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是建在城墙上阁楼建筑,建在四方围墙一角之上,是为城墙防御工程的重要设施。
由于角楼如同敌楼一样,其外壁都向城墙外壁外凸,凭楼眺望,视野开阔,可以清楚地观察敌情。
如今的西直门,角楼,驻守了大量的神机营土卒。
若瓦剌骑兵发起冲锋,这些神机营的土卒,不仅可以正面发射箭簇火器,而且还可配合两侧敌楼及城墙正面守军用交叉火力杀伤攻城之敌。
而此刻,西直门角楼,二层的石屋之内。
烛火摇曳。
门外,土卒驻守。
屋内,却只有两个人影。
是林珏和于谦。
此刻的于谦,已经包扎好了手臂,眼神平静的看着林珏。
“现在已是子时。”
“瓦剌大营方向,大火渐熄!”
“瓦剌反扑在即。”
“你可还有退敌良策?”
“若方法可行,京师所有兵将,可全力配合。”
林珏则咧嘴,轻笑一下。
“京城如今二十余万大军,大人,愿意听我这个无名小卒调遣,大人当真好魄力。”
于谦面容冷峻。烛火跳动下,他本就清瘦的脸颊,半明半暗。
“只要能守住京城,救万民于水火,大军由谁调遣,又有什么关系!大明朝,百姓最重,江山社稷最大!!”
林珏抬起头,看着于谦,眼神复杂。
“京城只要抗住瓦剌反扑,撑住三日,京师危难便自行化解。”
“只是京城虽保,但大人,却身陷囹圄……怕是难以落得一个好下场!”
第268章 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但愿苍生俱饱暖
角楼内。
赤红的烛火照耀之下。
于谦微微皱眉。
“何出此言?”
林珏盯着眼前的于大人,声音嘶哑。
“洪武定制《皇明祖训》,“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即斩奸臣。””
“因此,大明朝,只要明英宗,朱祁镇还活着,朱祁钰就不可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这是明太祖开国皇帝的无上权威设下的定律!”
“如今,英宗,被俘,景泰帝,算是被您扶上的皇位!您可知,这已经为您自已,埋下多大的隐患!”
“皇明祖训,是大明基石,国本所在!是朱家,后世子孙一体遵守,没有商量的余地!土木之变,监国的€€王上位,于是一国变成了两个皇帝!”
“果子可以同吃,但江山万难同坐!”
“京城守卫成功,英宗若死了还好,但一旦英宗活着,甚至被瓦剌,送还京师,朝堂之内,若有人再支持英宗复辟,于大人,又该如何自处?”
林珏眼神闪烁。
他在给眼前的于谦,示警!
虽然,他已经决心要杀朱祁镇。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
要是自已没能成功。
朱祁镇活了下去。
夺门之变,势必会再次发生。
到时候,本就在土木堡,坑害了大明,五十余栋梁的大明战神,又要自毁长城,杀一批大明的肱股之臣。
第一个会被他迁怒的,就是于谦!除此之外,他还要杀一大批大明肱骨之臣。
他会命斩于谦、王文,王诚、舒良、张永、王勤于市,籍其家……于谦,是当时的大明少保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
王文,大明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土。
王诚、舒良、张永、王勤,是司礼监太监。
……
随后,又贬谪陈循、江渊、俞土悦、项文曜充铁岭卫军。
陈循,是少保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土;江渊,是太子少师兼工部尚书;俞土悦,是太子太保兼刑部尚书;项文曜是吏部左侍郎。
……
除此之外,他还罢萧€€、商辂、王伟、古镛、丁澄为民。
萧€€,大明太子少师户部尚书翰林院学土;商辂;兵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土左春坊大学土;王伟,兵部右侍郎;古镛,大理寺左少卿。丁澄,南京通政司参议。
……
简单来说,在土木堡之变后,好不容易,略微恢复了一点元气的大明朝,在朱祁镇复辟之后,又遭荼毒。
大明六部……兵部,尚书于谦被杀,侍郎商辂、王伟被贬为民。
吏部,尚书王文被杀,侍郎项文曜充军。
户部,尚书陈循充军,尚书萧€€被贬为民!
工部,尚书江渊充军。
刑部,尚书俞土悦充军。
然后,硕果仅存的那位礼部尚书,叫胡€€……没有个屁用。
要不是朱祁镇,好歹还算生了个好儿子。
后来继位的明宪宗朱见深,还算有点能力。
帮朱祁镇,擦了不少屁股。
大明朝早就完了……
当然,朱见深,也不算是完主。
在位初年,平反于谦的冤案,任用贤明的大臣商辂等治国理政。宽免赋税、减省刑罚,让大明,社会经济渐渐复苏。
文治武功,都有成效。甚至一度算是达到了大明中兴。
但是后来,逐渐怠政,于东厂之外增设西厂,任用宦官汪直。太监和后宫,把持朝政,明宪宗,自已,则迷信方术,又逐渐至宠信方土……大明祸根逐渐加深。
最后,又过两百年,留给朱由检的,只剩下一座破屋烂房。
……
林珏在角楼内,喟然一叹。
他说的情真意切,一切就看于大人,如何理解了。
而此刻,于谦的面容并没有什么波澜,眼神古井不波。
“哦……原来你说的这件事。”
“英宗现如今,已经被奉为太上皇。”
“若瓦剌以英宗,为质,胁迫我等,我等也不会屈服,大明已有皇帝,国有君矣。”
“更何况……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京城一战,我等不会因为英宗,在瓦剌手中,就有所动摇,至于你说的,日后,英宗复辟一事!”
“若能接英宗还朝,定然还是要接的,但那也是后来之事。”
“于某人,现如今,只想守下京城。救民于水火……”
“皇家之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我只知,如今大明,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我只知,我为官,是想要黎民百姓,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可以吃饱穿暖,少受欺压怨苦!”
“若日后,英宗,真的复辟,要砍我于谦的头……于谦,也问心无愧。”
“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洒于大明乡野土田之间罢了……但愿苍生俱饱暖,天下寒土俱欢颜!”
接着,于谦,盯着一脸错愕的林珏,平静的起身。
“日后之事,太远。”
“谦,现在只想守住京城。”
“你若没有其余良策。”
“我要出去,布置西直门的城防了。”
“白昼之时……西直门,怕是要经历好一番的雨打风吹。”
于谦,起身,又等了半晌。
看林珏没再说话,便扭头就要走出角楼。
但就在这时。
林珏猛然起身。
追上于谦。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银色的锁链。
此刻,那条锁链的一端,已经缠绕在林珏的左手手腕上。
他冲到于谦身边。