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河挥了挥手,示意知道,那弟子恭敬地深施一礼,退了下去。
他有些不习惯地挠挠头。
自西蛮城回来已有三日。
那天在山洞中,随着盛酽的苏醒,秘境逐渐坍塌,导致其余宗门都聚在了盛星河所藏的密林中,更是在君华一嗓子下全都误会。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秘境消失后,众人一出来面对的便是西蛮的满城行尸。
幸亏在秘境外的长老们不惜耗费灵力,强行布下传送阵,各门派精英弟子这才得以保全。
不过,就是失去了江平野的消息。
盛星河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一座精巧的宫殿。
他的住处已不是从前的小院,许是因为他头上的龙角、以及突然越升到化神的修为,仙门各派都默认他才是仙人秘境的传承者,当下乱世唯一的救世主,各个对他尊敬得不行。
他爹也不知为何没有解释,盛星河只得硬着头皮当个吉祥物。
他的住处离主殿不远,绕过一段长廊便到,到门口,才发现殿内还有很多白胡子老头,他一进去,所有人都将视线聚集到他身上,看得他如芒在背。
盛星河强撑着,目不斜视,只对高处之人拱手行礼:“拜见师尊。”
云靖虽然对这便宜徒弟格外陌生,此刻表情却是和蔼的,“星河先坐。”
盛星河一看,唯一还空着的位置就在殿前下首,甚至比很多掌门的位置还要靠前。
这也太夸张了吧。
但在众目睽睽下,盛星河只好眼睛看地面,慢慢走到座位边,如坐针毡。
除了他外,在场多大是各派掌门长老,专门商讨西蛮城事宜。
盛星河听了几耳朵,方才知道原来都是妖王搞的鬼。
就连仙人秘境,也是他在外想强行攻破。
不过这些人说来说去,却没提到九霜的存在。
盛星河心下存疑,他那个真正的渣爹又去哪了?
正魂飞天外,忽然听见云靖点他的名字:“星河,神女的传承中,可有提到该如何重新封印鬼域?”
盛星河回过神来,便对上众人殷切的视线。
他不觉汗颜,他哪里知道传承是什么样的?
更遑论封印的事了。
不过神女残魂告诉他的事,倒是可以说说。
“……传承中倒是没有提到封印。不过,却是特意提到了鬼仙的灵晶碎片。”
他刚说前半句,不少人露出失望的表情,说完后,尤其听到“鬼仙”二字时,部分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应当是对天谴之乱的知情者。
比如云靖。
他当即道:“原来如此,竟是我等愚钝了,如果是百年前那飞升失败的鬼仙灵晶,一切都说通了,难怪妖王如此处心积虑,还不惜设下破境丹和千丝藤的阴谋,培养数百化神妖族、来冲破封印。”
在场不少人面露忿色,脾气火爆的剑尊更是一掌拍在桌上,“他想飞升想疯了吧,竟敢修鬼道!”
即便不清楚的,也在旁边掌门的解释下渐渐明悟。
盛星河却不敢多问,毕竟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再说就要露馅了。
于是移开话题,“传承中还提到,如果想知道关于妖王的事,可以去清河谷中探查。”
“清河谷?妖王又关清河谷什么事?”
“可清河谷已经消失了,这还怎么查?”
“非也,如果只是文书资料,清河谷那些医术典籍,不都被剑宗抢走了。”
“那怎么能叫抢?”剑尊急了,又拍了下桌子,原本盛满的茶水都已溢没了,他怒目圆睁,“你们一个个还好意思说,清河谷最珍贵的丹药你们是一瓶也没给老子留,我就拿些破书怎么了!”
“好了,别吵了!”大殿内喧嚷一片,云靖不得不出声打断。
而后他对剑尊道,“既如此,你回宗后将属于清河谷的资料整理出来,到时候各派一起查看。”
剑尊面对云靖,暴脾气收敛了一些,点头应是。
除去自己身上有三枚灵晶碎片的事没说,盛星河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后面就是以云靖为首,各派抽调弟子去斩杀从西蛮城逃逸到各地的行尸,保护百姓安全。
这么一听,盛星河心沉到了谷底,事情比他想得还严重许多。
不过短短几日,行尸竟如潮水一般,已经祸害了许多城池。
其中以普通凡人的住所首当其冲。
如今勉强逃脱的普通人,甚至是小门派,都往太一宗、剑宗等大派靠拢,寻求庇佑。
因为人太多,又免不了闹出许多摩擦来。
接下来的事不用他参与,盛星河被恭恭敬敬请了回来。
不过他一直心神不宁,原本应该二十年后才出现的行尸大乱,怎么如今便开始了?
还有江平野,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烦闷间,一人跨过殿门,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星河。”
盛星河听到这声音,紧皱的眉都舒展开来,忙迎上去,“师兄。”
来人正是盛酽。
不知是不是接受了传承的缘故,他向来瑰艳绝伦的脸多了几分清雅出尘,原本眉宇间的骄矜内敛,整个人沉稳许多。
他眼神看向盛星河头顶的龙角,轻轻一笑,“辛苦你了。”
这辛苦,自然是指代替他假扮为传承之人。
盛星河摇了摇头,却不解:“师兄为何不实话实说呢?”
毕竟,成为神女的传承人,地位何其高贵,盛星河方才的位置安排便透露了出来,他想不明白他爹隐瞒的理由。
盛酽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
盛星河敏锐道:“你想下山?”
以盛酽如今大乘期的修为,仙门上下都不是他的对手,想下山轻而易举。
不过如果承认了继承者的身份,那就被架在了万众瞩目的地位,一言一行都会有人关注。
盛酽没有否认,只是面上出现了几分羞愤,“我要去找那人,杀了他。”
盛星河看着他的表情,明白过来,他爹是要去找九霜。
按理,盛酽并不知道在秘境和他那啥的人,但盛星河并不想隐瞒他爹,何况当时那魔尊还在妖言惑众,于是在回宗当晚,盛星河便寻了个机会同他爹解释清楚。
盛酽向来是骄傲的,在秘境中受辱,即便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也不会放过另一人!
不过,盛星河有些犹豫,在方才主殿中,那群白胡子老头根本没有提到九霜,按理,九霜应该是出了秘境同妖王交手,可外界人从来没看见他,联想到二十年后他爹遍寻不见渣爹的情况,恐怕盛酽这次去,大概率是徒劳无功。
而且如今的蛮荒城如此危险,即便他爹已到了大乘期,盛星河还是放不下心。
“有人来了”,在他还未说话前,盛酽先一步道。
果然,片刻后脚步声传来。
出乎意料,来的人竟是云靖!
他身后还跟着一身青衣的云若竹。
盛星河和盛酽当即行礼。
云靖摆了摆手,示意免礼,“恰好,你师兄二人在这,我便不用再跑一趟了。”
盛星河奇怪,这是要对他们说什么?
“秘境中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云靖开口,眼神在同样俊秀挺拔的两人身上划过,目露满意,“你二人平时也是情投意合,门下弟子间也多有传闻,如今既木已成舟,为师便也做个媒人,替你们将亲事早日定下。”
什么?
盛星河原本疑惑的双眼蓦地瞪大!
等等……
怎么听这意思,是来给他和他爹拉郎配的?!
“不行!”
盛星河还在发懵,第一个反对的居然是云靖身后的云若竹。
大概他是第一次在父亲表现得如此抗拒,云靖看过去时,盛星河注意到云若竹有明显的犹豫,但他还是继续道,“父亲,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何况最近修真界动荡,实在不是举办亲事的好时机。”
云靖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责备,“你也知道近日仙门动荡,身为宗门大弟子,不自请下山除妖,跟在我身后做什么?让别人看见了,徒惹非议。更何况,正是因为动荡,星河作为神女的传承之人,也好借他的亲事,来给修真厄运冲冲喜气。”
盛星河愕然,若不是亲耳听见,绝不相信平素德高望重的太一宗掌门,竟然还有如此迂腐独断的一面!
是了,盛星河回忆起,若非如此,二十年后,云靖怎么会为了让盛酽专注苍生、而做出将原身推下思无崖的事!
“师尊,其实都是误会,我和盛师兄之间不过是师门情谊,不是你想的那样。”盛星河挣扎,实在是要他和他爹成亲,太离谱了些。
云靖却摆摆手,“为师已在宗门多方问询,星河不用害羞,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他说到这,似乎才想起当事的另一人,“阿酽,你觉得呢?”
盛酽定定看了师尊一眼,拱手道:“并无意见。”
云靖颔首,满意地离开。
云若竹满脸着急地看着盛酽,想说什么,可身后云靖又唤他“怎么还不走?”
云若竹无奈,只得匆匆低声说了一句“师弟三思”,便反身跟了上去。
一直目睹二人离开,盛星河这才迫不及待关紧大门,对他爹愁眉苦脸“师兄,你怎么能答应啊?!!”
他们之间可是纯纯的父子情,过界就是另外的尺度了!
盛酽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当然不会跟你成亲。”
盛星河讪讪笑了笑,自己坐下来,喝杯茶压压惊。
便听他爹继续说,“你不了解师尊脾性,他看似温和,但某些方面格外固执,决定的事说一不二,如果拒绝,也不过是像方才云师兄那样。”
盛星河打了个冷颤,那岂不是说,他跟他爹还真得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