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河被那眼神看得身体一僵,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然而便见对方背着双手,理所当然道:“让他理我。”
这态度,即使人在屋檐下,盛星河也不免气笑:“你对我师兄说那些混账话,若不是贺家的事关系重大,此刻你怕是已经被师兄杀了,竟然还想让他理你?”
君华在他这番嘲讽下,难得语塞,最后只冒出一句:“不过几句荤话,你们正道修士,也太心胸狭窄了些。”
这哪里是心胸的问题!
盛星河只觉得此人有病,冷冷道:“哦?若是另一个人对你说那些话,你会怎么办?”
君华毫不犹豫:“自然是废了灵力,将他丢去销魂窟。”
“对啊,你自己尚且如此,我师兄没废了你灵力,没将你丢去青楼,已经是以大局为重。”所以还不快感恩戴德!
君华却道:“我本来就是销魂窟长大,再去一回又何妨?”
他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扫过盛星河惊讶的面孔,冷笑道:“怎么,瞧不起我这种低-贱魔修。”
盛星河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就把自己最不堪的过往说出来。
不过,在那种污糟环境中成长,这魔修耳濡目染,难怪也满嘴下流话。
“况且,当初争夺灵草,他那一剑几乎要了我的命,我便编了那话本羞辱他,难道还不许报仇吗?”魔修嗓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
盛星河是真的搞不懂他了:“那你已经达到了目的,还要我师兄理你干吗?”
他知道这魔修最是睚眦必报,但你都羞辱人家了,还要人家理你,纯纯有病吧!
君华也说不上来,最初的想法不过是看正道修士都自诩名誉,于是便充满恶意地编排这第一美人,想让对方在仙门羞愧难当。
但、不过几天相处,对方却和其他正道不一样。
虽然厌恶他,却没有那种令人反感的高高在上的打量,即使再三挑衅,却反而为了可笑的大局而忍让,这却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再过分一些,看看对方能忍到什么地步。
今夜的话本是个意外,是当初被刺伤后的泄愤之作,花钱让书商传了出去,如今都快忘记,却没想反而在这时候被对方撞上。
而书中那些原本为了折辱的情节,若对方真能那样对他……
君华心快速跳了几分,可一想起方才那人对自己的视若无睹,又升起无名的烦躁和恐慌。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想办法”,君华想不明白,便威胁人,“你既然能勾引盛酽让他为你着迷,自然能想到让他不生气的办法。”
说着,看向盛星河的眼神,也渐渐不善起来,狐狸眼含着妒意。
“……”
盛星河差点忍不住骂出声,他哪里勾引他爹,况且他也不会像魔修一样胡说八道!
“锵€€€€”
利剑出鞘的轻响,让两人都不由回头看去。
却见江平野不知何时立在了游廊的台阶上,手中长剑指着魔修方向。
盛星河一喜,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君华却是难得有些讶异,这不过筑基的小子,竟然能看穿他的结界?
“离他远点”,清冷的嗓音压着威胁。
君华虽然心里暗暗警惕起来,面上却是嗤笑一声。
“罢了,你先回去给我想办法”,魔修丢下一句话,便将他往前一推。
盛星河猝不及防,幸好身前有江平野兜住他,直直扑进人怀里去。
淡淡的冷香在鼻尖萦绕。
盛星河狼狈抬头,回身去看时,哪里还有魔修的踪影。
他愤愤不平,还想让我帮你,看他回去不多给他爹上眼药水。
“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略带担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盛星河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人,他忙站定,收回手,摇了摇头:“不过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必理他。”
江平野见他毫发无损,也放下心来。
他们此刻位于游廊拐角处,身侧的朱红漆柱遮挡了檐下灯盏,投出一片浓重阴影,勉强遮掩住两人身形。
盛星河想起等会便要潜入内院,他储物戒内虽然有法宝若干,但万一到时病发咳嗽两声,岂不是要拖他爹后退?
恰好此时只有他和小师弟两人,于是趁机道:“小师弟,麻烦你先给我调理一番血脉,我怕等会出意外。”
他背靠在朱漆扶栏边,捞起一侧衣袖,露出细瘦手腕。
光线昏暗,衬得他露出的修长脖颈和手腕越发苍白,如月照雪,就那么坦坦荡荡映在江平野眼底。
少年眼神凝了一瞬,然后移到对方充满期待的小脸上,好一会儿,才在盛星河的催促下,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抬手,抚上了盛星河手腕经脉。
他手指冰凉,同手下温热的皮肤形成对比。
盛星河手臂不由一颤,紧接着,一股更为凌冽刺骨的灵力便从经脉中游走闯入,冻得他不由闷哼一声,腿脚一时站不住,原本靠在扶栏的身体朝后倾倒。
江平野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及时扶在腰侧接住了他,手下的灵力却是没有停,一寸寸引导对方体内属于同族的爆烈血脉。
这次的梳理比上次细致许多,也难熬许多。
炽热翻涌的血脉和冷到极致的灵力在体内碰撞,真正的冰火两重天,盛星河脑子一片空白,手下意识紧紧攥住江平野的手臂,指节发白,靠在了身前高大的少年肩上。
怎么这么疼!
他嘴里发出无意识得呜咽。
江平野扶着他腰的手一颤。
小少年瘦弱的身形被他用手丈量出,此刻因为他的动作,腰间衣服带出了深深折痕,勾勒出一把细伶伶腰肢。
江平野扶着腰的手直挺挺的,如同冻僵一般,不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输入的灵力却是依旧连绵不断。
盛星河此刻如同丧失五感,根本察觉不到外界变化。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短短一瞬,江平野松开他手腕时,盛星河如同在梦中陡然落空,双腿卸力,整个人倒在江平野身上。
对方抬手环住了他。
盛星河蓦地睁开了双眼。
眼中的迷茫渐渐退去,盛星河只感觉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环着,还没缓过神来。
身后突然一声暴喝:“你们在干什么?!”
接着,另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他肩膀,外往一扯,盛星河猝不及防,朝后踉跄几步,那只手却又稳稳扶住他身形。
盛星河眨了眨眼,看见一道高挑身影将在他护在身后,然后是一道冷冰冰质问:“放肆,你对小星河做了什么!”
檐角的灯盏摇曳,虫鸣流响。
盛星河在他爹扬起的声音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忙按住他爹握着剑蠢蠢欲动的手。
“且慢。”
他探出身,绕到两人中间,对满脸怒容的盛酽着急道,“小师弟没对我做什么,师兄你误会了。”
盛酽狐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视。
只见盛星河却是穿戴齐整,只是腰间有几道折痕,面色还比先前红润几分,说是精神抖擞也不为过。
而江平野仍旧是一副棺材脸,不过因灵力使用过多,面色有些苍白,加上脸上不知何时升起的些许红晕,很像是气急败坏后的情形,而胸前、手臂间的衣衫,被盛星河在治疗时蹂躏得如同梅干菜一般,看着颇为狼狈。
盛酽的视线一顿,又扫了眼还护在江平野身前的小孩,冒出一个不妙猜想。
“你跟我过来”,他对盛星河道。
盛星河在走前,给了江平野一个安抚眼神,然后屁颠屁颠跟在他爹身后。
转到屋里,烛火跃动,两人影子倒映在门窗上。
盛酽布下结界,看着烛光中小孩容光焕发、如同餍足的脸,欲言又止:“星河你、你就算身体有疾,却怎么能自暴自弃!”
???
盛星河看着他爹一脸痛心疾首,不免呆滞地“啊”了一声。
他爹在说什么。
这表情落在盛酽眼中,就是戳破真相后的装傻充愣,“你……”
他上前一步,眉眼柔和了些,语重心长问:“是不是那江平野引诱的你?”
什么?!
盛星河在疑惑之余,还多了丝丝惊恐,如同见了鬼。
他爹到底在想什么!
盛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说话又快又急,像是琢磨了许久:“我早就看出这江平野居心不良,竟然趁人之危诱惑你?你本就少年血气方刚,又恰逢遭遇这番变故,自然想一振雄风。可恶,此子真是心思缜密,还竟然不惜雌伏……幸好被我发觉,还没被他得逞。你以后离他远一些,身体的事,师兄必定会为你觅得良医!”
语调越来越激昂,还将两只手直直放在盛星河肩膀,目光恳切。
像是盼望误入歧途的儿子浪子回头的老父亲。
盛星河在这浓烈的一腔父爱面前,被震惊得魂飞天外,少顷,默默抬手捂住了脸。
他爹到底在说些什么!
偏偏他先前还曾撒谎说自己的病已有药方医治,这会儿也不好明说江平野是给他治病,而且也解释不了一个小弟子为何能给他医治。
盛星河纠结万分,最后只挤出干巴巴两句话。
“我和小师弟是清白的。”
“师兄你别为难他。”
盛酽看他的眼神顿时痛心疾首。
等等,盛星河在他爹这幅表情中,忽然福至心灵。
他不是要阻止盛酽和江平野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嘛,那如果,盛酽误以为渣爹喜欢他……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一劳永逸方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