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月的弟子,这般说他。
云若竹原本在说完那番话后冒出心虚、愧疚,又顷刻消失,酸涩和恶意重新涌上心头。
他狠心,冷下声音道:“你哪也去不了。”
盛酽还想争辩,就听身后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若竹说得对。”
盛酽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颤,僵硬转身,就见云靖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
他咬牙,挣脱开云若竹,握剑的手按在地上,单膝下跪:“拜见师尊。”
白底嵌金的衣袍停在他身侧,云靖看着的头顶,淡淡道:“你伤还未好,回去休息吧,私自下山的事,之后再同你算账。”
盛酽无奈,只能竭力压下对小孩的担忧,挤出一个“是”字,然后起身,缓缓回了房间。
清瘦的背影萧瑟。
云若竹见此,心底又冒出细密的心疼。
身侧的云靖冷哼一声,将他思绪唤回。
“父亲”,他忙低头行礼,不宜察觉地紧绷起来。
“你和阿酽的私事,我管不着。但此刻行尸大事在前,你身为太一宗大弟子,就只盯着眼前这些情情爱爱,若竹,你太让我失望了。”
云若竹眼皮重重一跳,仓皇抬头:“我……”
“行了”,云靖打断他,“贺秋莫名自爆,盯着清河谷的人却毫无发现,他们背后,恐怕还有第三方势力。你现在带着师弟们,将明光城给我团团围住。”
“是!”
房间内,盛酽站在花窗前,从打开的一条缝隙中,看着父子俩的身影走远、直至消失。
这才抬手,将花窗彻底推开,夜风席卷而入,吹得他头发飞扬。
盛酽看向黛青色的苍穹,一轮圆月之下,缩成一个小黑点的飞舟缓缓驶过。
这是趁着各仙门彻底管控前,飞出明光城、进入北夜的最后一座飞舟。
细长的手抚上窗棂,盛酽眉宇间抚上一抹担忧。
江平野,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
魔宫大殿内。
轻纱重重,烛台高高低低,烛火跃动,映得满室明亮。
也清晰照出,盛星河那副如遭雷殛的表情。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梦幻地问:“你说什么,成亲?我和谁、那个魔姬……你在开玩笑吗?”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就要成亲了?!
而且还是和只见过几次的女人!
君华意味深长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就掀开轻纱,往外走了。
盛星河想追上他问个清楚,然而才追到门外,守在门前的两个魔门侍卫便拦着他,用恭敬但强硬的姿态,把他“请”了回去。
原本捡了一命的庆幸瞬间消失,盛星河怏怏回到宫殿,坐在大而软的床榻上,对着燃烧的烛火出神。
他不会真要和什么魔姬成亲吧?
也不知道他爹怎么样了,会不会来找他?
不知怎么,还想到了江平野,最后好像是他牵制住了那只行尸,也不知他如何……
思绪纷乱中,不知何时倒头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大亮,盛星河还在睡梦中,便被人推醒。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便被一群侍女围着穿衣打扮,等被推到穿衣镜前,这才清醒过来。
他这一身和昨日的君棣极为相似,黑底红纹,大片复杂的红色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的咒语,衣角、袍袖,都用金边勾勒出祥云纹身,繁复无比。因还未及冠,头发用二指宽的黑色发带高高束起,露出精致小巧的五官,如同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一般。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侍女把他从穿衣镜前推走,出了门,门口的侍卫也跟在身后,像是监视一般。
盛星河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华贵的黑曜石长道,走过宽大广场,拾级而上。
一座巨大的华美宫殿在北夜有些暗沉的苍穹下静静矗立。
盛星河几乎是被推进了宫殿中。
未合拢的殿门发出咔哒声响,门外日光照入,给盛星河镀上一层光晕,满殿的人都转身看了过来。
盛星河骤然对上这许多双泛着血色的眼睛,顿觉呼吸有些困难,他一手还扶在银灰色的殿门上,腿肚子有些发软,对这群黑风煞气魔修们艰难挤出一个笑容:“大家好啊。”
死寂的沉默。
宽阔大殿内,北夜魔门叫得上号的人物齐聚大殿,沉默地看着这个孱弱得仿佛能一只手捏死的少年,消化着此人就是他们少主的事实。
“哈哈哈哈,少主这边请。”一人拖着紫色长袍,越过两侧魔修朝盛星河走来。
正是大长老。
他一把抓住盛星河,虽然说着请,却是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把他几乎是拽上了大殿的高台。
高台上视线更为广阔,殿内魔修们都要抬头看他。
他们身后就是象征王位的魔尊之座,盛星河舔了舔干涩的唇,在或质疑或轻蔑的视线中,如芒在背。
尤其是斜前方站在第一位的大皇子君棣,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把他千刀万剐。
盛星河欲哭无泪,然而身边的大长老还在把他往火坑推。
只听对方义正辞严道:“祖训有言得魔门令者方为魔门之主,如今百年过去,魔门令再度出现,恰逢现任魔尊陨落之际,实在是天佑我北夜,此子当为我下任魔尊。当然,少主从未在魔门生活过,为了更好管理北夜,我决定将女儿嫁给少主,我也会尽心辅佐少主,早日让北夜压过东洲仙门,让我魔门发扬光大€€€€”
盛星河如同架在台前的小丑,只能听着大长老拿他做阀,趁机架空大皇子的势力。
大殿内自然有魔修反驳,然而大长老的势力超过君棣,没一会儿少主和魔姬的婚事就从大殿开始,随着一道道指令传遍开来。
盛星河倒是有意见,然而他嘴巴一张,却发不出声来。
他忙在台下逡巡,就对上人群中君华打量的视线。
他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闭嘴。
盛星河也明白轻重,只好屈辱地听着大长老的安排。
宣布完婚事后,盛星河又被殿外的侍女侍卫们压着回了原本的宫殿。
也许是放松警惕,也许是觉得他翻不出什么浪花,盛星河回去后,门口的侍卫便撤去,给了他出门的自由。
盛星河将那一身繁复衣袍退去,换上储物戒中轻便的一身白衣,便抬脚出门,沿着黑曜石曲曲折折的长道,拐入了一处花园中。
虽然知道有重兵把守,他逃不出去。但盛星河还是怀着点希望,朝花园僻静处走去,看能不能找到个低矮的墙角翻出去。
魔族的花园自然不能同仙门相比,假山是怪石嶙峋,花朵是毒药毒草,盛星河甚至还能看见一朵艳丽的花瓣下,藏着两排森白牙齿,吓得离它远了些。
可惜还没找到可以翻爬的墙,倒是从几块巨大怪石后听到了不正常的动静。
听到那暧昧水声时,盛星河整个人都惊呆在原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热意冒上脸颊,顿时红了脸。
心想真不愧是魔门。
这幕天席地,还直接在花园中……
他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正准备悄悄溜走,却没想到听见自己的名字。
一个男声用造作发腻的声音娇嗔:“……魔姬,以后有了那盛星河,你不会会忘了我们吧。”
盛星河原本想离开的步伐停了下来,竖起耳朵。
魔姬?不就是他新鲜出炉的未婚妻?
竟然是她!
虽然是被迫,但盛星河还是莫名觉得头顶有些绿。
他心情复杂,竭力忽略两人正在干的事,只想听听这魔姬怎么说。
万一对方也不愿意,能不能让她去劝劝她爹,取消这门婚事。
却听一道熟悉的女声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成个亲罢了,我玩我的,他又能怎么样?”
盛星河:“……”,觉得头顶更绿了。
他再听了一会儿,却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反而是一些更加不可描述的声音,恨不得自己聋了。
盛星河红着脸,几乎是仓皇而逃。
等他离开后,原本还沉浸在情欲中的女人瞬间变得冷漠,她抬手,尖锐的刀锋刺穿身上的男人。
血液喷溅,一些洒落在她深紫色的缠枝花纹中,那些花纹如同活物般,吸收了这些血液,颜色更深、更为€€艳。
姬芙讥笑一声,也不知笑谁,穿戴后衣裙后,她将死掉的男人往花丛中一扔。
那些花朵争先恐后张开布满锯齿的大嘴,很快将尸体分食殆尽。
姬芙走了两步,身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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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星河回去后,还觉得耳朵边回荡着那些淫词艳语。
越想越是脸红,很是受了冲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恨不得把几分钟之前的自己打晕。
好端端的,你往花园里钻什么钻!
然而刚一打开殿门,轻纱翻飞间,又露出一排环肥燕瘦的美人。
这次不仅有美男,连女子也安排上了。
盛星河不由炸了,脸上的红意更甚,这次却多了些恼怒。
“我说了,把他们都带下去,以后也不要送来!””
他突然的发火,倒是让侍卫们惊讶,还以为这小白脸不敢说话呢。
虽然知道他是大长老利用的傀儡,但明面上还是得当着少主对待。
于是引路侍女将这群美人转身带走。
挑开轻纱,走在最后那人身材格外高挑,他回头,看了一眼盛星河的方向,恰好与他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