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方却是面色未变,反而飞身按住了想要偷偷逃离的贺秋,冷笑道:“贺城主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趁着大家都在这,我们也好一同去瞧瞧、明光城内,到底有些什么。”
贺秋的面色瞬间苍白。
而掩在人群中的清河谷谷主温如鸿,悄悄退出了人群。
却没发现身后,有人悄无声息跟上了他。
一派死寂中,只有剑尊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暗流涌动,抱着收礼本乐呵呵数钱。
债主倒了,又有礼钱,他们剑宗能过一段好日子咯。
深坑内,原本扑上来的行尸们被白光炸得断肢乱飞,脑浆迸裂,一颗颗裹着红白血肉的灵晶洒落在废墟中。
一片狼藉间,盛酽被云若竹死死抱在怀中。
天光从头顶散落,罩在两人身上,灰尘飞扬。
“师、师兄”,怀中的人动了动,云若竹恍然未闻,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心悸中,抱着师弟的力道格外大,手背道道青筋浮起。
“我没事”,盛酽声音有些闷,“我好难受。”
云若竹凝滞的瞳孔动了动,像是才反应过来,动作有些缓慢,低头看了看怀中人,对上那张桃花面时,紧绷的肩膀骤然松下来。
“没事就好。”
他一副狼狈之相,用来束发的青色长绳早已散开,发丝垂落在身前,一身青衣沾满灰扑扑的飞尘,往日的君子端方荡然无存,难得显出几分落拓潦草。
盛酽也没好到哪去,他白皙的侧脸沾了一些灰,几缕乌丝凌乱贴在鬓角,微翘的桃花眼还带着些惊魂未定,透着朦胧茫然之感。
月白色的衣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刺目鲜血、四溅灰尘,揉在皱巴巴的衣服上,看着可怜得紧。
盛酽深吸一口气,惊疑地看向师兄:“你怎么会有仙门令?”
云若竹胡乱将长发系好,便没管自己,只是抬手取出一块帕子,抬手细细给盛酽擦去脸上灰尘,一点点露出原本的雪白皮肤,因为主人的心绪不平,还浮起了几丝红晕,如春水般清澈的眼眸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云若竹的手一顿,不可避免又想到方才坠落一幕,拿着帕子的手也止不住发抖,无比的后怕笼罩在心头。
可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柔和镇静,只是好一会才回答:“临行前父亲给我的,我原以为用不上。”
毕竟仙门令事关重大,若使用不当,他父亲的宗主位置可能都不保。
却没想到,明光城竟然能胆大到这种地步?!
光是深坑的行尸加上铁笼中存活的人,最少便是数千人,更别说还有这些堆积在坑底的无数枯骨。
细细一加,便是一个恐怖数字。
嘈杂的脚步声忽然在头顶响起。
师兄弟抬头看去,便见深坑边沿上布满了黑衣侍卫,带头的正是贺府管家。
毕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对方想不发现都难。
“太一宗!”贺府的管家一字一顿,眼神怨毒。
“给我杀了他们!”
然而周围金丹以上的客卿却是犹豫。
他们不过是贺府请来的打手,而且到这个修为,就算不认识修真第一美人和宗主之子,也能看出这两人不凡。
不由道:“石叔,如今仙门令已出,趁着其他宗门还没来,我们尚有一线生机,要是杀了这两人,我们必定难逃一死啊!”
管家狠狠瞪了这些贪生怕死的客卿。
然而对方却是无所谓地耸肩,然后纷纷朝着暗门的方向逃命去了。
贺府的侍卫们也是人人自危,“管家,那我们……怎么办?”
贺府管事浑浊的眼珠一扫,同他对上的视线的侍卫俱是一缩脑袋。
他心底明白这些乌合之众已经没了战意,只想着逃命。
而少了那些客卿,在场的人根本不是底下那两个太一宗修士的对手。
趁侍卫们还没跑,管事道:“把铁笼中的废物们都放出来,趁着人多杂乱,我们还能多逃一会。”
侍卫们大喜,“遵命”,便忙不迭从一侧还没完全塌陷的甬道钻出,飞快地给铁笼开锁。
被方才动静吓得慌乱的散修们当即四下出逃,即便发不出声音,也是乱糟糟一团。
还有十来个跑错方向,惊慌中跌入了深坑,摔得鼻青脸肿,流出了血液。
刺激了坑边数十只尚且存活的行尸,摇摇晃晃地朝那些散修们走来。
“噗呲”,盛酽甩去剑上的血迹,几只行尸的头颅滚落在地,吓得受伤的散修不住朝后退去,缩成一团,嘴巴开合“啊啊”地叫着,像是某种受惊的动物。
盛酽看得莫名鼻尖一酸,对贺家的恨意更盛。
忽然他感受到什么,转头看向身后。
却见贺府管事不知何时跑到了深坑最里端的一侧。
除去甬道方向,深坑三边的坑沿都极其狭窄,不过一掌来宽,管事立在边上,日光斜斜打在他脚下陡峭垂直的石壁,阴影覆在他脸上。
他忽然诡异一笑,抬手贴在了墙壁一处,轻微的机关启动声响起。
盛酽莫名心中一突。
眼前有黑影闪过,他甚至都没看清,空中却忽然下了一场血雨。
几点血滴落在他俊美脸上,在盛酽反应过来前,一颗头颅便飞落在地,滚了几圈,管事还带着笑容的阴沉脸倒映在了盛酽眼底。
是什么东西!
云若竹快步上前,将盛酽护在身后,同时警惕地打量四周。
然而飞窜在空中的黑影却快得不能捕捉,两人甚至都没看清他的模样。
直到瞥见地上的一颗灵晶突兀消失,云若竹呼吸一顿,缓缓道:“是行尸。”
他们连行动都不能看清的行尸。
“呜啊”,含糊的挣扎声在墙角响起。
两人看过去时,只见原本受伤流血、方才逃过一劫的散修,此刻却被一“人”咬住了脖子。
那人嘴边全是血迹,眼中折射出深邃的绿光,面目灰白,容貌称得上是俊朗。
在两人的注视下,他缓缓抬头,幽绿的眸子人性化地一转,对他们露出诡异笑容。
“咔擦”,咬断了嘴边的脖子,散修死不瞑目的头颅滚在了一边。
被“他”随意踢开。
他一步步朝师兄弟走来过来,喉间“咕噜咕噜”,像是声带损坏的人发出意味不清的字眼。
“饿……好饿”。
盛酽心重重一跳。
识人性、通人言……是五阶修为、堪比化神期的行尸!
贺秋疯了嘛!他就算为了灵晶而豢养行尸,可竟然连化神期的都敢碰?
简直是玩火自焚!
可惜这把火却是先烧到了他们。
这行尸似乎是吃灵晶吃腻了,幽绿的瞳孔锁定了两人。
云若竹将盛酽扯在身后,却还没有抬剑,整个身形却忽然倒飞,“砰”地砸进石壁中,尖利的牙齿当即朝他脖颈咬下。
“锵”,盛酽飞身,一剑砍在行尸脖颈,却似撞上了铜墙铁壁一般,发出清脆回响。
然而此举却激怒了行尸,他猛地甩开云若竹,反身朝他抓去。
盛酽仓皇抬手阻拦,双方实力却太过悬殊,长剑被挑飞在地。
而行尸尖锐的利爪却已近在眼前。
“师弟小心€€€€”
在云若竹的呼声中,盛酽只觉被人狠狠一推,身形不由自己地朝旁边倒去,一道月白色身影挡在了他身前。
“噗嗤”,行尸的利爪透胸而出,血液飞溅。
接着一柄利剑从天而降,自上而下闪过凛冽寒光,如摧枯拉朽之势猛地斩断了那只手。
“啊€€€€”,极度人性化的惨叫从行尸口中发出。
与此同时,盛酽狠狠倒在地上,他却当即挣扎爬起,张开手接过随之掉落的人。
魔修月白色的衣袍被血液染红,他长发凌乱,面无人色,身前还残留着一截行尸断臂,看着格外恐怖。
“师兄,你没事吧?”盛星河落了一步,踩着小白飞身跳下,急匆匆地跑到盛酽身边。
“我没事,可是君华……”
剩下的话咽在了喉间,因为倒在他身前的人苍白的脸开始变得灰白,涂着丹寇的指甲肉眼可见地发黑、变长。
被越是高阶的行尸所伤,转化的速度也就越快。
而五阶行尸的鬼气,转化也在即刻之间。
“嗬嗬”,君华的胸腔像是破了的风箱一般,他挣扎着抬起手,在盛星河惊恐的目光中,猛地拔出胸前的断手,丢在了旁边。
做完这件事,他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力气,只用那双尚未完全涣散的瞳孔盯着盛酽,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眼:“滚、滚开”。
君华觉得自己完全是昏了头,他本应该只是利用这正道仙君才是,但看到对方遇到危险时,竟然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替对方挡住了攻击。
他嘴边、胸前涌出的血迹越来越多,意识逐渐消失,像是即将陷入某个深不见底的黑渊。
同时许多香甜的气息将他笼罩。
饿、好饿,饿到胃部快要融化,好想吃东西……
幽绿色的光芒不断在他眼底挣扎,君华的下唇生生咬出血,察觉到自己还在某个温暖怀抱中,万分恼怒:“快滚……”
“找到了!”盛星河终于翻出那瓶五阶化清丹,趁着君华张开嘴时,倒出一颗塞了进去。
化清丹入口即化,立竿见影。
君华眼底的幽绿色快速退去,胃部那无法忍受的灼烧也渐渐消失,灰败如死人的脸重新恢复了苍白。
只胸前腕大的破洞还在不断渗血,不过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却是不致命。
盛酽眼疾手快地给她塞了几颗伤药,便毫不犹豫把人往盛星河方向一丢,“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