定还是等弄清贺家的情况再说。
三人一起进了黑铺。
一长相憨厚的炼器师迎上来,盛酽将剑鞘递给他,简单说明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